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Novel瘾君子】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影视同人)(机灵小不懂)宁凝一水间》作者:苔痕阶绿 献给我大爱的宁王(沈晓海饰)和凝香公主(王艳饰)!剧情与原创齐飞…… 一直觉得凝香的单纯不同俗物有些像小龙女,但她比小龙女温柔可亲,而有些剧情可能因为电视剧太早而记差,请大家谅解!至于男主宁王,我很喜欢原电视剧中的宁王的原样,所以想看女主感化宁王放弃谋夺江山皇位的就要失望了,再我看来,没有野心的宁王也就失去了原剧中的魅力! PS:若有逻辑不通和情节与原剧顺序不符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哦! PPS:新手上写,多多包涵啊! 内容标签:原著向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凝香(娄素珍)、宁王朱宸濠 ┃ 配角:不懂 ┃ 其它:原剧和原创一众人物 第1章 第一章 前情 “快点,千万别让他们逃了!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柔妃她们一定就在这片竹林中!” 在一个领头的高大黑衣人的低喝声中,一队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小心的警戒四周,露出的双眼就像嗜血的狼一样,仔细扫过这个山间竹林的每一寸角落,一旦发现他们的“猎物”,就会毫不留情的扑咬上去! 不远处的一个小岩洞中,一个清丽柔美但脸色惨白虚弱的女人抱着自己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望着火光闪闪,不由悲从中来!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当今宋帝的宠妃-柔妃,因深受圣宠被嫉妒的皇后在即将临盆之际下毒,一时闭气假死过去,因为皇后嫉恨极深,就命令心腹将柔妃“尸身”替换,让其真身暴尸野外,反而给了柔妃一线生机,在荒郊野外产下女儿,结果不久因尸身不见被皇后怀疑,露了行迹,于是才有了开头这幕“斩草除根”的千里追杀! 眼看,那伙凶手越搜越近,柔妃焦虑恐惧不已,这岩洞后方是条山涧,早已无路可退,自己死不足惜,可女儿还怎么小,这么忍心看她死于非命,她本该是安享富贵娇宠的金枝玉叶啊!为今之计,只能抛下女儿,自己以身引开那伙恶人! 想到这,柔妃渐渐平静下来,她不舍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恐怕自此一别,母女俩将天人永别,愿苍天开眼,让孩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柔妃心中念念祷告,接着将女婴放入自己零时用衣襟长条编绑的小竹筏中,只见她要开自己的手指,用血写下“凝香”二字。 一边写,一边回忆当日圣上与自己在梅林初遇时,圣上对自己赞道:“冰清玉洁梅精神,冷艳凝香一缕魂!”,再看如今的险境,内心哀痛不已,若圣上不是皇帝,也许就算有妻妾争锋,也不会累的女儿也姓名难保吧! 念及此,柔妃低声对熟睡的女婴念道:“孩子,娘不能陪伴你了,娘将你的名字写在你的襁褓上,至于姓,只愿你遇到户殷实好人家,让善心人起吧,离开帝王之家,远离纷争倾轧,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吧!”说完,将孩子连着小竹筏推入山溪中,而自己则咬牙跑向另一边,引开了那伙黑衣人… “娘,快点啊!再晚,我的山鸡肉就会被隔壁的小宝给吃光了!” 伴着这一声童稚的催促声,只见一个6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出来,他跑的有些远了就会又跑回后面的松林边缘,然后大喊“娘,快些嘛!”。 接着一个身着浅褐色粗布钗裙的少妇背着枯木柴火缓缓踱步而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松林,斑斑驳驳洒在少妇的身上,晕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祥和与高贵,仿佛她不是个劳作在山间的农妇,而是一位探春赏玩的贵妇。 “大牛,不要这么急,你李婶会给你留饭菜的,娘有些渴了,你先去前面的山溪帮娘舀点水吧。” “好吧,那娘你慢慢走着,孩儿去帮你取水。”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拿着竹筒跑向不远处的山溪。 “这孩子,真是没个安静时候!”少妇宠溺又无奈的看着儿子跑远,刚想在傍边的大石块上坐下休息。 突然,前面传来儿子惊奇地叫声:“娘,快来看啊!这条山溪中间卡着个小孩子!”少妇一听,顿时一惊,立马快步跑向自家儿子处,顺着儿子手指所指之处,果然看到一个载着小婴孩的竹筏被山溪中间凸起的几块圆石头卡住,少妇容不得多想,吩咐自己儿子走远些,毕竟这条山溪还是有到成人腰腹的水深的,对不满7岁的孩童来说还是很有危险的。 少妇终于将小婴孩安全的带回岸边,打开襁褓一看,知道是个小女婴,只见她双目紧闭,眉目秀美婉约,可以预见长大后容颜绝对出色,但哭声犹如刚出生的小猫崽,细若游丝,估计是给饿的,不禁心下爱怜不已,心想,不知是哪家父母这么狠心,这么可爱漂亮的孩子也舍得抛弃,荒山野林的,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野兽果腹之食啊! 正在少妇感慨不已之际,小男孩突然念道:“凝香!”少妇回过神,疑惑不已,就见自家儿子扯着被自己手臂挡住的襁褓一角道:“娘,你看这里有字,你教过的,我认识这两字,念凝香,对吧!”小男孩一副“娘快夸我,我很厉害吧”的样子,少妇摇头失笑,顺着儿子目光一看,悚然一惊,这“凝香”二字分明是用血写的啊! 难道这孩子的父母不是有意遗弃孩子,而是遭遇不测而迫不得已吗?!是了,应该是这样不错了!不由感怀与自己儿子的身世是如此相似,同病相怜! 于是就对小男孩说:“这是山神送给咱们的礼物,以后你就有个妹妹了,当哥哥了你可得懂事些了,给妹妹做榜样!” “妹妹原来是这样来的啊,妹妹以后会听我话吗!” “会的…”随着母子俩的交谈声,怀抱女婴的少妇牵着小男孩缓缓走去,留下一地的安宁…… 原来,这条山溪在奔流之际,巧遇到时空缝隙,于是就从宋朝流逝到了大明成化年间,女婴也随着流水被一对姚姓母子所遇到,从此女婴就成了养母姚夫人的养女,义兄姚八牛的妹妹,唤“姚凝香”,我们的故事也就此开始了…… 第2章 第二章 京城初遇 早春三月,万物复苏,经过一个冬天的沉寂,京城的百姓们终于又迎来了一场大热闹! 只见在京城最繁华的商街市集中,一座豪华的酒楼坐落在玉带河最为广阔的视野边角,背靠秀丽山峦,紧扼京城内城与外城的冲要地带,前方就是与皇城护城河—金水河同出一脉的玉带河!酒楼名唤“四海楼”,取自“客来如云、云集四海”之意。 酒楼深处的一间雅间中,临窗坐着两人,其中年轻的一位,约莫二十来许,身着银白劲装,头戴同色玉冠,正在缓缓分茶、煮水、泡茶,十指修长,骨肉均匀,白细如玉,指上的硬茧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用剑所致,所以这样一双手不仅不显女气,反而透出一股莫名的劲道,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只见青年动作如行云流水,茶雾缭绕间,隐约透出其龙章凤姿之态,尤其是那双寒如辰星的双眸,平静如山岳矗立,任其狂风暴雨也难以撼动其分毫;汹涌如深海波涛,不动神色间让人深陷旋涡,难以自拔!但其眼角微调,剑眉入鬓,却又不会给人心机深成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容光逼人,顾盼生彩见让人信服甚至升起崇拜可亲之念,即使那双星目所带的威压也被常年含笑的面容带去三分,外人见之,只会感叹好一个王孙贵公子!气度恢弘,风度翩翩,一见忘俗,再见折服! 而另一中年人,相貌气度虽然不如青年,但他身着浅蓝外袍,内衬白色劲装,头上同着蓝玉王冠,气度英武,但神情却高傲不逊,眼中更是透出一股阴郁凶狠却让人心生畏惧。 在座的两位正是大明四大藩王之—的郑王和深受皇帝忌讳的宁王! 按说,藩王不得皇令是不可擅到京师,如今这闻名天下的二王却避人耳目聚在这酒楼雅间,若是让朝廷得知,恐怕得引起一番大动乱不可! “堂堂宁王可是名达天下的侠王啊!你不忙着去四处收买人心,怎么甘冒奇险来到了这京师脚下,还敢来邀约本王,你就不怕本王将你出卖给皇帝吗?!”郑王见宁王一副万事了如指掌的样子就嫉恨不已,宁王虽是年纪最轻轻,但却在民间中声望最高的,四王亦不及他! 皇帝对自己在内的其余三王并不太放在眼里,却对这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忌惮不已,这些怎么让郑王不对宁王不嫉恨不已。 更何况,一旦除去京师的皇帝和太子,他必将是自己问鼎江山的最大敌人,若不是现今大家还有共同的敌人,郑王早就按耐不住想将其处之而后快! 宁王聪明绝顶、洞察人心,自然知道郑王对自己的忌惮与杀意,不过,总算郑王还知道轻重缓急,若一旦大事可成,以他那种刚愎自用的性格除去也是易如反掌,根本不知道自己上心。 “我甘冒奇险来京,郑王不亦如此,你若不怕皇帝对我们一网打尽,你尽管去揭发本王罢了,只不过不知郑王到时是皇帝的座上宾呢还是阶下囚啊,哈哈…”宁王漫不经心地低头轻抿香茶,郑王听后大怒不已,但因为身在京师,怕闹大动静引来麻烦,只能强自按捺忍下。 宁王见此,抿嘴一笑,不觉透出几分俏皮可爱:“王兄何须大怒,小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我同为大藩王,祖上几代却受朱棣一脉压迫,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京师皇权势弱,正是你我联手大干一场之际!怎么可以自相残杀,便宜了宫里的那个老东西呢!” 郑王听此,也知现在不是与宁王翻脸之际,于是捧起宁王刚才所泡的茶抿了一口,算是表明愿意心平气和地和其共商大计。 “你所言极是,那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本王此行秘密入京是为了对付那老东西,你却在这紧要时候约出本王,还让本王暂停计划,是何道理?你也说,大家如今是利益一体,老东西想削藩,让你我如同鲁王赵王等一般,成为被朝廷圈养的富贵囚徒,简直是做梦!我就是要让老东西知道知道厉害!”郑王越说越气,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面! 宁王从始至终含笑听完郑王的怒言,等郑王平静下来后,为郑王续了一杯茶后,站起身,背手慢慢踱到窗口,望着窗外人来人往,悠悠说道:“我知道郑王气愤难忍,你接到内线,想趁皇帝到迦叶寺祈福之际刺杀皇帝,想着皇帝一死,你就可以乘着太子年幼,按朱棣靖难旧例,挥军北上,问鼎天下!” 郑王一听宁王将自己心中所系所想猜的分毫不差,一阵恐惧忌惮,几乎按捺不住想出手截杀宁王! 宁王感到身后强烈的杀意却仍是毫不在意,悠闲地看着河边码头客商们买卖货物,“王兄不必紧张,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能想到这些,那个老狐狸也肯定想得到!若是王兄仍一意孤行,反而会中老皇帝的瓮中捉鳖之计啊!” 郑王一听,立马惊慌不已:“你说皇帝猜到了我的计划?!” 宁王轻笑一声,回转身面对郑王,嘲讽道“要不然你我怎会如此轻易的混进京师,你忘了这位皇帝的手段了,若不是他有意为之,来招引蛇出洞,你我就算是进来也必得付出巨大代价,若是京师老巢都能让敌人如此就轻易混入,皇帝坟头上的草都长的不知多高了!” 郑王越听越后怕,根本顾不及宁王的嘲讽,“那你说该如何是好!你约我出来定不是只为了嘲讽我罢,若我得不了好,你也休想好过!”后面一句色厉内荏,在宁王的微笑注视下十分狼狈。 宁王也懒得与其计较,于是又转回身望向窗外,在郑王等的耐心快要告尽之际,才施施然说道:“老皇帝年老体弱,他是急啦!所以不惜以身犯险,想引我们出去一网打尽,为那个年幼懦弱的太子扫清障碍!不过,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不会急着要他的命,让他绝望才是杀人杀心!迦叶寺这个机会还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如今王兄不如化暗为明,老皇帝既已知道你在京师,不如大大方方走到台前。我会让手下稍后将计划书信致你处,你依计行事便可。” 郑王早被之前宁王的话语弄得心神大乱,没注意到自己现在对宁王言听计从了:“如今看来,我也只能信你!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杀皇帝?” 或许是看到郑王不自觉的臣服使宁王心情大好,于是也就比以往多了份耐心解释:“皇帝的身边有我的亲信,我可以肯定皇帝的身体撑不过一年,所以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即可,一旦皇帝驾崩,新皇无能,我再想办法让皇帝失尽民心,那天下才是唾手可得!” 郑王望着宁王的野心勃勃与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霸气,不仅生出一份怯懦:若我与他争天下真的有胜算吗?!无奈如今的局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老皇帝正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就算自己半路撤销刺杀也难逃皇帝的后手,只能听命宁王的计划挣求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描写古人的衣饰发型好难啊!!以后要在别的大神中多多积累啊! 第3章 第三章 京城初遇 外面喧闹的繁华下,丝毫不知两个大藩王这场惊心动魄的谈话,京城的百姓尽情享受天子脚下的太平盛世! 暮春三月,风和日丽,街上有热情的各色小店货摊在吆喝招揽外出踏春赏玩的游人和南来北往的外地人,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时不时有围聚一处的人圈,或是被惊险刺激的卖艺杂耍所吸引,或是为新奇精美的异域货物停住脚步,不远还会传来“再来一场”的叫声,这估计是为外地有趣的民间戏剧喝彩了,但然也小不了纷争,例如眼下! 只见在广阔的河上,距离酒楼不远处,有一座连接城内外的大拱桥,正书“白练”二字,因此桥乃用汉白玉所造,横跨在这条玉带河上,犹如白练横空,故有此名! 如今此桥前后却被看热闹的人围堵个水泄不通,宁王从容步出酒楼后就是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不用细想,估计就是有事在桥上发生了,作为为民请命,侠名远扬的贤王,纵然如今不可表白身份“为民做主”,但也得不吝于“拔刀相助”,事后总会有人知道是宁王又行了一次“侠义之举”。 想到此,宁王心中轻蔑一笑,面上却露出凝重的表情走向桥中央。 也许是宁王太过器宇不凡,或者是天子脚下的百姓总归比全国其他地方的百姓更多些见识,就算不知宁王的真实身份,但本来围堵一处的人,在宁王走来时,仍纷纷不由自主地逼向两边,屏气凝神,等宁王缓缓走过… “大家不要惊慌,这个老人家不是得了什么麻疹,脸上手上的红疹只不过是因花粉过敏引起的,喝些清热解毒的汤药就好。”这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语气和婉,声音清柔,让人不由自主耐下心来去倾听,使人信赖愉悦!光听声音就知道其主人必是为难得的佳人! 宁王循着声音走去,心里不由浮上如此念头! 桥身宽阔,宁王在桥中央的东南边栏上看到了一个藕色身影,只见她一边和声细语地安抚老人,一边有些费力地想搀扶起老人离开,无奈她另一只手中正艰难地捧着一个半尺来宽的花盆,盆中载着一小丛蜡瓣金花茶 ,金黄色的半重花瓣吐着玄红色的花蕊,迎着早春的明媚,映照在少女的脸颊边,“名花倾国两相欢”,宁王脑中不自觉浮出李白的这句诗句。 少女大约十七、八岁,身姿翩然、纤浓有度,如墨的青丝只是简单挽成一髻,周围零星点缀着拇指大小的蓝白色的串珠,好一个淡雅清丽的佳人! 然而少女虽然装扮朴素,态度温柔可亲,但周身气质却不似小家碧玉,反而隐隐透出一种凛然高贵之态,该因她随双眸似水,却天生带着淡淡的清冷,清冷如皓月,静静映照着心中所思所念,却又不会让人有被曝光在烈日下的威胁与精通,凝望于人时,使人不自觉端正态度,对她升起敬重之念! 想不到,京城此行竟还能遇上这等风华的女子,可见京师秉承天下钟灵之气,果然是人杰地灵,平生所见女子,其气度难有企及,若再过几年,等少女风姿全盛,不知是何男子有幸得此佳人相伴! 宁王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有此窈窕淑女之念,面上不觉有些羞恼,自他十五岁继任宁王位后,一直为大业殚尽竭虑,一直觉得除了自己心智坚硬,绝对不会被外物所惑,然刚才的那丝绮念却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 其实宁王是对自己逼迫太紧,周围的人也早就习惯于他的冷酷自持,却忘了再如何他也是个少年封王,本该志得意满的男人! 纵然宁王几代人的不平与期望压在其身,但其人生前半生的际遇可谓一帆风顺,他本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天下难有人企及,纵然还有个老奸巨猾的皇帝防备他,也只能是对他防备却奈何不了他,如今之前酒楼中又将郑王攻心打击,使其对自己升起忌惮恐惧之心,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等此次计划成功,让皇帝威严尽失,更是大业得逞之期在望,他自己都没感觉到,此时他是如此志得意满! 正在此时,这个绝妙少女的出现,可谓恰到时机,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江山眼看到手,自然需要绝代佳人出现了!若是换个时机地点,估计宁王纵然碰到神妃仙子下凡,也难以动摇那颗时刻为帝位跳动的心啊!真是时也运也! 且不说那边宁王的一番复杂心思外人难以得知,就有一二泼皮,看女子貌美,而貌似来历不凡的宁王矗立栏边却一动不动,以为只是个看热闹的公子哥,故放下心来,几人左右一使眼色,隐隐拦住少女四周去路,桥上看热闹的人群一看,知道这些泼皮的打算,当下对少女心中同情不已,然而那几个泼皮是这块地界的地头蛇,招惹不起,只能暗暗为少女叹息,脚下却赶忙散开,免得遭池鱼之殃! “你们要干什么?”少女清冷的质问声将宁王从自己的纷扰中惊醒过来,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真是太过大意失去平时的警惕之心了,竟然接二连三动摇心神,陷于险地,如刚才有敌人偷袭,定会命丧与此! 宁王见少女面有怒色,神态却并不惊慌,周身气质已带几分肃穆,再看她微微侧身挡住老人,原本搀扶老人的手却紧紧握在身侧,身姿紧绷,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会飞腾而起,看来,这位姑娘也不如表面看着那般弱质,不过,本王在此,却也不需一个女子出头! “这位姑娘,哥几个只是看你又是扶人又是捧花的,太辛苦,想先请姑娘去哥几个落脚处休息休息罢了…是不是啊,弟兄们!”说者其中一个泼皮还想伸手去拉少女。宁王见此,眼看那只脏手要喷向少女,只觉那个画面碍眼恶心至极!故而故意发出一声冷哼,冷冷盯住那个伸手的泼皮。 那泼皮被宁王的冷眼一瞪,背脊生凉,心中只打退堂鼓,面上不觉露出几分犹豫,想他这样混九流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见! 先前看这位青年衣料不凡、气度冷峻,一看就是不可惹之人,见他走向少女,以为是少女的熟识之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后来看他只是一边看着并不帮手,再加上□□熏心,于是就对少女出手,如今心中悔的肠子都清了,怎么忘了,这个女子如此美貌,自然不乏英雄救美之士! 像这种混混泼皮最会见风使舵,眼看点子扎手,马上低头哈腰:“小的眼拙,冒犯贵人,小的自罚,请公子和姑娘息怒,都是误会、误会!”说者便重重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不等宁王与少女出声,立马带着兄弟滚蛋,仿佛身后有恶鬼追着! “噗嗤”一声,只见少女悦耳的笑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地理方向一团糟,情节也没新意,目前功力只能如此了,到处都是漏洞啊!!! 第4章 第四章 京城初遇 少女的笑声并不大声,即使再开怀也笑的很秀气。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这是个不容人慢待忽视的人,他好像天生就适合站在万丈荣光之中,当时她直起身时,就一眼撇到这个男子闲庭信步般在这人潮涌动的石桥上款款而来,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他容颜俊美,风姿倾城,双手背后,每一步迈得都沉稳有力,不急不慢,让人的心跳也不由自主跟着他脚步的节奏跳动,仿佛他走在的不是什么石板桥上,而是人的心上! 不过,她一瞬就回过神了,因为这个男子太过不凡了,她觉得只不过是一次擦肩而过的邂逅罢了,结果竟然被这样清冷自傲的男子在一个眼神之际就解了围!虽然她觉得这样一个男子,应该是个高傲近乎冷漠的人,他犹如高高在上的神,会含笑俯视世间的一切,却不会轻易插手,因为凡世间实在没有值得他动念的人、事,结果却出声帮了她,就好像一个神走下了神坛。 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以貌取人了,竟也是外冷内热的好心人呢!少女想到。如果宁王知道此时少女对自己的评价,必定哭笑不得。 两人在人潮散去后,像是有了默契,安静的送那位老人回家。 “老伯,如今是草长莺飞、百花齐放之际,空中花粉柳絮纷飞,极易让你过敏,你需每日至少擦身清洁一次,若能沐浴勤洗就更好了,之后抹上我用薄荷制成的膏药,平日里你也可喝些清热解毒的苦茶,这两个月尽量不要去草木茂盛之地,如此安心静养就无大碍了!”少女细细为那老人一家叮嘱后,两人又沉默的步出这户人家… 宁王心里也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这少女隐约对自己有些影响,不愿深交,但行动上却又自然而然地陪着少女,少女十分善解人意,似乎看出自己有些顾虑,也一路陪着自己沉默,并不贸然开口,他相信,就算他如今突然掉头走开,少女纵然有些疑惑但仍会安静目送自己,平静宁和,但宁王却第一次心生不舍,他毕竟是个枭雄,犹豫不决只在片刻之间。 “在下姓朱,名宁,此次来京城游历,与姑娘相遇也是有缘,敢问姑娘芳名。”宁王想通后,目光坚定,含笑问向少女。 少女有些惊讶,她虽然随母亲长处庵堂,避人人烟,但毕竟不曾与世隔绝,有限的阅历却告诉她这是个复杂的公子,能主动出手相助已是难得,若是对方不想透露名讳也不需懊恼强求,须知缘聚缘散总有时,人与人间的相遇相知相离上天自有安排,留一份自在与人,才不枉此次的相逢之缘! 她已经做好这个男子的沉默离开,想不到他竟然想开口自报姓名了,于是她不自觉嘴边凝起一丝笑意,轻柔却又郑重的回道:“小女子姓姚,名凝香,今天谢谢朱公子的相助了!” 两人互通姓名后,都感觉似乎他们之间有什么气氛改变了,之前的隔阂顾忌通通消散,两人间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但因为二人皆是气度高华之人,期间相处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光风霁月,令人神往。 凝香抱着那盆蜡瓣金花茶,与宁王一边慢慢踱向城外,一边畅谈。 “这么说来,姑娘抱着的这盆蜡瓣金花茶是自己亲手种的喽,真是美丽!”两人简单地互通家门情况后,宁王知道凝香是有寡母带大,今年十七,比自己小5岁,在母亲清修的庵堂—水月庵中由其主持教导武功医术,至于种植茶花则是其母所教,家里还有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哥哥正在迦兰寺做杂役僧人,据说这次就是想带母女俩种植茶花给哥哥鼓劲加油,愿他顺利通过迦叶寺今年的僧侣考核。 听到凝香的哥哥在迦叶寺,宁王眉头微皱,但马上放开,没有让凝香察觉,只觉得这个迦叶寺和自己还真的有缘啊! 至于自己的家世则只是简单说自家是个大家族,子孙繁茂,但自己父母早亡,早早顶门立户,与如今的宗房有些嫌隙,故出来游历,凝香是个善心体贴的姑娘,纵然早已知道自己话语中有些含糊其辞,但仍贴心地故作不知,对他仍然真诚以待。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又聊回了茶花上。 “我种的不算好,我娘才好呢,她可是此种高手,家里有一株茶花我娘通过嫁接之术,已经培育出18个不同名种在同一株茶树上开花,就叫十八学士,可美了!”凝香得意道。 宁王也听后十分惊讶,虽然他从小奇珍异宝所见不少,但如这样难得的奇花异卉确实让他有些惊奇,毕竟在一株茶树上嫁接不同品种早有人尝试并有成功案例,但那最多只达10个,像是十八个品种系于一身的茶树,估计普天下只有凝香母亲那里才有吧。(乱说的,别考据) “那真是难能可见,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恳请伯母让我一观!”宁王自然接道,不过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有些贸然了。 毕竟两人相知相识还不过一天就冒昧谈及登门,有失庄重了! 果然宁王侧身看到凝香脸颊微红,神情有些羞怯尴尬,但眼神仍然清澈明净,一会儿就重新抬头,神情坦荡,语气平缓:“我娘今天先我一步到寺里看哥哥,若是有缘,想必也能与公子见上一面…到时,可请公子一观。” 宁王听此蔚然一笑,欣然应允,又问道:“对了,刚刚听你说自家兄长为人豪爽,机智聪明,那为何要去当和尚,你母亲年轻守寡,只有你和你哥哥,怎么忍心让他遁入空门,可有难言之隐,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凝香听后却神情低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娘似乎对迦叶寺及极好感,我猜可能是我们在危难之时得到了寺里的帮助,就连娘现在清修的庵堂也是有寺里主持介绍的,她吃斋念佛久了,对佛祖很是虔诚,就让我哥哥一定要当寺里的和尚!我哥哥是个大孝子,从不违背我娘的意愿,尽管他压根不喜欢寺院的清规戒律,去当什么和尚,但他还是在迦叶寺一待十年!我其实内心对他没考上僧侣是暗暗高兴的,希望娘见此能放弃这个想法,哥哥去做他自己喜欢的事!” 宁王听后却顾不得其中古怪之处,毕竟天下从没听说过有寡母舍得让自己独子出家的,让独子成家立业、开枝散叶都来不及,怎么会想让儿子孤独终老呢?! 他只听得凝香母亲侍奉佛祖虔诚继而不惜让独子出家,不由心焦:“那你娘会不会让你也出家啊?!你会听你娘吗?!” 凝香一听一愣,心中有些懵懂地明白他的焦虑,但少女的矜持让她故意忽略这个怪异,回复道:“是啊,好奇怪,娘只让哥哥必须当迦叶寺的和尚,却从来没这样要求我也必须出家,反而娘对我娇宠万分,只说愿我一生如意,早日觅得…” 说到此,凝香反应过来,立马消声,但宁王何等聪明,自然猜到她未尽之言,不由心下开怀,但怕佳人尴尬,只做不知:“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嗯…”凝香轻轻应道,接着两人就在这别样的甜蜜中静静往迦叶寺相伴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去在意文中的药理什么的,一切都是为了情节… 第5章 第五章 京城初遇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到了迦叶寺的庙门口,却听相熟的知客僧说,不懂已经送娘亲回去了。 原来迦叶寺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先是有天竺来的高僧向寺里“切磋”佛法,被不懂机智的抵挡回去,原本以为乘此功劳,今年的寺里考核应该会让不懂通过,结果主持却仍向往常一样“以不懂根本没有向佛之心”为由拒绝了,不懂于是就陪姚母回俺,顺便出去散心了。 “那哥哥和我娘没给我留话吗?”凝香对这个结果真是忧喜难言,一方面为哥哥不用真当和尚而高兴,想必哥哥自己也是如此,但另一方面她常伴母亲左右,自然知道姚母对此结果的失望沮丧之情。 “不懂倒是说你若有空再来看他就是,你无事就尽快回姚施主身边宽慰宽慰她,毕竟不懂说他又有一年要见不到姚施主了,只能靠你多多替他尽孝了。”凝香听罢,不由失望,将那盆茶花交给知客僧,请其帮忙放到不懂住宿。 宁王见凝阳闷闷不乐,于是故作遗憾叹道:“看来我是没那个眼福了,见不到那株天下罕见的十八学士了。” 凝香听了,不由暗愧自己只顾沉浸自己的心事中,忽略了刚交的朋友:“你特意陪我到迦叶寺,结果白跑一趟,真是怠慢了!这样吧,我们回城后我下厨烧几个菜请你吃饭吧,只是我手艺一般,不要嫌弃!” “你不是和你母亲住在庵堂吗,招待男客是否不便?”宁王虽然的佳人相约十分高兴,但仍然体贴的问道。 “我及笄之后,娘就不愿我常住庵堂,而且主持师傅也说学了医就该多实践,所以我就寄住在城里仁和堂的后街一小院中,专为女客和孩子诊病,偶尔也会因一些疑难杂症去医治男病患。因为医堂的当家老夫人是庵里的香客,和主持极有交情,于是就帮我安排了这个住所。” “原来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王欣然道。 而凝香却想,这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啊!难得的是还不迂腐,不会因为我是个女人行医而对我有偏见。 不久,宁王来到了京师大药堂之一的“仁和堂”地界,由于有这么个百年药店矗立,这条街接道两旁布满了大大小小各类药店和药摊,方便向从仁和堂就诊出来的病患们提供药材的推销整条街凝漫着各种药香味。 凝香带着宁王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一座独门小院前。 只见小院紧挨仁和堂右后侧,临着一个半亩大的池塘,因有水相隔,竟然在这浮躁闹市中劈出了一份难得的安宁! 小院有些年头了,院身围墙是青灰色,角落处有些斑驳,青苔遍布院子石板的缝隙,院子不大,左侧有一两人合抱粗的老槐树,如今虽说达不到盛夏时的枝繁叶茂,但也是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 树下一青石桌,三条石凳,到是个纳凉赏星的好去处! 院子右侧则是大大小小的盆栽,种满了各色茶花,不过一般是些普通品种,但因为此时正是茶花盛放之期,各色茶花怒放,迎来彩蝶翩翩,十分赏心悦目! 小院中间是座双层的阁楼,仿江南楼阁建造,楼身乌黑,黑瓦铺顶,飞檐弯翘,檐下挂着小小的青铜铃铛,微风一吹,就有清脆的玲响隐约发出。 至于楼内因是少女闺阁,宁王和凝香皆是守礼之辈,自然不会进去。宁王一边坐在院中石凳上等凝香煮好饭菜出来,一边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清净。 等凝香做好饭菜出来时,已是斜阳西坠,漫天红霞迎着一个秀丽身影缓缓走来。 少女捧着一个稍大的托盘,里面是两素一荤一汤,宁王自然地向前帮忙接过托盘,两人神态言行间的默契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过很久了。 安置好好饭菜,各自落座后,两人都在心底突然冒出一丝不自在:刚刚我怎么这么自然地就接/给过托盘了?但细细品味却又有难言的欣喜流淌在其中。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宁王率先开口:“闻着这菜很香啊,我今晚一定要好好品尝,凝香姑娘待会不要被我的饕鬄之态吓到才好!” 凝香听后抿嘴一笑,不假思索地回道:“你才不会呢!如果你看得上我的手艺,以后有机会我就做给你吃…”话语刚落,两人皆是一惊,宁王见对面的少女满面羞红,映着晚霞,比天边的云彩还要火红,犹如在晶莹雪肤上晕上了上好胭脂,一时看呆了! 凝香看宁王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不由更加羞涩,侧头避过,眼光瞄见他并无鄙薄调笑之意,知道他真是正人君子,不曾歪曲自己,不由放下心来! “朱公子,快吃吧,不然饭菜就凉了…”凝香想自己是客人,又是自己刚才失言引起这种尴尬,理应有自己打破尴尬,于是出言提醒,并暗暗告诫自己,世人讲究含蓄,以后可不能如此直言快语,惹人不自在! 宁王被凝香提醒回过神啦,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一向沉稳,马上反应过来,到也没太过失礼。 接下来,两人各自安静进餐,温馨又从容! 尤其是宁王,皇室教养在他身上体现的灵力尽致。举手投足间,风范尽显,让凝香以为自己做的是宫廷御宴呢! 这一天,在凝香与宁王相逢相识,宾主尽欢;另一边,不懂也与老皇帝按剧情相遇了,也同样相投默契。 没人知道,不久的将来,宁王与不懂将会在迦叶寺进行一场间接的智力拼斗,不得不说命运真是爱捉弄人啊!如今的几位当事人只是各自感谢命运给你的这份美好缘分罢了,却不知故事的齿轮也就此运转…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已经开始崩了…只能咬牙坚持了… 第6章 迦叶寺行 宁王与凝香感情日渐亲密,虽不到难舍那份之际,但其中的温柔婉转却也能时不时透出一二,凝香品性外柔内刚,虽然对人宽和却也不一味软弱,同宁王相处时,宁王难免流露出天之骄子的傲气,不容她人质疑自己的一言一行,但凝香却并不一味符合,若是让她觉得太过霸道、不近人情之处,她也会坚定自己的立场,所幸她气自高华,总算与人有异也也轻声细语、不急不缓、有理有据的反驳,不会给人咄咄逼人、锋芒太露的反感。 眼下,这对外人眼里男俊女美的神仙眷侣就有了一点小争执。 原来,这日两人同游北海山水回归的路程中,因在路边茶楼小息时,刚好听到有些茶客游人正在议论当今皇帝前日去迦叶寺祈福时,本因放生的灵鸟无故死亡之事。 “你们听说了吗?迦叶寺中郑王特意进献的灵鸟在皇上祈福放生之时无故死啦!”茶客甲一脸神秘的说道,看似小声,其实脸上的兴奋劲早引起人的好奇注意,不只是没意识到还是故意的,他反而越说越兴奋。 “这早知道,现在别说这京师,就是外地估计都有风声了!皇帝老儿当时就晕厥过去了,就由郑王监审此案,听说是个寺里的杂役,叫、叫不懂的看管灵鸟的!”茶客乙连忙接道,“不过,这些消息都过时啦!” “还有新消息,快说快说,我记得现在寺里还被一群百姓围着,尤其很大一部分是河南逃难过来的,说是在路上发现一张古石弓,上书黄石魔弓一只勾,翻覆水台清泉流,合起来暗含当今年号弘治二字啊!意思就是说当今皇帝无能,故而老天降下灾祸,警示他不配位帝呢!还有啊…”茶客丙也急忙说出自己所知的。 不等他接着往下,原来的茶客甲不甘被人忽略,连忙插话道:“可不是!我本来也不信,但如今加上这灵鸟离奇死亡,我反而有些信了!” “郑王也审过那个不懂,听说已经定案了,这灵鸟死亡不是人祸而是天意啊!” “不过那个不懂的和尚到是有些本事,劝服了那些闹事的流民,说是宽限一天,今天正午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茶楼的茶客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前日迦叶寺发生的大八卦,四周越听越觉得这果然是老天降下预兆,当今天子不配为帝?! 凝香在听到迦叶寺、不懂两个词时就面露焦虑,但为了知道更多当时的情景,只能暗自忍耐,接着听下去,可心里不由暗自自责:这几日,自己都忘了去先去探探哥哥,实在太不应该了!继而想到自己会如此,乃是因与朱宁太过相知之故,不由又填上几分女儿家难言的羞恼,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至于宁王,在听到茶客们的议论时,就知道郑王已经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并且从百姓反映看来,还实行的十分成功,不由嘴角溢出一份自傲笑意:“皇上,不知接下来你会如何接招呢!”捧起茶杯轻抿一口,同时也掩去了那份自得。 刚放下茶杯,向凝香望去,发现凝香眼含焦略、神色懊恼,聪明如宁王立马想到,刚才茶客言语间说道过一个叫不懂的人,看来就是凝香的哥哥了,想必她是为自己的哥牵连到此案而感到担心吧,但为何她脸颊却有些羞红的过分,难道是给热着了?! 思及此,宁王立马顾不及刚才的得意,立马担忧道;“凝香,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热着了?!都怪我,要不是我想赏游一番北海风光,你也不会在今天有些骄热的天气下陪我出来以尽地主之谊,让你累着了!” 凝香原本一番担忧之情与女儿心思正在独自翻转,听到宁王此时包含情意与忧心的话语,更添几分不自在。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哥哥罢了,我想马上去见见哥哥,看他真的安然无事才好放心!宁大哥,对不起,我今后可能不能陪你游玩了,后会有期!”说完凝香就有些唐突地起身,不等宁王回答就扭头就走。 这本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若在平时但宁王只见佳人突然间冷落,不知何故突然想与自己撇清关系,心中又急又怒又有些不知所措,那还记得计较这些繁文缛节!连忙起身追出,刹那间,只见一白一粉两道身影在路上飞驰! 可怜宁王天纵奇才,有“天下第一聪明人”之称,但再聪明的人,他也洞察不了女儿家的诡秘心思,尤其他面对的隐隐是自己第一次动心的人,更是失去自己一贯的冷静自持! 他差点还以为是被凝香识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被她知道自己就是迦叶寺发生一切事件的暗中推手!所幸还有一丝清明,知道凝香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但若不是这样,她怎么突然对自己避之不呢?!难道自己无意中冒犯她了?! 不管如何,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就让凝香就此走掉,不然他们间这几日的感情就真的就此了断了! 枉宁王聪明一世,他也猜不到,凝香这些行为只是出于对自己“只顾陪朋友游玩而忽略亲人安慰”的自责与迁怒!是一个常年冷清自持的姑娘突然发觉自己对一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男子太过关注在意的羞恼甚至是羞耻!好姑娘是不该如此不矜持的!但感情的事本来就是无迹可寻、来势汹汹的!特别是男女之情!若人能控制自己的感情,那人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恋了! “凝香,你怎么了,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宁王好不容易在城外小树林里拦下了飞驰的凝香,如同初见时如他猜测一般,凝香会武,至少轻功很不错。 宁王将凝香笼罩在自己身影中,双手转过侧身避对自己的凝香,急忙问道,“你是担心自己的哥哥吗?放心吧,你也听到郑王的结案定论了,是罪不在人而是天意,那么你哥哥就没有责任,不会被问罪的!” 凝香被宁王修长的双手按住肩膀,一股年轻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尤其是宁王说话时,那灼热的语气时不时扫过自己的耳旁,十分暧昧,让自己不敢抬头,想要挣脱他双手的束缚,离他远些,可自己只要稍稍行动,他就将自己越来越往他怀里揽紧。 “你先放手,我不会鲁莽行事,我刚才只是刚听到哥哥的消息,太过自责了,一时冲动,你先放开好吗?我觉得这样不太舒服…”凝香尴尬要求,早在这一路上她就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知道不懂应该暂时没什么事,但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朱宁”,只想找个地方独处下。可惜事与愿违,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这种暧昧难言的气氛中。 宁王这时也才发现,刚才情急之下,自己竟然距离凝香如此之近!外人得见,必定觉得自己是在唐突佳人!但眼下的情景实在太过美好,自己实在有些舍不得放开,故而这个天下第一聪明人竟无视姑娘的羞恼,装起傻来:“你刚刚吓坏我了,我以为今后你就真的不在理我了!答应我,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像刚才一样,抛下一段话就单方面绝交!” “我没说绝交,只是觉得自己不该疏忽家人,你先放开我,我们再好好说话。”凝香只想让宁王离自己远些,让自己自在些。 “那你先答应我,以后还会和我交往,我就放开…” “好的,好的,我们是朋友,本来应该好好相处的,刚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说话了!”凝香忙不迭地答应! 宁王这才松开自己的双手,但也就仅此而已,不管凝香走到哪,他都紧紧跟随,与她只距半步之遥,让佳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中,两人映射在路面的影子,就像一对相依相偎的爱侣… “我们快点赶路吧,听那些茶客说,今天你哥哥会出面解决此事,想必你也想早些知道事情结果。”宁王不想让凝香同自己太过疏远,于是将话题拉倒她正感兴趣的地方,果然,凝香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是啊,虽然哥哥很聪明,可这次毕竟不同以往,牵涉到皇家的事都挺复杂,我怕万一,哥哥会被当做替罪山羊!”凝香双眉微皱,忧心忡忡,让宁王恨不得替她抚平一切烦恼! 凝香,你不用担心,虽然这次阴差阳错下牵连到了哥哥,我计划如此周密,你哥哥纵算帮皇帝争取了一天时间也不过是困兽犹斗,你放心,等事情过后,我一定包你哥哥平安无事!宁王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说:“我看令兄有几分机智,想必真有办法解开此局,就算最后事与愿违,你哥哥毕竟是方外之人,想必不会牵累太深!”凝香听后,只是对他的安慰勉强一笑,接着两人就急忙赶路了… 第7章 迦叶寺行 不懂此时正在迦叶寺的后山闲逛,之前他花了大力气安慰皇帝、稳住一促即发的暴力局面,约定今天正午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虽然当时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内心并不如他表面表现的洒脱! 郑王不怀好意、咄咄逼人,以全寺上下的性命要挟,逼得他不得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但眼看距离正午越来越近,可他至今仍没有想到妙计破解石弓预言、灵鸟死亡的流言,纵然他平日自诩聪明,毕竟是个头次碰上如此性命有关的大事,一个不好很可能还会引起天下动乱,难免心下有些慌乱!所幸他性格开朗,遇事沉着冷静,越到危难时刻越不肯放弃! 这时,他一人来到寺庙后山,看着满山的茶花,闻着花的芬香与茶的清新,不由一吐胸中郁气,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独自细推这一连串事件的前因后果,期望找到相关的蛛丝马迹来破眼前困局。 “哥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幸好你没事!”一道惊喜的女音响起,不懂连忙循声望去,果然距离自己前方十步开外,迎面走来一个粉色身影,可不就是自己的妹妹凝香吗?! 不懂心里一阵开心,在这个为难时刻,有亲人赶来陪在自己身边、鼓励自己总会让人勇气倍增的!只不过,心里又有些担心,万一这次自己解决不了,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来保全妹妹和娘亲,免得牵累她们。 “凝香,你怎么来了?!是了,你定是听说了迦叶寺这两天发生的事了,不要太担心,哥哥这么聪明一定会顺利解决此事的。现在寺里周围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待在这不安全,还是赶快到娘身边去吧!等事情完结了,哥哥再去找你,带你好好去玩!”不懂不等凝香开口,就一连声出声劝凝香走。 凝香本来就是因为担忧哥哥而来,又怎么可能刚来就走呢,自是不肯,不由争辩:“哥哥说大话宽我的心呢!这次事件不同以往,我来之前已经和寺里的知客僧好好打听过了,这还牵扯上寺里僧众的性命,包括哥哥你的!我若看不到事情结果,怎么放心自己走,万一…我拼着命也要帮哥哥!”说着,不由眼圈发红,语含哽嘤。 不懂不由一阵心痛自责,正要出声安慰时,突然中间伸过一方手帕:“凝香,不要着急,不如让令兄讲讲如今打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纵然想不出打破流言的方法,也可可想想脱身之法。”伴随宁王温和的宽慰声,这俩兄妹终于发觉原来还有个第三人在场,同时抬头望宁王。 凝香是面含愧疚的,自己一时情急担忧,只顾和哥哥说话,忽略了不辞辛苦陪自己而来的朋友,实在是不应该;而不懂的面色则是复杂的多,刚看到宁王时,见对方一系蓝白绸缎长衫,腰系白玉锦带,头戴同色玉冠,右手执扇,风采迷人,心里不由微酸,哪来的小白脸啊!但不可否认对方龙章凤姿、极为不凡。后又看到对方双目紧盯自家妹妹,同是男人,一看就知道对自己妹妹心思不单纯,不由抛开那点欣赏,心中只余恼怒,哪来的臭小子,竟然趁我不在,想拐跑自己单纯美好的妹妹,有我在,你休想得逞!于是就见不懂一脸警惕地看着宁王。 而宁王刚看到这个身着白色短打打扮的光头青年时,透过青年机灵又不失沉稳的眼神时,就知道眼前的青年不容小觑,对比一路上凝香和之后迦叶寺对不懂的为人行事的描绘,不由产生一丝好奇:对方若如传闻所说,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啊!不知他此次会如何破本王的局!不过看他对本王如此不友善,想来是看出了本王对凝香的几分心思,估计会有些麻烦,不过不管他如何,本王想要的谁要阻止不了! 想到这,宁王不由对怒视自己的不懂展颜一笑,眼含一股势在必得的霸道,看的不懂一阵气闷,太嚣张了! 凝香如今满含对不懂的担忧和对一时忽视宁王的愧疚,宁王和不懂虽然暗涌如潮,但都小心的避开了凝香的视线,所以想来细心的凝香竟然也没有察觉自己关心的两个男人间的波涛汹涌,反而热情地位对方介绍起来。经过凝香的一番简述,大家算是相互认识了。 “哥哥,你是说你根本还没想到方法,这该如何是好!”凝香听自家哥哥至今不曾想到办法,不由心急如焚!之前就算再担心但毕竟知道自家哥哥的聪明远胜常人,心中难免侥幸哥哥已经想到了办法,如今听自己哥哥束手无策但眼看正午快至,这可急坏了她,总不能看着哥哥被问罪吧! “哥哥,你怎么还有闲情在闭目养神啊?!” “不要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着急也没用,不如放松下心情,好好享受这风和日丽的春光!”不懂一反之前独处时的些许焦虑,心态轻松,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预感,自己定能想出一个妙计解决眼前的难题。 宁王看着不懂慵懒地躺在翠绿地野草地上,透过头顶茂密的枝叶望向天空,为他的临危不惧暗赞一声:“不懂兄长说的对,凝香不必着急,我家在朝堂上也有几分势力,跟郑王也有些交情,到时我想办法上下打点下,定能让你哥哥平安无恙。” 凝香看着宁王气度沉着的保证,总算安下心来,虽然她至今不知道朱宁的真正身份,但她感觉的到他对自己的真诚与关心,她没来由的相信他是不会伤害她的,她信他! “呦,口气不小啊!我卷入的可是皇家是非啊,你竟然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气保我平安,看来你的身份不一般啊,挺神秘的啊,凝香,你可得长点心,不要待人太好,小心被骗啊!不过要是谁敢欺负你,哥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他付出代价!”不等凝香感激,不懂就用貌似玩笑但其实认真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让凝香一阵尴尬焦急。 怕宁王生气不帮哥哥了:“朱公子,哥哥只是太关心我,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无妨,哥哥保护妹妹大抵如此,幸好之前的时间里你有这么个好兄长呵护你,不过我想你遇到我后,兄长可以轻松些了!”这番绵里藏针的反击,听的凝香一阵脸红心跳,听的不懂心火熊起! “你!…”不懂直起身怒视宁王,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突然发现眼前视线一瞬间模糊,再眨眼细看,却突然发现视线所在处一边鲜红!顾不上反驳了。 于是凝香与宁王就看着不懂不停的揉眼眨眼,嘴里念念有词:“怎么眼前一片红色啊,我的眼镜没毛病啊?!” “哥哥,你怎么了?眼睛到底怎么了?!”凝香想向前去扶不懂,却被不懂拒绝,至于宁王则在听到“眼睛变红”的字样则若有所思,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望向不懂,果然见不懂兴奋地大喝一声:“我知道了!我有办法了!”接着就蹦起来,顾不上对凝香解释:“凝香,我想到办法了,先走一步,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等我解决完事情回来后再给你详细解释!”说完不等凝香反应就用轻功飞驰而去,拦都拦不住! “哥哥…”凝香只能无奈朝着不懂远去的背影喃道。 “凝香,我想我已经知道令兄要用什么方法了,你不用担心,此次令兄绝对能完美解决此事,我们慢慢过去,我好好解释给你听。”凝香听后仍然疑惑,但看到心中聪明无比的朱公子也如此说,不由放下心来。 至于宁王心里到是有些复杂:看来此次要郑王执行的计划是要失败了,固然有些可惜但也不是没有收获,通过这次试探,老皇帝的病情更加重了,可以看出他对朝堂和天下的掌控力已经力不从心了! 计划成功了,不过是提前扰乱朝纲,但自己宁王府毕竟准备还有欠缺,自己手上也无兵权,老皇帝不死,发动政变总是不太保险!这样看来,计划失败也未尝不可,通过此次试探,基本摸清了京城百官和百姓的心态,也摸清了皇帝的实力,同时也打击了郑王的气焰和势力,接下来皇帝估计会分很大心力去打压郑王,毕竟枪打出头鸟,而我宁藩则可以趁机积聚实力,岂不更妙!至于那个不懂,看在凝香的面上,本人也算难得的聪明,好好牢拉拢,与公与私皆有好处。 想到此,看着身旁的佳人不由会心一笑,故而宁王不见丝毫计划失败的沮丧与愤怒,反而为佳人细细讲解不懂的解决之道,让凝香面露笑意…… 第8章 迦叶寺行 “这样说来,哥哥待会是要利用人们长时间看绿色,乍然回到正常环境后一时间看其他事物视觉都会是红色的特性来解决难题喽!” 凝香与宁王边走边说,虽然乍听这样的事十分新奇,但路上宁王已经让凝香亲身体验了一把,害的当时还让自己以为眼睛出问题了,慌乱了一把,当时就吓得自己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倒,还是“朱公子”将眼快将自己扶住的,她还记得当时年轻男子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就不容忽视的香味,后来偶然下在恢复身份的太子身上闻到过,才知道这是帝王太子才能用的龙涎香!而他一个藩王竟然毫不在意地僭越了,可见他的野心了! 当然此时的凝香只是沉浸在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意中人的甜蜜中,她平日的见识也察觉不到其中的不妥,最多她也只是根据“朱宁”提供的性命和之前对哥哥说帮他脱困的言辞中猜测他应该是个宗室,故而才有皇室宗亲的傲气。 “可我还是不明白,就算知道这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视觉秘密,哥哥又怎么利用它来破解不利于皇帝的谣言呢?”凝香疑惑却又充满信任的眼光望向“朱宁”,仿佛知道自己无论有什么难题,他都能帮自己解决的! “正因为很多人不知道,见识太少,所以很好哄骗!正如针对皇帝的流言一样,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例如你我都不相信那什么石弓预言、灵鸟死亡是上苍对当今皇帝不满,我想你更倾向于是有人在耍阴谋诡计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对吗?”宁王扶手背后,微微低头问向凝香。 凝香被他专注的眼神看的脸颊微热,故意转开头去:“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我只是读过几本书,看过一些史料,都明白例如历朝历代那些作乱起义的流言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穿凿附会上去的,为的不过是名正言顺四个字。说句僭越的话,本朝的□□不也有过这样的传言吗?只不过一个是神话皇帝,现在这个是诋毁皇帝的。” 宁王想不到凝香一个温温柔柔、生活单纯的女子能有这番见识,不由更对她升起一股敬爱之心:“不错!真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竟然有这份强国很多聪明人的见识,多少所谓学富五车的才子都不如你!” “哪里,不过是自己一点浅见,像你这样的一定见识比我强多了!”凝香被宁王那种欣喜夸耀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连忙转回话题:“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哥哥到底会怎么做呢?” 宁王笑笑顺着凝香转回原题:“若我是你哥哥,我会先将灵鸟离奇之死按上陪侍神佛之类的名目,自然那些百姓不会就凭这空口白话信服,空白你说的隐藏其中的有心人也不会轻易让你哥哥平息谣言的,他们一定会让你哥哥拿出证据,故而你哥哥一定会利用者鲜为人知的视觉效果,再造出一个神迹,以神迹显灵来对抗上苍示警,这样谣言自然不攻就破,还能帮助皇帝重新得回民心,表明他仍是上苍眷顾的天子! ” “这到真是个好办法!竟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哥哥也一定是想到了类似的办法!”凝香兴奋地说,这让宁王有些酸醋,故意抬杠道:“你对你哥哥还挺有信心的嘛,可我这个方法可不是一般的聪明人就能想到,必得是绝顶聪明的!” 凝香听完“噗嗤”一笑,抿嘴回道:“你跟我哥哥真像!这几天相处下来,我也感觉到你是一个文武双全、博闻强识、洞察人心的聪明人!不过,我哥哥也不差的,他虽然没有你那么好的学识修养,但也是见多识广、举一反三之辈,你们都是难得的聪明人!还有,你和他都挺自恋的!”说完不等宁王反应过来就转身跑开。 宁王听到“自恋”二字才反应过来凝香是笑自己在“自夸自擂”,虽然他一直是怎么觉得的,世上本没什么人能比得上自己,他平时也是如一个永不犯错、维护正义的形象展示人前,常人只会信服,只觉这是天经地义,从没有人以此“调笑”他,故而愣神了一下,等他回过神,凝香已在二十步开外:“朱公子,你快过来啊,看看哥哥是不是就像你说的那样…” 宁王听到佳人召唤,只能宠溺地回一笑,心里为赫,想不到自己堂堂宁王,也有如在面对心仪女子时忍不住像只开屏的孔雀那样炫耀自己啊!但这份感觉却并不坏,相反看到凝香重露轻松开怀的笑颜,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俩人来到迦叶寺时,百姓已经被不懂劝进庙堂去拜佛祈祷、洗涤心灵块半个时辰了!因为怕惊动神佛,所以大殿周围重兵把守,凝香二人自然也进不去了,这却正中宁王下怀,毕竟皇帝和郑王也在殿中,虽然宁王有信心不然人注意到自己,但能够从一开始就避开麻烦那就再好不过,毕竟现在的他不宜暴露人前,引起皇帝的注意! 凝香和宁王只能无奈到距离大殿不远的一处迎客亭里等待,那座亭子被造在离大殿不远的假山上,距离地面有6米高,山上遍植翠竹松柏,郁郁葱葱,中间又错落着各类茶花,使得亭子一方面高于一侧的内墙,使得大殿外的广场尽在亭内游人的眼中,另一方面,借着花草树木的遮掩,使外人难以看清亭内的情景,是个独自赏景的最佳视角啊。 凝香二人就在这座亭内等候结果,刚刚凝香问过相熟的寺庙小和尚,得知在不懂带人进殿前,让僧众帮忙把大殿内的门窗紧闭,所有背景都铺上绿色布罩,就心下有数了,故而俩人如今就悠闲地坐在亭内喝茶赏景,敬候佳音了。 凝香随母学种茶花,自然也对茶知之颇深,宁王更是富贵锦绣之乡出来的,不仅知道而且精通茶艺,于是俩人就在品茗茶叶、鉴赏茶花中忘记了时光的流逝,不知不觉下又过了半个时辰,这时大殿的门打开了,只听不懂洪亮的声音传来:“佛祖看到诸位的诚意,十分欣慰,故而显灵凡间,佑我大明!待会出去,诸位一定会看到红霞满天,这就是上苍降福的证明!” 果然,不懂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百姓兴奋地大叫:“佛祖真的显灵了!我看到天空一片火红!!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接着就有更多的人发出像之前那位百姓一样的惊呼,就连阴谋的实施者郑王也是一片惊疑不定!他眼前也是一片红霞满天!但不管如何,他知道自己按照宁王所执行的计划失败了! 宁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前面的场景,眼神微嘲,这就是百姓,愚昧无知,注定只能被自己利用。 而凝香则十分欣喜与眼前的结果,她想回头与“朱宁”分享喜悦,但眼角却扫到那抹嘲讽,犹如神祗看着渺小的凡人,那么漫不经心与目空一切!但不等自己再想看清楚时,“朱宁”确实一副温和欣慰的笑脸,仿佛自己刚才只是眼花了。 “怎么了,可是太累了!也是,之前担心你哥哥使你神情紧绷,如今看到哥哥没事了,一下放松下来就赶到劳累了吧,听我说,待会一定要好好回去休息一晚,不要让我和你哥哥心…” 听着“朱宁”一如往常的柔声关怀,凝香也不由觉得果然是自己之前神经太过紧张,累着了,出现幻觉了!想想也对,“朱宁”虽然至今没有告知自己真正的身份,但他待自己无微不至、有礼有节,对一般的人也是谦逊有礼、不卑不亢,再说自己也没值得他伪装自己来图谋什么的地方啊(姑娘,你太小看自己的魅力啦,这就是一头腹黑的大尾巴狼)! 宁王见自己打消了凝香的疑虑,复又放心的看向大殿:皇帝,这次是你运气好,我也没有认真来为难你。不过,等之后,你就没这么幸运了,接下来,好好享受你得来不已的安宁吧!想到这,宁王自信一笑,复又坐回亭内,顺便把凝香也劝回来,不愿她一直站着劳累到。 不懂和皇帝似乎心有所感,不约而同望向亭子的方向,可惜被花木所当,只看到隐约两条身影,不懂到是立马猜到是妹妹和那个小白脸,皇帝却本能看到不舒服,想派人探哥究竟,这番动作被不懂看在眼里,不远妹妹受惊扰,只好说亭内坐着的是自己的妹妹和她朋友,这才打消了皇帝的疑心… 第9章 迦叶寺终 事后皇帝亲自宴请不懂,凝香见哥哥一时抽不出空,本身也不太喜见太多生人,更何况是如此显贵之人!至于宁王也不想太早暴露自己,故而凝香托人将自己先行离去的消息捎给不懂后,就静静地离开迦叶寺了。 如今是暮春三月,春风醉人,生机盎然的林间,只余一对满怀心事的男女那缓缓的脚步声,这次迦叶寺时间圆满落幕后,他们都有一种预感,恐怕俩人的离别之际不远了。 两人踱到一个大湖面前,望着眼前的波光凌凌谁也不曾开口说话,也许是不想将那离别的话语先出自自己之口吧! 宁王望着眼前伸手处就能揽住的佳人,阳光照射着她洁白细腻的脸庞、窈窕清丽的身姿,整个人犹如佛前琉璃一般,内外明净,清澈无瑕!真想让人一辈子陪着她、呵护她,不离左右!可是,如今真是自己大业的关键时期,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自己,想抓住自己的软肋。 是啊,宁王不得不承认,让自己心生不舍的凝香已经成为自己的软肋,自己最大的弱点了!若是以往,自己定会亲手将这个“弱点”除去,为了大业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在内!可不知为何,遇到凝香,明明两人间相识很短,相处也不曾惊心动魄,可从看到她第一眼起就被她吸引,是她的善良勇敢?还是她的透彻体贴?抑或自己也如一般凡夫俗子一般,迷恋于她的绝世风姿?也许都有,也远远不止这些,一念起,千山万水!她如一道从天而降的清泉,润物无声却细水长流,让自己越来越沉浸于其中的温暖明净中,拥抱她就像拥抱了整个世界的欢乐与精彩,正应了那句古话,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可是不行,现在还不是好时候,他不想因自己的原因使心爱的人儿遭遇险恶,卷入自己那复杂残忍的大业中,虽然他有信心可以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但他不想让她直面残忍与黑暗,整日忧心忡忡,所以,凝香,对不起,我还不能告诉你我的真是身份,请原谅我的隐瞒与之后的离别… 凝香虽然背对着“朱宁”,可她本来就聪明细心,面对的又是她在意的人,自然更加敏感。 她可以明显感觉到身后那炽热的目光,绵绵的情意,知道这刻,纵然没有言语,但凝香却前所未有的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情意!她感觉的他对自己的珍惜与不舍,这让情窦初开的自己甜蜜又无措,想着,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自己该如何回复呢?…问题是怎么多,但却不会让人感到烦恼,甚至暗含期待,这就是两情相悦啊! 可是,突然,凝香觉得气氛为之一变,刚才那连空气中都充满甜蜜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歉疚与不忍,凝香一阵不安与疑惑,刚才不是好好的吗?!于是,她装过身,眼神不安地望向“朱宁”… 望着这双似水翦眸中的不安于疑虑,宁王不忍而无奈,但迦叶寺中针对皇帝的计谋已经失败,那他必须尽快离开京城,回去再想对策、另作布置。 只听他暗叹一声,低沉地嗓音在凝香耳边响起:“我逗留京城也有些时日了,恐怕明天就得启程回去了…” “你到底是谁?离开京城后回去哪里?”凝香一听“朱宁”将走,不知为何心下一慌!感觉他这一去自己除了等他来找自己,从此自己就和他很可能断了音讯! 想想也是,自己之前总想着与人相处,随缘处时、以诚待人,只要对方也真诚对待自己,品格端方,就不需太过计较对方的一些隐瞒,例如“朱宁”不远严明自己的身份家世,若在此之前,凝香也觉得不无不可,毕竟自己看中的是这个“人”而不是什么“身份家世”,但如今却怨自己往日太过漫不经心,也有些嗔怪对方的“神秘”,如今自己竟然是对他所知甚少! 故而顾不得往日的矜持,竟然情急之下直接开口问出了往日自己绝不会问的问题,顾不得对方的“难言之言”了,自己实在是她太怕此后会与“朱宁”天各一方了! 宁王自然不会怪凝香的“直白莽撞”,反而看到这样抛去矜持对自己依依不舍的人儿,只觉得心中喜悦溢满胸膛! 强忍激动,他轻轻而又坚定地走到凝香面前,就像走进了凝香的心间,迎着佳人的震惊与羞涩的目光,紧紧将她依偎进自己的怀中! 凝香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可闻着心上人安定沉稳的气息,终于慢慢坚定了自己的心,缓缓抬起手拥紧宁王的身体! 宁王将自己的脸深埋佳人的颈间,嗅着佳人芬芳的体香,如此安静的时刻能让这对心心相映的恋人清晰地听到对方火热的心跳声! “我喜欢你,凝香!”宁王突如其来的告白在凝香耳边炸开!仿佛姹紫千红开遍! 凝香羞涩却又毫不迟疑地轻声应道:“我也是,朱宁!” 宁王听后,欣喜却有些无奈,如果凝香喊得是自己的真名该多好啊!不过,这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但他心里却发誓,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告诉凝香自己的一切,再也不对她隐瞒一丝一毫! “我会到河南去一趟办些事,大概半年后就会再来京城,到时我会告诉你关于自己的一切,你耐心的等我好吗?”宁王期待地望着凝香,心里却道:等我再会京城之际,就是我得偿所望之时!到时候,凝香,我定要让你光明正大、风光无限地站在我身边,与共享荣耀! 凝香自然不知道意中人心中所想,虽然有些失望与“朱宁”不能在两人相互表明心迹后就对自己坦陈,但他给了自己承诺,凝香知道“朱宁”是个一诺千金、不屑撒谎地骄傲之人,所以对他给出的承诺也就十分相信和安心了:“那我好好等你回来,你万事小心,千万珍重!” 宁王见到凝香如此善解人意,如此相信自己,不问任何情由就愿意为自己的一句空口承诺而等自己,大为感动! 只见她解下腰间的一个狻猊捕蛟花样的月白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枚狻猊蹲坐的小印章,只见印章只有方寸大小,用黄田玉雕刻而成,从通体圆润内敛的色泽触感看,就知道此印主人极为常用,翻过印章地下一看,下书一个篆刻的“宁”字,一看就是私人印鉴,而且是极为私密重要的那种! 凝香自然不知道这枚印鉴是宁王用来号令自己私人藩属的信鉴,如今却给了凝香当了定情信物! 凝香也感觉到宁王的郑重与诚意,于是,她从自己香颈间拿出一个小巧的茶花白玉坠,这是她5岁时,娘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据说是从娘外祖家传下的,从此后她贴身佩戴,从不曾离身过,故而玉坠上充满了凝香的气息。 宁王与凝香交换信物后,顿觉两人间建立一条再也无法斩断的红线,从此总算天各一方,也可以彼此遥望寄念,心有安处。 宁王慢慢低头,渐渐靠近凝香,二人见鼻息相闻,凝香微微侧首,脸颊火热,闻着彼此间清洗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脑中一片空白,突然,唇上一片湿热,凝香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朱宁”那含笑的双眸,连他眼帘上浓密长卷的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宁王只是蜻蜓点水般吻了凝香,离开那瓣香唇后,并没有远离很多,只是与凝香额贴额,含笑轻喃道:“傻姑娘,待会记得呼吸啊!”说完不等凝香反应,就又吻上那香润柔软的唇瓣,从轻到重,直至将佳人整瓣嫩唇吞噬下去为止! 凝香只觉得自己像置身于一篇火海中,如此的炽热仿佛将要自己燃烧殆尽!内心却又升起陌生的渴望,只想把自己紧紧融入对方骨髓中,毫无顾忌地奉献自己的一切! 天是那么蓝,水是那么净,风是那么柔,花是那么艳…但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湖边那对相拥相闻的璧人那么甜蜜与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我好累啊!! 第10章 过渡章一 “吱拗、吱拗”,这是马车车轮滚动的声响,只见一辆青色顶盖的马车在两匹通体黑亮的骏马拉驰下前进。 透过车身上那扇方格窗口,隐约看见一个俊美男人的半面侧颜,这就是与凝香道别后的宁王。 只见他面上早已没有前些时候与凝香相处的如沐春风,只有一片冷漠,闭目端坐在车厢中,良久才出声说道:“本王让你刺探的事情有进展了吗。”随是疑问却不曾有疑惑,仿佛注定会有人告诉他结果。 “回王爷的话,属下这段时间已经从宫内线人和当朝工部尚书处探得,皇帝有意让太子此次跟工部、户部的重臣亲临河南处理防洪赈灾事宜。”不听声音,根本注意不到车厢内的角落中竟跪着一个黑色身影,只见跪着这人,除了一张脸外,其余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一片黑色劲装衣服中,单膝跪立,双手奉拳,安静到如果不出声就会让人忽视到底。 “是吗,看来皇帝果然时日不多,故而都不顾及太子的懦弱无用,只想架着他立下些济世救民的功劳,妄图他死后能让太子登基时有民众的支持!河南全境黄河流过,处于河方下游,是黄河泛滥频繁之地!若太子运气好,今年大河要是没有决堤,那么太子只要做好加持堤坝、巡查民生的表面功夫就好,自会有皇帝安排的人替太子宣扬爱民之心,获取民心!可惜啊,本王夜观天象,推测出今年大旱之后就是大涝,之后两月河南连同京师在内的北方将会暴雨不止,到时河南境中那常年失修的堤坝必会决堤。到时就需要一个果敢英明之人当机立断,找准堤坝段位泄洪救灾,这对那个害怕抉择缺乏自信的太子来说是灭顶之灾啊,到时我要亲眼看着皇帝如意算盘落空,太子背上草菅人命的恶名,看他还能如何坐稳天下!”宁王冷冷道来,城府之深、心思之恨,令人不寒而栗! “王爷妙计!既然如此,属下不明白王爷为何还要前往河南,静待皇帝和太子作茧自缚不是更好。再不然,叶子也可以帮王爷刺杀太子,这样一来皇帝不就后继无人,正好让王爷上位!”黑衣女人—叶子说道。 “不行!本王与皇帝是一辈,一旦太子身死,皇帝和朝臣也只会过继辈分小的,反而会让人有机可乘。本王此去河南自是有深意的,本王的目标名正言顺地是登上大位,那么除了皇帝和太子,还有另外势力不下于宁藩的郑王、谷王和桂王也是本王的障碍。本王要让太子失尽民心,无人可靠之际只能信任倚重本王,到时太子登基后,本王就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借机除掉三王的势力,最后逼迫太子逊位,本王才好光明正大地登上皇位!”宁王对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为了不让其坏自己的计划,难得给属下解释了下。 “原来如此,王爷高明,属下差点坏了王爷大事,王爷赎罪!”叶子既是钦佩又是惶恐地请罪道。“这次就算了,谨记望不可自作主张!河南的事就让飞花和我一起去办吧,至于你…” “王爷,叶子以后一定谨慎办差,请王爷不要恼怒属下,让属下也跟随王爷去河南吧!”叶子一听宁王不让自己跟随,着急不已。 “你不必如此惊慌,你是本王的得力干将,本王自是另有要事嘱托与你!”宁王虽然对叶子打断自己的说话有些不满,但念在她一片忠心,还是不予计较了。 叶子一听,虽然失望不能与主人同行,但听到主人仍是信任倚重自己的,不由放心了:“还请王爷示下,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宁王却突然不出声了,过了很久,叶子大胆抬头望了望宁王,震惊不已! 只见向来冷漠自恃的王爷,面上一片柔和,温柔地望着自己手心中的一方茶花型白玉挂坠,细细抚摸,像是透过玉坠在看向什么人,凭着女人的直觉,叶子猜到玉坠的主人一定是个绝代佳人,而且主子也十分倾心于她! “叶子,你在想什么。”听到宁王淡漠却隐含威胁的话音响起,叶子浑身一凛,连忙回神低头,有些慌乱道:“属下僭越,请王爷赎罪!” 宁王却只是沉默地望着叶子,让叶子芒背在刺,心跳如鼓! “好了,本王相信你的忠诚!”似乎是满意了叶子的诚惶诚恐,宁王总算出声,“你回到京城,一方面继续刺探皇帝接下来的举动,随时汇报与我;另一方面,你在京期间帮本王保护好一个人,待会本王会将那人的资料给你,记住!你要像保护本王一样保护她,若她有所闪失,你就提头来见!还有,若是万一,她的安危为重!”最后那声音有说不出的阴狠! 叶子急忙回道:“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完成王爷的嘱托!” 宁王见此这才满意:“你不必太紧张,基本上他不会遇到什么事,本王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还有,她也会武功,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暴露自己引起她和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 “属下明白!”叶子跪下回道,不知是哪个幸运之人得到了王爷的垂青,叶子心中微酸,但也知以自己的身份对王爷只要能永远跟随他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王爷,你放心!你在意的一切,叶子就是拼劲自己的性命也要替你守护好! 宁王交代好叶子事情,自然不会去在意一个属下的心思,他只要知道属下没有胆子背叛自己就行。 凝香,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对你的关心却不会因为我不得已的远离而减弱。你定要安好快乐地等我回来啊!宁王用力握紧玉坠,将它小心珍惜地放入自己怀中,缓缓闭上双目,脸上温柔缠绵退去,渐渐回复到之前的冰冷,由着马车载他前进。 第11章 过渡章二 这已经是“朱宁”离京的第十天了,凝香却觉得好像分别了很久! 白天,她像之前一样,在仁和堂内间为妇人姑娘看病问诊,再或空闲时去庵堂看望娘亲、照料花草。 但到了夜晚,自己一个人宿在后巷小院时,就会一个人静静坐在老槐树下发呆,伴着虫鸣声想着“朱宁”现在该到哪了?还是仍在日夜不歇的赶路?摩挲着手里的玉鉴,思念犹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凝香这样的情况,或许能瞒过别人,可瞒不过同样经历过少女怀春的姚氏。 孩子长大啦! 姚氏满怀感叹,一眨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想不到孩子也要开始经历自己的命运了。 这天傍晚,凝香没有回到城内,而是在庵堂陪母亲用膳。 “娘,我觉得你这几天的兴致特别好,自从我和哥哥成年后,你一般就不叫我们过多陪伴你,说孩子长大了就该经营自己的生活,不该老腻在你这,尤其对我,说姑娘家不该太冷清。可这几天,你却好像很高心,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悦想找人分享?”凝香既欣慰与娘多年来难得的开怀又疑惑这样突如其来的改变。 姚氏听后呆了呆,微微有些不自在,勉强笑笑解释:“你这孩子,娘只是高兴你哥哥为迦叶寺立了这么大功劳,连皇帝都喜爱他,这样看来他以后做迦叶寺的正式僧众是没什么问题了!还有就是,娘看你这几天神色中总有点闷闷不乐,所以想咱们母女谈谈心。说来,也是娘不好,别家的母女都是常伴左右的,只是娘在你们兄妹稍稍长大后,就一个人避居与此,对你们的关心不够。你哥哥也罢,是个男孩,粗养些无妨,但你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如今你也一日大似一日,恐怕娘也留不了你多久啦!” 开始姚氏只是想敷衍一下女儿,但越到后来早已抛开之前的搪塞,越说越愧疚了。 “娘,你说什么呢!女儿还想多陪娘几年呢!”凝香果然顾不得之前的疑虑,只余羞涩。 姚氏见凝香没有开口一下说什么绝不嫁人只想陪着娘亲之类的,就知道,这孩子果然有了心事了,还藏着不让人知道。 “听说之前你和以为公子很是要好,是你新交的朋友吗?什么时候带给娘看看,说来娘还是头一次听说女儿交到一个谈得来的异性朋友呢!”姚氏半真半假地笑道。 凝香刚听自家娘亲的“听说”还十分不好意思,但等娘说道“有空带回家看看”时不免心情失落:“娘,只是交到的一个好朋友,不过头几天有事离京了…” 姚氏听后,黯然一叹,总算明白女儿时不时的忧思从何而来,人世间相思最苦啊! “那,那位位公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凝香点点头:“他说半年后就会回来找女儿…” “哎,如果可以,娘只希望你一辈子顺和安平,不用经历佛家所言的八苦;如果可以,娘希望你放在心里的人只要和你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好!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谁也替不了谁,只望我的女儿不论何时都能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无怨无悔就好!” 本来,姚氏还想跟女儿好好聊聊那个疑似女儿喜欢的男子,但听到那位公子有事离开又让女儿等他的事后,不免想到自己的经历,不由心下黯然,再也没有之前的好兴致了! 凝香见娘亲心情低落不免暗自自责,以为是自己的事让娘担忧了,实在不孝! 为了转移姚氏的注意力,故意高兴地提到不懂:“说来,哥哥这次可真的是做了件大好事,帮助皇帝解除流言,让京师避免一场动乱!多亏娘你生出哥哥这么个聪明本事的儿子呢!要是今天哥哥也在这就好了,我们一家三口也好好好团聚,娘也可以亲耳听哥哥说些当时迦叶寺发生的事。可惜,哥哥这几天都被皇帝请走了,陪皇帝微服游玩。” 姚氏果然听此很高心,没有一点儿子不能陪自己的遗憾:“傻孩子,娘不用你们陪,尤其你哥哥已是个成年男子了,出入庵堂不便。再说平常你不也常常看娘吗?至于你哥哥好好陪他的…陪皇帝也是应该的,毕竟今上是个好皇帝,听说这几年身体也不好,你哥哥能让他开心也是件好事啊!” “娘,想不到你常年不问世事,竟然还知道皇帝的一些事!”凝香调笑道。 姚氏只是笑笑不语,转身去修剪搭理院中茶花,凝香也收敛了笑容,在一旁安静地协助娘亲。 不一会儿,庵堂的主持—苦凡师太只身轻念佛号进来。 只见来人一系青灰色袈裟,手握浮尘,年约六十,面容虽然枯瘦,但神态很是慈和。 姚氏和凝香连忙起身相迎:“师太/师傅,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传弟子吩咐一声即可啊!” “贫尼这次来是有事来找凝香帮忙的,你是她的母亲,不能不知会你一声。”苦凡说道。 凝香与姚氏相视不解,但出于对苦凡的尊重和信任,姚氏还是恭声回道:“师太严重了,这几年承蒙您的收留照顾,我们母子三人感激不尽!尤其是凝香,虽然没有出家,但也受您教导多年,学了一身的医术与武功,您有事只管吩咐孩子就行了。” “是啊,师太,在我心里您就是凝香的师傅,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您尽管吩咐!”凝香也连忙表态! 苦凡见此,不由大怀欣慰:“既然如此,贫尼就直说了。京中的水月庵原来是河南的静念寺一脉。河南屹立有少林,千年不倒,佛法昌盛,省内寺庙庵堂众多,但树大分枝,水月庵的师祖就是由静念寺主持分派来的,故而俩寺实乃一脉相承。前日,有静念寺书信到来,说是河南近几年天灾不断,之前更是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旱!河南如今是疫病不断,有缺医少药,故而希望京中的水月庵能够派些懂医的僧侣和药材过去支援下。只是寺里懂医的师侄辈们不巧好几个还在外地,故而想让凝香随着剩下的一众僧侣带着药材先去河南支应个一段时间。” 姚氏和凝香听此,自然是觉得责无旁贷,连忙应下此事。 凝香想如今自己在京里总免不了睹物思情,不如出去走走,帮忙师太做些事,也好过终日郁郁寡欢。 于是三日后,凝香就收拾了简单的行囊,随庵中师姐妹一起出发去河南。 在凝香决定去河南的同时,另一边的不懂也接受了皇帝的嘱托,去江南为皇帝查找失散的母子俩! 命运的齿轮也就此开转了。 第12章 过渡章三 夜凉如水,虽然白日里已是春光明媚。但到了晚间,配上山风来袭,仍是透出几分春寒料峭。 凝香随着水月庵一众人日夜兼赶,不出意外明日午时就可抵达湖南的郑州城了,过几日与城郊的静念寺僧尼会和,再到邻近黄河堤坝的范县,那是黄河决堤肆虐的高发地,现今还因为前两年的水患,导致如今县镇破败、民生萧条,那里自然缺粮少药,又听说今年很可能会再遭洪水,故而朝廷已派大员前去勘察防治,连太子都驻扎其中呢! 凝香想到这些,一个人静静地到邻近众人野营地不远的山溪去取水。3月底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赶路的僧尼们有些已经染上轻微的风寒,凝香虽看着柔弱,但毕竟是习武之人,抵抗力好些,故而帮忙来取水熬姜汤给众人防寒。 突然,几片落叶吹散到凝香肩上,她顿时警觉,连忙抬头四处察看,果然瞥见右方一条黑色的人影掠过。 好几次了,自从凝香离开京城后两天,她就感觉到有什么在窥探她们这一行人。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太过敏感,将林间斑驳的枝叶看错,但她这行人都是女流之辈,虽有镖师随行,可毕竟不是那些人强马壮、声名在外的大镖行,安全上自己这个有些能力的就得多加注意!如今,眼看进程在望,自己可以稍稍放胆离开营地去追查一番,一探究竟!所想这些,不过凝香一个呼吸,如今下定决心立马施展轻功紧随而去。 “唰、唰…”伴着凛冽山风搅动的树枝摇晃声,使得夜间的群山茂林间透出几分阴森恐怖!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以普通人难以看清的速度飞驰在林间,外人开来就如幽灵在飘荡。 “你是何人,为何紧跟我们半月之久,有何目的!”伴着一声女子的质问声,一道白练从凝香说中飞出,直击前方黑影。只见黑影轻点足下树枝,折身避过一旁,执剑的右手将侧面的白练击飞。凝香顺势就将白练微微回缩,再顺势抛击右前方一枝较为粗壮的树枝,恰好阻挡了黑衣人的去势。果然,只见原在前方的黑影身势微微一滞,凝香乘此,足尖点叶,将白练缠上黑影左手。 “看你往哪走!”凝香一声清喝,黑影见此,反射一回头,只见她全身除了一双明眸,其余都被包裹在黑衣中! “咦?”凝香见此微微一愣,她之前大概以为如此见不得光、藏头露尾之人定是个奸诈鼠辈,可如今一瞧,分明是个年轻女子,虽然看不见她的庐山真面目,但有这样一双冷冽的眼睛,也绝不是个普通人! “姑娘,你跟着我们干嘛?看你跟了这么久却又不像想对我们不利,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言。”凝香手执白练,与黑衣女子分立在一颗大松柏的两端,出声提问。 黑衣女子—就是叶子,看了看缠在自己左手腕上的白练,面无表情、沉默无语。望着眼前一袭白衣,青丝挽肩的凝香,心中暗叹,好一个清丽脱俗的人儿!回想一路跟来,见她对病弱队友不离不弃、体贴细心;对其他人不卑不吭、有礼有节;遇事沉稳、做事负责,难怪王爷对她情有独钟!又想到当日自己飞鸽传书给王爷,王爷知道这位凝香姑娘将要出京到河南,连夜用宁王府最快的暗线,一日之内将回信转给自己,命令自己放下京中刺探、策反的紧要之事,只为沿途照料这位姑娘的安危,心中不禁黯然! 凝香见对面的女子不回声,仿佛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就见那双凌冽的双眸渐渐染上些许黯然,在自己这个“敌人”面前,竟然走神了!不禁有些好笑!难道自己这么不让人在意啊?! “姑娘!你到底跟着我们有何事,再不回答,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凝香见夜色太深,自己独身离开营地也有些久了,再不回去恐怕会让庵中姐妹担心,故而决定不再拖延,最后一次对黑衣女子警告! 叶子被凝香的喝问声惊醒,暗自恼怒自己竟然如此大意!不论如何,她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只要王爷开心就好!又想到宁王信中明确下令,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因此让这位姑娘探明自己与宁王的关系!故而不仅不出声,反而抽出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缠绕自己左手的白练,回身欲走。 凝香见此,清喝一声:“哪里走!”又想故技重施,用白练绊住黑衣女子,谁知女子早有准备,竟然在她回身的一刹那,将一枚黑圆小球抛到凝香所立枝干上,顿时一阵浓雾阻挡凝香视线与追踪。 凝香见白雾袭来,连忙捂住口鼻,后飞至另一树枝上,等浓雾散尽,视线清明后,早已不见黑衣女子的踪迹!给自己把脉后,发现这浓雾无害无毒,心中暗想:看来,他只是想走,并不想伤人,看刚才的交手对峙,也是防范为主,对自己也是手下留情,疑惑不已。但如今人已跟丢,再想无意,只能折身返回。 第二日,凝香随着众僧尼进入湖南省的郑州城。只见城墙矗立,虽不及京城的城墙巍峨,但却有一份历史的沧桑。 进入内城,只见一条平整宽阔的主道直铺路面,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市场繁荣,贩夫走卒络绎不绝。 等待静念寺的接应人期间,凝香看到一队稍显狼狈的镖队护送这两辆马车进城,车中传来阵阵低泣声,随行的仆从也面色哀戚焦虑,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但人身地不熟的,不好随意生事打听,只能好奇的看着镖队远去。 不一会儿就等到静念寺的接应人来,凝香一行来到了城郊的静念寺。 寺庙坐落在一片青山绿水间,半山腰上的寺庙俯视这上香踏春的游人,虽不及京中迦叶寺之类的香火鼎盛,但也不差了。 随着水月庵的领行师叔拜见了静念寺的主持,验明身份,休整一番后,定于三日后,水月庵与静念寺的一众僧尼到范县弘扬佛法、布施济民。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凝香在到寺的第二日,孤身在寺后一片樱花林间,手纸油纸伞,身着青衣,在一片花雨中漫步。 庵中师叔因觉自己赶路时的辛劳,让自己好好休息一番,至于再次上路的行囊,静念寺自会安排好的。 凝香空闲下来后,写了一封平安信托人带给京中姚氏后,因心中愁思,故而来到后山排解,想不到竟然找到这么一片美丽宁静的地方! 凝香置身此间美景,心中感叹,情不自禁伸手接住这缤纷落英!美景虽好,可惜却是形单影只,不知朱宁现在何方,可是安好?凝香暗叹一声,缓缓漫步,美人美景,犹如画中,可惜那渐渐隐去的背影却透出几分自怜孤寂。 第13章 过渡四 “救命啊!…快来人啊!…” 突然一阵呼救声打破了断断续续从樱花林的后方山谷中传来,凝香此时正是背道而驰,若不是习武之人耳目灵敏,定然听不到这飘渺断续的声音。 凝香浑身一凌,顾不得一腔儿女情思,丢下手中纸伞,飞身掠过,循声而去。 掠过一片樱花林,只见一帘宽约五尺、高约八丈的小瀑布映入眼中,瀑布下是一方碧潭,潭边奇石零星,潭水蜿蜒流出,再瀑布边大约6七丈远是座深涧,树木见缝插针地从石壁山崖间长出,茂密的枝叶和矮从灌木掩盖这些山涧裂缝,很容易让攀登的游人采空。 凝香仔细循声辨位,随着距离的接近,很容易发现声音传出的地方。一个清晰的女声从山涧的右侧,灌木最茂密的石林中而来。 凝香轻跃而起,一个呼吸间就来到了这方空隙的石壁上,往下一看,果然见一个蓝色身影挂在藤蔓上,声声呼救声就是由此而来。幸好有这藤蔓可供攀附,这山涧石隙一眼望不到底,实在深不可测! 凝香将人拉上来后,才看清落难女子的眉眼。 只见女子大约二八年华,身上的蓝色稠衣虽然被树枝划破,但看其质地应该出自家境殷实之家。 蓝衣女子惊魂未定,脱难得救后过了好一会才平复心情,恢复冷静。 凝香将女子飞身带下峭壁,惹得女子一声惊呼,站在潭水边时,很有些不可思议,这会正好奇又感激的望向凝香。 女子见凝香随衣着朴素,头发只用一根质地普通的碧玉簪固定,但面容姣美、气质脱俗,不由心生好感,柔软开口言谢道:“多谢恩人!小女乃湖广安陆人,姓蒋,家中平辈姊妹排行第一,名唤元媛,今年十六岁,随家中长辈来此探亲。不知恩人贵姓,小女回家后定要告知高堂,以报救命之恩!” 凝香见少女举止有礼,深陷险境时冷静求生,得救后不久冷静道谢,行事有度,对一个普通柔弱的闺阁少女来说已是十分不易,心下赞叹,开口回道:“不必如此多礼,我姓姚,名凝香,痴长你一岁,救你只是一个习武之人该做的事罢了,不必挂在心上。对了,看你不会武功,怎么一个女子孤身在此,还落入如此险境!” 蒋元媛听后,不由悲从中来!“姐姐有所不知,父家是安陆有些名望的乡绅,耕读传家,家父现是安陆县主薄,家母出自湖南郑州的一普通富商家,乃家中幺女。因路途遥远,从我出生起就没见过外祖家。因今年是外祖母八十高寿,家母怕老人见一面少一面,故而携带小女不远千里为外祖母贺寿。谁知临近郑州,委托的镖局中有一个里通山匪的内贼,遭其暗算,为保名节,失足跌落山崖,若不是小女命大,有茂林枝叶阻其势,又有一株藤蔓缠住身体,早已不在人间了!如今也不知家母如何?” 凝香听后,不由同情万分,安慰道:“你放心吧,你已在郑州城郊静念寺的后山,我是昨日刚刚进城的,看到一队比较狼狈的镖队进城,队伍中的马车中有哭声传出,回想声音应该是个中年女子,所料不差应该是你的家人了。 “真的吗?!”蒋元媛一阵惊喜,但不久就又黯然神伤下来。“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你突然不开心了!”凝香疑惑不已。 却见少女面容苦涩,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解释道:“姐姐有所不知,我之前想到太简单了!我在众人眼里已是失踪一夜的人!之前遭遇的又是山匪,回去后有谁会相信我的清白!”说着说着,原本还算冷静自持的姑娘终于承受不住被众人看做名节已失的悲惨命运而痛哭出来! 凝香听后一惊!亦是揪心不已!没办法,如今的世道对女子名节十分苛刻,凝香因为自身能力出众,又不以嫁入世家望族为目标,再加上家中亲人亦不是迂腐之辈,故而相较一般闺阁女子自由洒脱不少。但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图,总不能放任不管,让一个如花少女含冤受屈啊! 沉思良久,凝香灵光一闪,有办法了:“你先不要哭,我有办法了,先听我说。”蒋元媛听后,停下哭泣,泪眼朦胧地望向凝香,见凝香满怀信心的眼光,不由心中安定,生出希望来:“若如此,姐姐就是小女的再造恩人!从此但有所求,小女无有不从!” 凝香听后,轻笑一声:“哪有如此严重。你听好,待会我将你送入静念寺中,对外就说你在前日傍晚被寺中师傅发现昏倒在后山的樱花林中。那里人迹罕至,平日里只有寺中的师傅们进得去。你至此留宿庵庙养伤,绝对影响不了你的名节!静念寺是郑州颇有名望的僧尼寺庙,其住持苦世师太更是德高望重,在郑州地界上口碑极好!我将你的事告知主持,主持慈悲为怀,定会为你作证,众人就不会胡乱猜疑你了。” 蒋元媛一听,果然是个很好的办法,当下对凝香感谢不已。见凝香洒脱善良,不以此携恩求报,但自己却不可理所当然、忘恩负义!暗暗下定决心,若有朝一日需要自己,定要报这救命之恩! 凝香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相救,却料不到今后这位少女尽然会成为安陆兴王的王妃!更是凭此身份回报了凝香的救命大恩! 不提凝香将蒋元媛安置好后,不过几日按计划顺利让她母女重逢。 宁王看着手中的飞鸽回信,知道凝香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一半欣喜一半担忧! 欣喜于他们二人果然情缘不浅,原以为再见之日怎么也得到大事尘埃若定之后,中间免不了相思之苦,想不到峰回路转,两人竟会又重聚在到范县!如此,只要自己愿意,可以像在京城一样长得佳人相伴! 但自己来到范县是又十分重要的计划要展开,去见凝香难免暴露身份,从而让凝香被有心之人注意,给她带去麻烦!不见又怕将来洪涝来临,可能会使凝香深陷险地!心中不由纠结万分、举棋不定!这对向来沙发果决的宁王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但情之所钟,情难自禁啊! 最后,宁王仍想不出两全之法,只能见招拆招,到时随机应变了。凝香,愿你一切安好,我定会让你平安无事,开心一生的!宁王望着手中的玉坠轻声念道。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宁王俊美的面庞,脸上那温柔绻缱的表情连灿烂的阳光都难极它的光晕!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真的不是想的容易,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第14章 河南行 哗哗…大雨已经接连肆虐了半个月之久。狂风大作,县道主干边的不时有被风吹断的杨柳松柏树枝,有几棵树更是被连根拔起!除了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其他路段早已泥泞不堪。 百姓家就是稍好些的青砖瓦房都被风吹落屋顶,更别提那些只是茅草房的,连遮风挡雨也难以做到!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就聚集在县里的城隍庙和大大小小的土地庙以及一些坚固的祠堂旁栖身。 凝香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和一众僧尼并部分良善官绅人家一起施医施药、救助百姓。但连日大雨,就不见日,加上天气极度潮湿致使粮草药材保存的困难,而受灾的百姓却越来越多!凝香和其他一些知道情况的人不免忧心不已!尤其是大雨再这样下个不停,那条前两年已被泛滥的黄河冲垮过一次的堤坝十之八九是挡不住洪水的! “凝香姐姐,我娘和村里其他的老人小孩这几天老是咳个不停,一直哆嗦,你再给我们配些药吧!他们已经好久好久睡不安生了!”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滴水的男孩跑进凝香所在的煎药房,急切地喊道! 男孩是范县邻近黄河河段,一个名叫泽村的牧童,叫毛毛,今年十岁,据说因为他刚出生时比耗子大不了多少所以就有了这个小名。 原来黄河河段附近的村落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对务农的百姓来说是旱涝保收的土地。但近几天来,老天气候反常,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尤其是黄河水一旦漫至堤坝,附近类似泽村的农户村落就得被迫迁徙至内城,因为这些地方会被当做泄洪的地方!庄户人家辛辛苦苦几辈子,好容易攒下的些许家业就被洪水冲的一干二净了!尤其之前范县刚被洪水肆虐不久,如今看着又要来一次,更是雪上加霜啊! 凝香看着男孩衣衫单薄残破根本御不了风雨,连忙将毛毛带进屋,先给他盛一碗滚烫的姜汤,又将一条厚厚的毛毯给他裹上,安抚道:“毛毛,你先喝了姜汤。药材我早就备好了,大部分做成了药丸,用油皮袋装着,不用担心路上被水淋。如今雨下个不停,生火不容易,但平时喝的水和药必须要用煮过的水,另一只袋子里是我为你们村里煎药准备的碳,都是一些富户乡绅捐献的。如今天灾不断,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啊!太子已经驾临范县,不知朝廷的章程下来没,时间不等人啊!” 毛毛虽然听不明白这些大道理,但听医嘱、听凝香姐姐的话是自己出来前家里反复交代的,故而将凝香的话记得牢牢的,准备回去后学给村长听。在毛毛看来,老村长是最有见识的人,他一定知道凝香姐姐的意思。 “姐姐,我只想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啊!草棚里几乎长满了霉。你这里的碳也是有数的,再这样下去,连药的煎不了,娘和村里的老人小孩的病更不能好了!”毛毛说道这,不禁哭了出来。 凝香揽着孩子安慰,但凡人的力量如何和老天的天威相比。再这样下去,百姓吃不上干净热腾的饭菜,穿不上干爽温暖的衣服,没有坚固安全的住所,很容易让人成片成片地感染伤寒,到时该这么办?! 凝香此时感觉自己是如此脆弱和无助,但亲人和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皆不在身边,身边又有这么多病人指望她,她只能自己咬牙坚持住!朱宁,你在哪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想你啊! “凝香,别怕!我在这!”随着一声低喝,宁王从梦魇中惊醒。 “王爷,您没事吧!”原本随侍房外的飞花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立马飞身而入。 “没事,只是做了个梦。对了,叶子最近有没有书信传来?”宁王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眉间,向来神采奕奕的俊颜此时也染上些许疲惫,但那眼中的锐利却一如往昔。 “禀王爷,叶子的书信向来是子时送至,如今还是寅时呢。”飞花俯身回道。心里却想:如今王爷在身为宁王暗线之一的范县主薄房中,要避过身在县衙的太子一行人,行事更得小心谨慎,飞鸽传信有时为了避过随行的锦衣卫和厂卫,已不能像之前那样按时去取了。不知道王爷单独给了叶子什么重任,希望不要因此误了王爷的大事才好! 宁王听了飞花的禀报,从书椅上站起,慢慢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之前都忙着部署此次范县中针对太子的布局,看如今大雨瓢泼,黄河定会泛滥,正是天助我也!到时让主薄通过县令让太子做泄洪的选择,一旦行事不慎,那个黄毛小子就会背负个草菅人命、败坏江山的罪名,到时他是尽民心!如此一个无能的新皇就算当今圣上将身后事安排再缜密周到也无用! 想到这,宁王不尽一扫连日来的疲惫,顿时豪情万丈!这天下,舍我其谁! “飞花,此次范县的部署已经布置好了,你将这份信交给范县主薄,传令他必须依计行事,你在一帮辅助,不得有误!若有差池,休怪本王无情!”宁王负手站立在书桌旁,烛火映照下的面庞忽明忽暗,配上那冷酷霸道的言语,让飞花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跪下:“属下明白,王爷放心!” “嗯。去吧…”宁王见飞花已然明白的意思,挥手让其退下。飞花躬身后腿几步,正要转身,突然宁王又道:“慢着!”飞花一听连忙顿住身影,静候指令,但奇怪的是宁王却良久不曾出声。 宁王想到刚刚自己的梦中,凝香凄苦无助的面容不觉揪心不已,连眼看计划将成的喜悦也大打折扣!还是得想办法见凝香一面啊! 飞花见宁王良久不给指令,忍不住抬头悄悄看向宁王。却见宁王原本负在背后的双手,如今正拿着一枚莹润的花型玉坠轻轻摩挲。更让飞花吃惊的是宁王的眼中竟有一丝黯然与思念闪过!那丝情绪闪现十分短暂,待要再次辨认,那双眼早已变回了原本的古井无波。飞花怀疑这是自己出现的错觉!但宁王此时并不给飞花太多思虑刚才反常的时间。 “你出去后,要时时留意叶子的书信,一有消息,不论本王身在何地,正在做何要紧事,都要第一时间将书信给我,明白了吗?”宁王平静但不容置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是,属下谨遵王令!”飞花不需深思宁王的命令,更不得质疑,身为宁王最心腹的暗卫之一,她只要完全服从命令和出色完成任务就好!这次,飞花退出去很顺利,宁王没有再额外的吩咐了! 飞花走后,书房里就只有宁王一人了。 他放下自己所有的面具,细细抚摸这玉坠,思绪早已飘到心爱的人儿身边了。 之前,叶子传信凝香已经到范县了,每日忙着赈济百姓,辛劳不堪!如今天公发威,大雨连绵,凝香那的处境一定不太好!虽然早已吩咐叶子混到她身边,一定要悄悄照顾好她的身体,但没亲眼看到如何让我安心? 想到这,宁王长叹一口气。如今自己为避皇帝耳目,佳人就在身边却不能与之相守,待来日本王大业成功,定要好好补偿她,不枉她为我吃的这些苦! 接着又细细思索一遍自己的计划,确定再无遗漏。 复想到按自己的计划,黄河泄洪记在这几日内,还是得书信致于叶子,让她想办法不动声色地将凝香带至郑州城内!思及此,立马回身提笔书信,一刻不敢耽误! 而此时苦念宁王的凝香并不知道宁王的一番布置,正为她和自己的大业细细谋划,定要江山美人皆得!仍在为那些病人灾民筹集医药粮食和衣服而奔波不断。 若是她知道宁王如今的所做所思,一定又是苦痛又是感动!苦痛与他为自己的野心而不曾怜悯百姓一丝一毫;感动于他再不好、再冷酷,但对自己确实是痴心一片! 但她此刻并不知道,等她全部了解了“朱宁”的一切时,又早已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存稿啊… 第15章 重逢一 “凝香姐姐,你快去救救我弟弟吧!她被大风挂刮倒的大树枝压断了腿,痛的昏过去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呢!”毛毛气喘吁吁,一边抹泪一边飞快地跑向凝香,远远看到凝香的身影就波不急待地喊道,只怕自己晚个一时半会的耽误了弟弟给治病救命! 凝香原本正在给一个受了伤寒的老婆婆诊脉,远远听到毛毛传来的话,顿时脸色一变!匆匆交代自己旁边的一个庵里的师姐帮忙照顾下自己负责的病人,就连忙背上药箱,披上蓑衣奔向毛毛。 “姑娘,你急急忙忙去哪啊?现在风雨越来越大,出行十分危险,有什么事你交代我去做就好!”凝香刚披好蓑衣要冲出去,就被一个掀帘而出,身着蓝色短打衣衫的年轻女子拉住了。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奉命保护凝香的叶子。同身着黑色夜行衣时冷酷的样子不同,如今她就像一个淳朴善良、样貌清秀的庄户姑娘。按照事先设计的,她叫柳叶,别人都叫她小叶。她因为家里遭水灾,亲人早逝而孤苦无依,在一次高烧被好心邻居送来凝香处治病得救后,就以报道凝香的“救命之恩”为由,硬要留在凝香身边帮忙照顾恩人起居。凝香想起之前救过的蒋元媛,还开玩笑地说起最近报自己救命之恩的姑娘真多啊! 但眼下凝香顾不得解释太多,看毛毛已经进来了,一身衣服湿透,脸上身上还有很多划伤淤青,知道这孩子又多心急! “小叶,毛毛家有人受伤了,这里义诊的大夫中只有我会武,身体康健,我必须赶过去。”凝香说完不待叶子反应,匆匆解释了这一句就头也不回地拉着早已急不可耐地毛毛冲入雨帘。 这个姑娘也太心急了!不过实在是侠义心肠,人美心好,对王爷也一片情深,倒也配得上。王爷竟然命我专职保护她,那一定不能让她出了什么差错累王爷伤心,尤其如今正是王爷布局对付太子的关键,更不能因凝香姑娘的事累他分心!想到这,叶子也连忙避过草堂的人施展轻功跟上去。 “姑娘,既然是救人,你一个人哪够,我也来帮帮忙,你知道我干活利索,可以帮你照顾病人和其他老弱。”凝香听到身后小叶传来的话,一阵愕然,想不到她一个姑娘家脚程挺快的,但想到他是当地人,说不定知道什么捷径,些许小事也就没有深想。 “姐姐,咱们快点走吧!雨也越来越大了,我出来时弟弟已经昏得得不省人事了…”毛毛哽嘤低泣道。 凝香面上一红,神色羞愧:“那叶子你就跟着吧,我得顾着毛毛,你自己跟紧小心些!毛毛,对不起,我们赶快赶路,你也不要急,咱们一边赶路一边说说你弟弟伤情的详细情况…”于是,一行三人冒雨前行,凝香并不知道在她不注意间,叶子已经将这里的情况用最快的暗号传递给宁王了。 经过彻夜救治,加上凝香带过来的药丸伤药十分有效,总算控制住了毛毛弟弟的伤情。所幸小男孩的腿因为路上泥泞,被砸时泥潭分化了一部分树枝的重力,故而伤口看着出血多,但腿骨并没有完全砸断。于是凝香处理好伤口,将伤腿用木板绷带固定好,之后只要静养就好。 “姑娘,既然小孩已经没事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尽快赶回草堂吧。你劳累一天了,好好熟悉休息下,我给你煮些汤药防治伤寒。”叶子将土地庙里的简陋厢房清理一遍后,扶凝香过去休息。 这间土地庙是县郊最大的一座土地庙,后殿备有几间小厢房。平时集聚托庇庙里的村民会把来这里义诊的大夫安置在这里。对这些只能搭建木棚栖身的村民来说,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招待了。 “我不累。到是你,在毛毛家帮忙干了不少活,煮饭煎药都是你,你才累呢!你不要管我,好好休息,这次换我照顾你才对。”凝香连忙反身去扶叶子。 叶子也不勉强,她看出凝香有心事。于是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有心事,方便和我说说吗?” 凝香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跟叶子说说,免得她操心。敏感弟凝香早就发现叶子对自己特别上心,不过她觉得是因为叶子实在太过善良,一心想对自己这个她认定的“恩人”报恩才这样的。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乘着这次机会,我在这里多徘徊几天,帮这里的百姓诊治一下,顺便组织这里的青壮将他们常常经过的道路上的一些隐患清理下,例如这种不牢固的大树还有半山腰的一些松动的石头。”凝香缓缓道出她的打算,惹得叶子一阵色变。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不可以以身犯险!万一有个好歹,王…咳咳…你的亲人知道该多伤心啊!”叶子一阵激动,“王爷”二字就要脱口而出,看到对面凝香眼露疑惑,意识到不对,连忙用假咳混过。 凝香见叶子一阵咳嗽,加上刚才也没听真切,疑惑一闪而过,马上转移到叶子的身体健康上去了。她一边不由分说给叶子把脉,一边说服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而且你在我身边这几日,应该知道我身负武功,自保绰绰有余。” “你有但别人不一定有啊!我就怕真遇上什么事,你会为了救人而不顾自身安危!”叶子不客气地反驳道。 “但事情总得人做啊。听说贵为王爷的宁王都常常不顾自身安危,游历天下相助百姓。我一个小小大夫还能比王爷精贵?王爷都能做了,我还有什么做不得啊。”叶子想不到凝香拿出宁王的例子来说服自己,顿时心中五味杂瓶。虽然不想承认,但王爷这份“善心”可比不上凝香的真诚。虽然在自己眼里,王爷是做大事的,当然不能这么妇人之仁,但想到凝香这么推崇王爷,一旦知道“朱宁”就是王爷,以后再发现宁王“侠义”的真相,不知她会如何? 凝香看叶子沉默不语,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不由宽慰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谢!这样,估计让你先回去你必不肯,不如你留下帮我忙吧。你亲自督促我,总该放心了吧!” 叶子见事已至此,只能作罢。 于是熄灯休息不提。 第16章 重逢二 “凝香姑娘,是要把这棵树锯掉吗?”一个头戴斗笠、穿着蓑衣的农人在一颗斜长在路边山坡上的大树旁大声问道,办法,雨越来越大,不大声讲话,根本听不清。他身边是一个同样打扮,但内着青色衣衫和褐色比甲的两位女子,正上凝香和叶子。后面跟着一群青壮。 “是的。你看,雨水冲刷下,这棵树的树根都被冲刷出来了,再这样下去,这棵树不久就会被风刮倒,到时路过的行人就危险了。不如马上锯掉,再连根拔起,将它与石块堆积阻拦在山坡脚下,还能防止些泥土很小石头的滑落。”凝香耐心解释,听的村名们连连点头。 他们已经在凝香的组织下,清理累死的事有几天了,故而眼下的事对他们来说是轻车熟路。 “姑娘,我们到前面的凉亭歇歇吧!我随身带着笔墨纸砚,你可以写些信给县里的师傅们,让她们再多备些药材粮食送来。”有村民听到叶子的话,连忙赞同道:“是啊,姚大夫,你就按小叶姑娘说的先去亭子等我们吧!我们很快就赶上的。” 凝香知道小叶其实只是想让自己远离他们干活时的脏乱场景,不知小叶哪来的观念,总说自己和那些村民不一样,不该“自降身份”。但村民估计也很想让自己写信送些药材粮食过来,于是也就不反驳小叶,点点头随小叶过去。 “哦,姚大夫总算走了!虽然她长得和仙女一样,人也很好,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在她面前就连手脚都不知道哪放了!连说话都怕说不好听冒犯了她啊!”村民甲看凝香二人走远后,开口说道。 “可不是,咱们都是粗人,那姚大夫却全身上下透着股贵气!依我看,就连我之前做过工的县令家的千金也比不上!”村民乙符合道。 “县令家的千金哪会让你个短工见到,又在吹牛!不够,这个姚大夫浑身透着贵气到是说的挺对,总算有些见识,听说是京里来的!他身边的那个小叶姑娘看着也不凡,却事事以姚大夫马首是瞻。不管怎样,姚大夫是个好人,大家好好敬着就是。”原先开口问凝香的村民,就是这个队伍的村长,还是有几分见识,开口总结道。 …… 凝香自然不知道她走后村民对她的讨论。眼下她正待在亭子里写信呢。 凝香先前已经写好了给静念寺和庵堂姐妹的信,眼下她却提笔在一张空白的信纸上迟迟落不下笔。想要告诉对方的话很多,可是想到对方身在何方,自己一无所知,又觉得意味索然。越想越难怪,以致感觉头隐隐作痛。 “姑娘,你想些什么啊?”叶子见凝香迟迟不下笔,脸色晦暗,小心探问:“有什么为难的吗?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凝香头痛地揉揉眉间,看叶子一脸担忧,不由放软声音:“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份信就算写了对方也收不到,因为我都不知道他在哪,故而不写也罢。” “你就是为这烦恼吗?恕我逾矩,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吧!肯定不是你的亲人,不然你不会说不知道对方的地址。是…是你的意中人吗?”叶子已经猜到了,但仍然试探凝香。不过,看到她对王爷果然痴心一片,也暗暗为王爷欣慰。 “你瞎猜什么啊!赶紧收拾好信,待会让村里的人送出去吧!”凝香想不到叶子如此“聪明”,一语中的。故而羞恼的岔开话题,但她自己没发现自己并没有否认叶子的猜测。 心情激荡下,凝香突然起身要走,却因用力过猛一阵眼花缭乱,身子摇摇欲坠!原本含笑收拾书信的叶子一见,连忙去扶凝香坐下,却发现凝香两颊泛红,呼吸有些火热,伸手一摸,额头滚谈,是在发烧! 叶子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如今外面风雨大作,往来除了衣衫褴褛的村民,马车之类的早已绝迹。要是自己将凝香带回医官,这一路上一定会让凝香冒雨加重病情!可要是继续留在这穷乡僻壤,必然不利及时治病,还是有病情加重的风险! “别担心,我只是感染了小小风寒,先休息会,待会我就会有些力气回去的。我自己是大夫,心里有数。”凝香见叶子心焦,强忍不适安慰道。 “医者不自医!早知道,我一定不由着你的性子来,现在可好,把自己的身体都折腾进去了!这见不着村后不着店,风雨不停,你这是在那拿命开玩笑!”叶子一阵气急败坏!眼看凝香意识越来越模糊,顾不得身份暴露,咬咬牙,将自己身上的雨具也披到凝香身上,想施展轻功将她送回县里。 刚要抱起凝香,突然,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朝亭子传来,叶子条件反射性的防备着。 “怎么了?”恰巧凝香这时又有了些精神,仿佛心有感应,靠着叶子,缓缓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只见雨幕下,一匹通体黑釉的神骏,驮着一个同样黑色的身影渐渐靠近。 “朱宁,是你吗?!”叶子听到凝香一声轻咛,温柔缠绵之极。 回神间,连马带人已经迫至眼前,不由神色大惊!竟然真的是王爷! 只见宁王身着黑色劲装,头发只用同色的发冠束着,披着一件黑色水獭皮斗篷,冒雨骑马,脸上早已被雨水打湿,锐利的眼神紧紧锁定自己怀中的姑娘,仿佛天地间再也没什么能在此刻映入他的眼里。 “王…”叶子刚要出声,却被宁王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顿时闭口不言。 “朱宁,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一定是我出现幻觉了,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但这个幻觉真好啊!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啊!”凝香抬手想要碰触这个“幻想”,喃喃细语,生病的脆弱让她抛开了原先的顾忌,自从与朱宁分别后日积月累的思念让她感情迸发出来。 只见凝香说完这些心理话后,仿佛精神耗尽,头一歪,抬起的快要触及宁王的手也无力垂下,被宁王一把接住!连忙从叶子怀里接过,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凝香的额头,再一探鼻息,长舒一口气,继而将凝香裹入斗篷中,翻身上马,对叶子对下一句:“以后你就隐瞒身份跟在凝香身边,我先带她回去。”飞驰而去! 凝香意识混沌,但鼻息间都是自己日思夜想、熟悉之极的味道,不由感到甜蜜无比,嘴角含笑,静静陷入这个“美梦”之中。 宁王单手执缰,另一手紧紧拥住凝香,心痛不已!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天地间,一马两人渐渐远去。风雨再大也挡不住两颗真心相恋的心相互靠近啊! 第17章 重逢三 迷迷糊糊间,凝香感觉自己被人带到一处充满芝兰香味的地方,一双温暖却有些刚硬的手时不时探探自己的额头,然后反复用湿凉的毛巾敷在上面。她有些不安,想要睁开眼看个究竟,但眼皮彷如重似千金。 宁王已经换了一身月白长衫,面目温柔地照顾着生病的凝香。身上的肃杀冷酷之气早已不见,只如一位寻常的翩翩贵介公子。他见凝香睡梦中面露不安,不由动作更加轻柔,低声安抚道:“凝香,是我朱宁,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如此反复,凝香不知是否听到,但在自己熟悉的气味和声音中终于慢慢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自从宁王在风雨中将昏迷的凝香带回自己的位于郑州城郊的宅子,已经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两天两夜。大夫说凝香是积劳成疾、心思郁结,再加上淋雨致使邪风入体,感染了风寒。所幸她底子强健,平时亦服用了一些预防风寒的药丸,故而不太严重。但必须放宽心思、好好休息。 如今,凝香该醒了吧!宁王望着已经安详说着的人儿,不由长舒一口气,将凝香的被角捻紧,轻轻走出房间。 来到屋外,才看清这是座三进的小宅子。进门第一道主屋是待客的大堂,中间是花园和客房,再隔了一道小巷宽的闸门就是主人家的休息活动区了,这也是三个主屋里最大最高的。主屋旁边还有一些对称的房间,就是仓库、厨房、仆妇房之类的了。 此时,宁王正来到了距离凝香房间不远处,隔了一个带有小池塘花圃的书房里。 他的面上早已不见了任何温柔,反而充满了王者之气。柳叶就是叶子正单膝跪在他的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颈项,这是代表绝对臣服! 叶子正在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凝香请罪,她知道自己的主人现在很生气,越是沉默将来爆发地越是强烈,故而不敢狡辩,哪怕他盛怒下砍下自己的头颅,自己也会甘心受着! “本王原本很生气,想对你施以暗堂最严厉的惩罚!但本王知道,凝香这次生这么重的病,主要还是因为本王自己。”宁王原本的冰冷气息一敛,变为冷漠。 “王爷不要真么说,王爷怎么会是害姑娘生病的人!是属下,是属下办事不利,辜负了王爷的信任,请王爷责罚属下,属下甘愿领罪!”叶子一听宁王的话立马惶恐地请罪,只怕自己主子太过自责。 “好了,不必多说!是本王自己的责任就没有让属下来被黑锅的道理!若是本王是这样没有担当的人,还谈何问鼎江山!”宁王挥一挥手,打断叶子想要反驳的话,“大夫都说凝香是思虑过重、郁结于心,这都是本王长久以来太够忍耐太够自以为是,才让凝香不安痛苦的!” “王爷…”叶子也无话可说,但正是因为自己的王爷如此有担当,所以才会聚集她们一群忠心耿耿的属下啊! “你以后继续跟着凝香,先不要让她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纵然有一天本王的真实身份被她得知,没有本王的首肯,你也要假装不认识本王!还有,除了飞花他们的心腹们,就是宁王府其他的手下也不要让他们知道凝香的事。”宁王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从今后,属下会对凝香姑娘就如对王爷一样忠心的!”叶子进过这次,已经深刻体会到凝香对宁王的重要性,就是没有宁王吩咐也会好好保护凝香,不让宁王为此受到伤害! “如此,你先和本王一起去照顾凝香吧,按大夫诊断,她今天傍晚前应该会清醒了。叫厨房随时温着白昼和鸡汤,方便凝香醒来喝。”宁王一边叮嘱一边起身要走。 “是。”叶子应道,刚要跟上宁王的步伐去,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宁王:“王爷,请等一下!属下刚想到,范县的计划明天就要实行了,王爷如今还待在郑州岂不是很危险!此地距离范县骑马一天就到,跟随太子而来的锦衣卫和厂卫人数众多,还都是精英,他们手段不在咱们暗堂之下,王爷岂不会暴露?!若然皇帝知道,等到明天太子出事,定会对王爷不利的!”叶子一想到这,就忧心如焚,甚至隐隐怪罪凝香太够迷惑了王爷,让王爷在紧要时刻,为她连自身安危不顾了! 宁王御下有道,立马猜到了叶子的心思:“本王行事自有道理,难道你真以为本王是个为女色所惑,分不清轻重的人吗!” “属下绝无此意!属下只是太过担心王爷安危!属下愚钝,不该胡思乱想,请王爷息怒!”叶子见宁王震怒,惶恐归道。 宁王一腔怒火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心腹对凝香产生了误解。若误解的对象是宁王自己,他才不在意呢!宁王向来自负,从不屑于像人解释自己的言行,在他看来,天下人没几个值得他看重的! 但想到叶子是自己安排保护凝香的,而且凝香也已经熟悉了她,那万不能让叶子对凝香产生误解,从而为凝香埋下隐患!故而难得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外面还有宁王在行侠仗义,皇帝也绝想不到本王敢只身犯险,隐藏在太子附近。何况本王此次的计划可不是为了杀太子,而是为了杀灭他的心!让他从此后更加懦弱无胆。在他危难时刻,本王再出现救他水火之中,他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就算皇帝此时知道本王的用意也迟了,太子已经被我掌控,他心有忌惮,如何动得了本王!至于锦衣卫和厂卫,皇帝命不久矣,太子无能,朝臣仇视,而四大藩王兵强马壮,你以为他们就不会给自己找退路吗?” “原来王爷运筹帷幄,早有安排!是属下鼠目寸光!属下误解凝香姑娘,以后却不会再犯,请王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叶子一听宁王的宏图大略,为自己竟然质疑宁王会因女色误事而自责不已。 宁王见叶子诚心悔过,但人有些不放心,就干脆更直白道:“不过,有一点你没猜错。凝香确实对本王很重要,对我影响甚大!在本王心中,她和江山同等重要,缺一不可,你明白了了吗!” 叶子心中翻江倒海,震撼不已!如今王爷已经如此直白自己对凝香的感情,那就决容不下自己对凝香姑娘的丝毫怠慢!这也是对自己的信任:“王爷的意思属下已经很清楚了!王爷是这世间难得的雄主,江山美人,属下定会为王爷的心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宁王这才满意,然后满怀柔情地回到凝香身边。他相信自己最终会和凝香并肩站在万人之上,共享人世繁华!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起精神,坚持到底!! 第18章 情浓 落日余晖,屋内暗香隐隐。 凝香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中朱宁策马飞驰,与自己重逢相聚。自己正与他互诉衷肠之际,突然感觉梦中的朱宁声音特别清晰,仿佛就在耳边。面上触手温热,好像有谁在抚着自己,可对面的朱宁分明只是在与自己执手相看而已啊?凝香心中一惊,不对!条件反射的翻身坐起,睡眼朦胧之际看到一个修长模糊的身影,又惊又怒,立马向其挥拳。 “凝香,是我啊!不要害怕。”所幸宁王反应敏捷,就势握住佳人的粉拳,另一手将其侧身掰正,与凝香面对面地解释道。 凝香原本被人制住有些慌乱,但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一起,才渐渐安静,将信将疑地慢慢辨认眼前面庞。 经过大病初愈时的一阵眼花,她很快惊喜地发现眼前之人就是“朱宁”!“宁大哥!”凝香下意识地扑入宁王怀中,连称谓也变为更加亲密的“宁大哥”了(朱大哥太难听了,不符合宁王高大上的形象,宁大哥勉强用着)。 宁王见凝香果然如大夫所言,在落日之前醒来,暗中放下担忧。再对着凝香的“投怀送抱”,明白她也如自己在这段时间承受了相思之苦,而且相比自己还有大业分心,她定是无时不刻在思念自己,念及此,对她更是怜爱愧疚不已,紧紧反拥佳人。 两人这一刻都只是静静相依相偎,谁也不愿开口出声打破这个美好的场景。对凝香来说,朱宁怎么来的、为何来的甚至是不是为自己来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陪在自己身边,就如之前每晚梦中的景象终于得以实现,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若这还是一场梦,只愿这美梦能天长地久。 宁王也很享受这份宁静温馨的时刻,毕竟他还在矛盾要不要对凝香坦白。之前自己想的是在大业得成前,为了保护她,也该紧紧隐瞒自己的身份。虽然这样自己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但想到自己以后会和她长相厮守,到时用余生好好补偿她、爱护她就够了。但经过这次凝香突然袭来的患病,再看到昏迷时她对自己的声声呼唤和醒来后对自己的依恋,不由软下心肠!罢了,世事难料,难道我堂堂宁王还要欺瞒自己心爱的女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吗?!若让凝香因此受到伤害,自己追悔不及不说,这样让自己的女人正大光明地陪伴自己都做不到,还谈何争夺江山! 想到这,宁王安下决心,是该找个机会对凝香袒露自己的真是身份了,这样自己再不用与凝香分离了。 “朱公子,我家姑娘醒了吗?我端来一碗清粥。”清脆的女声伴着轻咛的脚步声从帘外进来。透过轻纱,叶子看到一对相拥的男女迅速分开,尤其是凝香姑娘,简直是迫不及待地逃开宁王的怀抱。她知道是凝香姑娘醒了,看来自己打扰了王爷的好事,不由脸上尴尬,停在帘幔前,进退不得。 凝香听出这声音是小叶的,脸上阵阵发烫。她现在知道自己是真的和朱宁相聚了,不是在做梦!但想到自己刚刚的“情难自禁”,不由羞怯难当!不过又回想朱宁对此的情意绵绵,又生出一度喜悦,满的将要溢出胸膛!“两情相悦、白首不离”这样的感觉充满了自己的脑海,一颗心扑通通乱跳,对一个陷入爱恋的女子而言,世上没有什么比得过意中人与自己同样爱慕的事实更值得她甜蜜了! 宁王见凝香低头不语,看她红霞满面,不由将被叶子“不识象”的打扰引起的一丝不满也烟消云散了。看她羞涩无措,不忍她不自在,就借口有事出:“我这次来的匆忙,先去书房处理下食物,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要陪你。”不等凝香回应,就温柔一笑,缓缓而出。 凝香眼巴巴地看着宁王走远,碍于小叶在场又不好意思出言相留,而且她也想知道自己昏迷后的事,于是脉脉目送宁王而去。她没有看到的是,背对她的宁王在经过小叶身旁时细微停顿了一下,暗暗使了个眼色,小叶见此低眉敛目,微微晗了下头。 直至宁王完全出去后,凝香才恢复正常,有着小叶上前替自己梳洗换衣。不一会儿,凝香就穿着一身云纹丝刻的白色衣裙,坐在桌边,一边喝粥,一边听着叶子复述但是的情景。 “姑娘,虽然我见识不对。但看得出来这位朱公子器宇不凡,对你情深意重呢!”叶子自然是偏向自家王爷的,在她看来,自己知道了自家王爷的心思,那么作为一个衷心地属下自然要帮自家王爷牢牢抓住人家姑娘的心。虽然看着刚才两人已派郎情妾意,但谁会嫌自己的篱笆扎得太坚实呢! 凝香听完叶子的描述,一整晚都心情愉悦。不多时,宁王带着晚膳来到房中。 “你大病初愈,宜吃些清淡的食物。虽然刚刚喝了粥,但毕竟不管饱。我带了些去油的素菜和糕点过来,待会就寝前我会再吩咐人送来一碗燕窝,好好替你滋补下,你的脸色实在有些憔悴。”宁王已经换了一身淡褐色宽纱常服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后,细细关怀。 凝香面含笑容,小声应道:“嗯。你放心吧,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休息几日就会恢复的。” “不见你真的好起来,我怎么放心的起来啊…”宁王目光柔柔地看着凝香,惹得凝香有事一阵脸红心跳。 “怎么了,脸这么红,又发烧了吗?”说完就焦急地想要去探凝香的脸。 “没有,没有…”凝香微微侧脸,却没有阻止宁王托住自己的脸,只是不敢直视他。 宁王这才反应过来,继而会心一笑。但他明白自己对凝香的心意,所以也就故意忽略她的羞窘,反而直接用两只是手捧住芙蓉般美丽的面庞,再凝香怔愣间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至此两人鼻息相闻,亲密无间。 “凝香,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我爱你!”宁王不容置疑的口吻使凝香的头低得更加低。但宁王却霸道地捧着佳人的面庞,定要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凝香望着眼前这双清晰倒映自己面容的眼睛,仿佛被吸入一个深潭之中,没有人可以抗拒这双寒星般深邃的眼眸传递出来的那种势在必得,她也不想抗拒,早在京城时她其实就已经无力抗拒这个男人对自己编织的丝丝情网!“我知道,我也是!”凝香终于下定决心,正视宁王:“我也爱你,朱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不负我,我就绝不会负你!” 宁王听着凝香这份斩钉截铁地回应,顿时心中大石落定:“我绝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的!”说完就吻上近在咫尺的柔唇。 因为刚刚病愈,凝香的唇有些干裂。但宁王的热情马上弥补了这一切!凝香只觉得自己血气上涌,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烫的都快冒烟了。两人相濡以沫,宁王开始动作还十分轻柔,但渐渐的他再也不觉得满足,越来越用力,知道后面他紧紧将凝香贴在自己怀中,舌头不住地纠缠着佳人的丁香小舌。 凝香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死去了!一直以来两人相处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但今晚她懵懂地感到了男人的强力与占有欲。在他面前,自己犹如一盘稀世珍馐,他仿佛想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吃下肚。但奇怪的是,自己虽然感到对接下去可能出现的情况有些慌乱无措,但她并不真的害怕,因为从她第一眼认识朱宁起,就知道他绝不会真的伤害自己的! “傻瓜,记得呼吸啊!”宁王稍稍离开佳人的香唇,轻笑地说道。刚开始时,自己只是想轻轻吻吻她,但他想不到在两人互白心意之后的相吻是如此美妙!真是口齿生香啊! 宁王贵为王爷,不说富有四海也是权倾一方!男女间的事,自然早已经历,但他向来自律,一心想要登基称帝,自不在此,再加上眼界很高,北国佳丽、南国锦绣,所遇不知凡几,但直到遇见凝香,才最开始懂的何为情爱!自然一向引以自傲的自制力在面对自己真心爱慕的人面前立马土崩瓦解。但自己实在爱重凝香,对她珍视万分,不愿如此草率对她,故而最好自己用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才迫使自己稍稍离开佳人的香唇…… 第19章 坦白 两人从刚才的激吻中回过神,仍在微微喘气,尤其是凝香,抵在宁王胸前的双手因手指用力过猛,将宁王的前襟抓的一团皱。 “当当当”,外面传来打更声,才知道如今也是三更天了。但两人却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深夜了啊!想到此,两人仿若心有灵犀,同时抬头看向对方,都露出不舍之情。 宁王凝视凝香良久,终于像是下定决心,小心探寻道:“凝香,我知道你聪慧善良,一直知道我瞒着你自己的真实身份。今天咱们已经互明心意,我愿像你坦白,你能原谅我吗?” 凝香听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毫不在意地说道:“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只问你,你想过瞒我一辈子吗?还是会因此伤害到我?” “我自然不会一直瞒你,更不舍得伤害你!”宁王有些激动地反驳道,“只是我身份特殊,我怕你一开始知道我的身份会不愿意接纳我,故而想等我们感情稳定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凝香,我真的冒不起一丝你会离开我的风险啊!” 凝香听后,感动不已:“你放心,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除非…” “除非什么???”宁王见此一阵焦急。 凝香撇过头去,想到不好的猜测,语调有些冷酷道:“除非你家中早有妻室,却还要来招惹我,那我纵算对你的感情再难割舍,也定会挥剑斩情丝!” 宁王一听,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语气变为轻松:“除了你,谁还有资格进入我的心间呢!凝香,你听好,我,大明第四代宁王,朱宸濠发誓,此生只钟情姚凝香一人,不离不弃,白头偕老!”渐渐地,宁王的语气越来越郑重,最后竟斩钉截铁地发起誓来,“就如隋文帝与独孤皇后,此生无二色,绝无异生子!若我食言,定要我死…” 凝香开始被宁王的真实身份震晕了,后面的只听到宁王以隋文帝类比,不只为何,心口一颤,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你疯了,怎么可以随便乱发誓!我自然是信你的…”说着说着,看着宁王眼神炯亮地盯着自己,满含戏谑,不由越说越小声。 宁王将凝香捂住自己的双手轻轻合拢在自己的掌中,放到嘴边轻吻,凝香不好意思,脸色越发滚烫,想将手抽出,却发现他握的很紧,只好由着他。但如今理智回笼,想到宁王的身份,不由开始担心起来。 宁王见凝香眉头紧锁,不副原先的少女情怀,不由也跟着悬心:“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了吗?还是…你生气了?” 凝香见本该自傲高贵的宁王,如今因自己的小小愁容就紧张不已,不由感叹他对自己的一番心意:“那我就叫你宸濠吧。宸濠,虽然我只是个普通百姓,但也听过你在民间的巨大声望。有道是,功高震主,你随没有参与朝政立下什么汗马功劳,但你一直游历四海、扶危济困,在天下百姓中十分受爱戴!这样很危险,你知道的吧!纵观历史,没有哪个皇帝容得下有这么个比皇帝还深受爱戴的藩王的!尤其是本朝,自从成祖靖难成功后,朝廷对藩王的戒心就越发重了!更何况,河南如今是太子莅临之地,我不信你只是恰巧在此!” 宁王见凝香如此敏锐,看事情一针见血,十分欣慰。但如今还不是自己与她坦白自己大业的时候,她性情温和,又长受佛门熏陶,现在定不会赞同我的大业,还需循序渐进,慢慢改变她的看法。 “我确实不是恰巧来此,而是专门为这里的百姓来的。”宁王见凝香一片疑虑,耐心解释道,“我手下有精通天文地理的能人,预测到这里将会有水患,而明天太子将要把范县郊外变为泄洪之地,这个地点是错误的!他以为范县的堤坝足够坚固,又低估洪水流量,以为足以抵挡洪流,实则这里的堤防皆是偷工减料,根本承受不住!到时,县里的百姓也会无一寻免于难!” “那你快去阻止太子这个决定啊!”凝香听后脸色苍白,揪心不已! 宁王安抚地揽着佳人,故作无奈道:“连你一个小女子都知道当今皇上对我戒备之深。我若直接去告诉太子,只怕随行的锦衣卫等只会以为我欲对太子不利,原在京城的皇帝得知消息更会以为我是想破坏他想要树立太子威信的计划,反而会为了反对而反对,固执已见!这样,我岂不是更加害了这里的百姓?!” 凝香沉默不语,宁王说的十分在理,但是…:“宸濠,你是真的只是为了救助这里的百姓才来的,不是想对太子不利?” 宁王听后,直直盯着凝香,她知道他生气了,不由有些后悔与害怕,但想到这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不容自己退却含糊,故而鼓起勇气,回视宁王,两人开始一阵角力,最后还是凝香摆下阵来,扭头委屈不已。 宁王一开始听凝香的问题的确有些愤怒,更多的是恼羞成怒,毕竟她的怀疑是对的,自己虽然没想杀死太子,但所作所为确实比杀他还要严重。但看到凝香最后扭头不语,又十分心疼!罢了,早知道她是个博爱善良的人,自是不愿我参与到皇族争权夺利中,更不愿百姓因此有连累。但凝香,成大事者,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不了,等我登上皇位后,好好励精图治,给她一个太平盛世,想来她到时定会谅解与我。 “我们藩王在皇帝眼里就是如芒在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巴不得我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到时方便他宰割。但我身为藩王却不愿过醉深梦死的生活。你一定知道我的先祖,第一代谥号献的宁王朱权,他是一位出色的统帅,与当时还是燕王的成祖共同拱卫北京,阻击蒙古的进犯!我身为这样出色先祖的子孙,怎么甘心碌碌无误!就算皇帝防备,那我大不了不插手朝政,但身为皇族宗室,深受天下人供奉,只是做些为百姓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有意义!你不支持我吗?” 如果宁王这的只是单纯地想为百姓做事,凝香当然支持!但不知为何,凝香总觉得宁王是个孤傲的人,因为他的能力太出众,身份又尊贵…但也许这些只是源于自己对他高贵身份的不适应而胡思乱想呢?不管这么样,他是自己倾心相恋之人,自己应该相信他!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怀疑你,实在是你太过出色,我心下不安!我只愿你平平安安。”凝香一边小声说道,一边偷偷观察宁王的脸色,见他的表情慢慢变回柔和,才放心地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好直接出面告知太子,那么就让我帮忙吧!这里静念寺的主持十分受当地县令的敬重,由她帮忙传话,再让县令去向太子进言,你看这个方法可好?” 宁王自然不会扫凝香的兴,他没有告诉凝香的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太子明天就会在自己的安排下作出炸堤泄洪的举动,到时大错铸成,一切为时已晚!至于自己,毕竟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已经“尽力”了不是?到时再帮助幸存的百姓重铸家园,赚取民心,也能让凝香高兴,与公与私,都是自己获利最大! 夜幕沉沉,凝香是甜蜜中隐藏着丝丝不安,而宁王则是越发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一个星期单位会很忙,存稿也没了,所以更新不保证……过了后面的星期就会空闲些了。 第20章 决堤 自从那夜两人摊开后,之间的相处更多了几份随意与默契,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然而,外面的天气却没有像两人间的气氛那样温馨,反而越来越槽糕。大雨磅礴,就算面对面也没办法睁眼看清人的表情。加上狂风席卷,蔓延的黄河浪涛一浪高过一浪,早已漫过堤坝四处戏虐低洼村落,决堤不过早晚间的事。 本地父母官和京城来视察的高官都坐不住了!他们一方面建言太子赶快撤走,逼入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高墙固的郑州,一方面又让太子下令决堤泄洪,以牺牲范县来保全黄河河段两边的其他县镇村庄。 所幸太子虽然懦弱,但十分仁厚,不愿丢下一县百姓自顾自己逃命。在忠心手下的建议下,先组织百姓撤退,至于要不要在范县决堤仍十分犹豫。 “太子,请不要迟疑,尽快下令决堤吧!”一艘大船上,一个身着三品官服的中年男人向一份身着明黄四爪金龙龙袍、年约十八的少年躬身恳求道。 少年面容稍嫌稚嫩,面对重臣的请托似乎十分不知所托,甚至隐隐有些胆怯。不等他开口,一旁的本地父母官石县令就哭嚎开来:“王大人,你虽是评级高过下官许多的上官。但下官如今却要得罪了!”不等那位最先开口的王大人反驳,继续向太子哭道:“太子,范县再也禁不住再次的决堤了!两年前刚来过一回,如今堤坝再炸一次,从此后这段黄河堤防就彻底废弃,再也护佑不了一方水土啦!何况,下令百姓迁出的命令下达太晚,很多百姓还在邻近堤防的村落里没有出来,一旦决堤,死伤无数,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子-朱厚照听着石县令的哀嚎,仿佛尸横遍野就在眼前,心下恻然!那位王大人一看,暗喊不好:“放肆,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越级质疑奉上命前来巡视的上官,谁给你的权利!何况太子在此,还哭嚎无状,成何体统!”一顿咆哮,让石县令顿时有些胆寒,止住了嚎声,王大人不免有些得意,继续说道:“太子,在范县泄洪是老惯例了,若是不可行,朝廷之前几次怎会都选在此处?而且既成惯例,这里的百姓也早该习惯,这比重新选定泄洪地点所冒的风险和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如今事情刻不容缓,请太子尽在下令,不要犹豫了!” 太子听听也有道理,但之前县令说的还没撤离的百姓仍让他十分顾虑。 石县令一看太子有同意的迹象,顿时着急道:“太子,臣命专业的循吏考察过,除了范县可以泄洪外,不远的故县也是个选择啊,而且那里百姓较我县更为少,疏散迁移也更快,请太子下令再明早之前让故县百姓迁出,明早再泄洪吧!我范县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可惜啊,时间不等人了!等明早,说不定今晚就河道冲毁了堤坝,大家谁都逃不了了!”王大人冷笑不已,“太子,臣知道你不忍这里的百姓,但什么事都得有所牺牲!虽然这样对这里的百姓有些残忍,但若再不当机立断,恐怕其他县城的百姓也逃不过去了!请太子为了大局,现在就下令决堤!” 朱厚照左右四顾,面上越发惶恐,头痛不已!最后,迷迷糊糊间,他只听到自己有气无力地声音:“下令,今日正午,决堤泄洪!”话音刚落,就听耳边一声歇斯底里地嚎叫:“太子不可啊!你会后悔的…”看着被锦衣卫拖出去的石县令,朱厚照越来越茫然:“我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啊?!” 郑州郊外的庄子上,宁王正在书房内泼墨挥毫。飞花一五一十地转述内线传来的消息。宁王可以清晰地想象出当时太子的懦弱无用、左右为难!“不枉费本王费尽心机,明暗双管齐下。一方面让那担任暗线的主薄向向有清命的县令建言另选泄洪之地,另一方又抓住礼部王侍郎纸上谈兵、只顾自己功绩,只愿早日巡视完毕将太子平安带回京师,故而一力促成范县泄洪,少些事端的明哲保身的心态。两方人到时一定会争执不下!皇帝想让太子借此行树立决断的魄力,本王偏偏要布局更加打击太子做选择的勇气!一个优柔寡断,没有丝毫判断力的继任皇帝,本王看他朱棣一脉还如何坐稳江山!”说者,一个大大的“杀”字(繁体字的)跃然纸上,一股杀气在这斗室间盈满开来! “宸濠,宸濠…你在吗?我有急事!”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姑娘,姑娘,王爷一定在书房里,不够几步路就到了,你慢些,身体才好,不宜奔波啊!”叶子提着裙角紧紧跟在身后,不经意间拦下凝香急促的步伐,并故意说得大声些,让屋内的宁王与飞花早作准备。 宁王顿时气息一敛,对飞花低声吩咐道:“后面不需多做什么,好好继续监视太子一行人就可!你先走,别让人发现。” “是,属下告退。”飞花如今已知道凝香的存在,自然不敢大意,立马施展轻功,从窗口悄无声息地飞掠而去。 刚好,凝香推门而入。“宸濠,你知不知道,城里传遍了,今日中午就要在范县泄洪了!可是附近的百姓都没有撤出来啊,太子和那些大人如何可以如此罔顾人命啊!都少个像毛毛他们一村的人都会没命的!”凝香一边哭诉,一边拉着宁王往外走,“宸濠,你是太子的皇叔,你去劝劝太子改变主意吧,救救这些可怜无辜的民众啊!” 宁王长叹一声,将无助的凝香揽入怀中,细细安抚:“凝香,我已经尽力了!我让范县的主薄传达改选泄洪之地给石县令。石县令爱民如子、刚正不阿,在太子面前极力陈情,可惜太子耳根子从小就软,不会决断,被身边京师来的重臣牵着鼻子走!至于我,我不能出面!” 凝香听着宁王的拒绝,一阵绝望,满心不解,有些口不择言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愿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王爷吗?!如今眼前这么多条人命等着你去救,你为何不能出面?!你是怕皇帝治罪吗!你不是贪生怕死地人儿啊!我喜欢的人怎么可以是个自顾自己,不顾百姓的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懦夫呢!” 宁王看着凝香激动不已,却并没有为她的口不择言动怒,他知道她因为无力去救往日熟悉的范县百姓让罪恶感沉重,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感又让她自我厌弃,她是把自己看做最后的依靠,所以对着自己肆无忌惮地迁怒、发泄。 “我不能出面的理由有两个。一来,如今距离正午只有一刻钟,我们总算快马加鞭也赶不及了。纵然我不计后果强压太子改变主意,一旦皇帝知道,我自己如何还在其次,恐怕我身边的亲朋好友都要被无辜牵累;而来,发生的事已经难以挽回,我已经命人多囤积了粮食药材和衣服,又安排了一些粥棚茅屋,就是备着一旦事情糟糕,可以让涌入郑州城的受灾幸存百姓们受到妥善的照顾,这才是如今我们能够做的。” 凝香听着宁王缓慢平静地分析,这才慢慢平稳下来。她知道宁王的安排才是最恰当合理的,但仍忍不住伤怀,毕竟是那么多的人命啊!看着可靠稳重、处理事情分明周到的宁王,再想到太子的昏庸无能,一向善良的她不禁有些怨恨太子,若是宸濠处在他的位置,一定可以走出最英明的决定,绝对不会填进这么多人命! 想到这,不尽微微点头,小声说道:“我都听你的!宸濠,幸好这时有你陪在我身边!”宁王微微一笑,配合着更揽紧凝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做你最坚强的后盾的!”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等到天色渐渐清明,太阳斜挂在云头,两人突然发现,肆虐几月之久的风雨竟然在申时初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抽空写的,能更尽量吧,但保证绝不会坑! 第21章 河南行终 久违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挥洒它的明媚,仿佛想一口气将之前漫长的阴郁瞬间蒸发干净。四周的人们也不见了往日的愁苦悲伤,脸上开始露出笑容,仿佛知道苦难已经过去,希望已经来临,劫后余生的百姓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由于宁王的事先准备和调度有度,各项灾后重建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展开。当然,宁王不会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君子,自会有人在一个恰当自然的时机将这些宁王的功劳“不经意”间让百姓知道,从而使宁王的民望更上一层楼。尤其在太子无能举措的衬托下,这个效果会更明显! 是的,自从在太子下令泄洪不久就雨停后,他的民间声望已经跌至谷底。不少百姓私下怨骂他的“草菅人命”。毕竟这个时机对他太不利了,很多亲人被牺牲在这次泄洪中的百姓都想着,若是太子晚些下令或不下令,等到雨停,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白白牺牲了!其实,说起来太子挺怨的,谁也不会猜到肆虐河南几月之久的大雨竟然就这么突兀地停了,之前看这种情形,大雨起码还得下上一个月,泄洪是无可避免的举措。就连宁王虽然计划让太子因此次抉择失尽民心,也需要后面自己的一系列操作配合。但想不到老天如此照顾自己,大雨停歇的时机如此之好,使得自己都可省去后面的一系列风险计划,同时收到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恐怕经此事,太子除了“昏聩无能、不体恤民生”的名声越来越大外,另外“天命不佑”的流言猜测也会出来了,他的那些藩王兄弟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定会好好“推波助澜”一番,谁叫当今皇帝之前压制他们如此厉害呢!如今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机会啊,皇兄,你也算一代英主,可惜虎父犬子,后继无人,小弟正为你惋惜啊!宁王不无得意地想着。 “宸濠,你在想什么啊,不过看你的样子挺高兴的。”凝香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宁王的畅想。 今日,凝香和宁王二人难得悠闲,于是二人结伴在邻郊散步。大自然的生命力是顽强的,百姓的也一样,不过短短两日,昔日被风雨凌虐的残景已经慢慢被整洁齐整的面貌取代,花木一经阳光滋润也马上恢复盎然生机,就着残留的湿润微风,只余一派灿烂春光。凝香身着月白色内衬立领,外罩米色绣边中袖上襦,下着月白虫草波纹长裙,发分两股,对边点缀乳白珍珠珠花,另有米白流苏对称垂至耳边,一派青葱少女的靓丽秀美。而宁王不知是否有意,同样穿了身米白长衫,腰间系着同色玉带,两边各型荷包、玉佩坠着,与凝香穿梭在青山绿水间,恍如神仙眷侣。 宁王听到凝香的问话,偏头看着她的不解,只是有些调皮自得的偏头一笑,开怀道:“我只是看着一路来,百姓已经渐渐从麻木绝望中走出,如今百废待兴,心感欣慰罢了。你不也很高兴吗?”凝香自然并不十分信他的回答,看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就知道这只是他随便找的借口。两人相处这么久,凝香多多少少还是知道宁王的一些心思的。在凝香看来,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什么的根本不会让他如此高兴,因为宁王是个十分自信的人,他只会觉得这是他应该做到做好的事情,没什么值得自傲的。恐怕他的开怀还是因为这次事件让皇帝太子大大丢脸才是他高兴的理由。虽然她并不十分赞同宁王这种“幸灾乐祸”,对皇帝“不恭敬”的态度,毕竟姚母从小教导凝香兄妹俩要敬重皇帝,这样才是一个大明好子民的态度,但如今宁王是自己的心上人,而且熟读国史的她自然知道皇帝一系对待藩王尤其是宁藩等强藩的苛刻,立场所致,无关对错,也难怪宁王会对皇帝朝廷心存不满,于是她也就难得糊涂了,立场也越来越偏向宁王,对皇帝也有些不满了。 “我听说,太子已经将自己关在府衙内,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没见人了。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吧!”凝香手抚自己的发辫,轻声叹息。开始她也很怨恨太子的错误举措,使得范县百姓遭受了巨大伤害,只要他再坚持一个时辰,就可避免这场无谓的浩劫。但凭心而乱,太子毕竟只有16岁,还比自己小一岁呢,之前又长在深宫,根本不知民间疾苦,也没有任何历练,听宁王说他本身性子又是懦弱自卑,结果皇帝赶鸭子上架一样的一开始就给了他这么个艰巨复杂的任务,也是让人同情的,毕竟看他如今的表现他也是内疚痛苦不已的,这也是凝香不满皇帝的缘由,你明知道太子的能力,却拿百姓性命来锻炼太子的能力,实在有违他怜悯百姓的好名声。若是一般小事也就允许他犯错,之后改正就好,慢慢教导,循序渐进。而不是一上来就这种民生大事,犯错的后果却不是太子能承担,也不是太子改正就够的,人命没了就再也弥补不了的,这样太子的无能和皇帝的放任又让人痛恨了!若是宸濠处在太子的位置上,一定可以避免这场祸事吧!凝香突然对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一惊,不由脸色不太自然。 宁王原本和凝香并肩漫步在湖边,美景佳人,好不开怀!却发现凝香脚步顿了顿,脸上若有所思,有些担忧道:“怎么了,可是累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宁王的关心让凝香回过神来,脸上透出些走神后被抓的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自己并不累,并将自己刚才的荒唐想法当笑话一样说给他听。她却不知自己的这番话暗暗说中宁王的隐秘心思,更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不由看着凝香更加柔情似水、情意绵绵,只觉得凝香果然与自己心有灵犀。 “你觉得我要是处在太子的位置上,会把国家治理的很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国家富强威严吗?”凝香望着眼前突然变得极为耀眼霸气的宁王,一时呆住了,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力量从宁王身上冲出来,让人臣服敬畏但又让人不安。 “是…是的!”凝香不由自主地肯定,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补充道:“你这么聪明,看此次灾后重建工作的安排也知道你干实事的能力也很强,太子现在当然比不过你。不过,太子毕竟还小,皇上会好好教他的吧!” 宁王却并不在意凝香后面的话语,他只知道心上人对自己的崇拜与肯定,再联想到连善良单纯如凝香都开始怀疑太子的能力,有些不满太子的作为,恐怕原本就心存不满的百姓和官员们更会轻视太子了!不由心中畅快,想到京城中强撑病体的皇帝的绝望与痛心,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会得偿所愿的雄心壮志! 而凝香却十分不安,虽然她觉得自己的话语很平常,但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她好像无形中助长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尤其看着宁王望向北方那一瞬间的冷酷与阴郁,心中更加不安!不由攀上宁王的手臂:“宸濠,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也对,我一个小百姓、姑娘家的说些太子的事干嘛,这也不该是我说的,是我轻狂了!” 宁王顺势抚上佳人的柔荑,将凝香侧身纳入怀中,让她的脸颊靠上自己的肩膀,侧身低头安抚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么紧张。再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担心会言语不当惹来什么麻烦。凝香,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约束你我!” 凝香听着宁王这番霸道的承诺,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更加无力!不知道自己一番对他和太子的无心比较怎么会引出宁王这样一番心思。她本就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子,再联想宁王那让皇帝忌惮的身份和民望,似乎自己隐隐约约猜到什么了。但她不愿也不敢深想,只是更加抱紧了宁王,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沉默不语,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远离不安。 “怎么了?”宁王感觉到怀中佳人的阵阵不安,一阵疑惑。 “宸濠,我只愿你平平安安,和我一起携手到老!”轻缓而坚定的语气从自己怀中透出。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宁王却心领神会。他看不见凝香此刻的表情,但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十分忐忑无助。敏感如她一定已经对自己的心思有些隐约感觉到了吧,虽然她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思,但她一定察觉了自己那不安分的想法,故而感到不安吧!但自己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他一直知道怀中的人儿不慕荣华,只盼岁月静好。他还没有十分把握在她知道自己大逆不道的计划后还能站在自己身边,他实在不能忍受她被吓跑,也不愿她太早陷入危险,整日为自己担惊受怕。再等等,等时机成熟,凝香绝对离不开自己后,自己就对她坦白一切! 两人静静相偎,看着斜阳西挂,倦鸟返巢,只愿这一刻宁静幸福就此停留。可惜,老天偏偏爱和人作对,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王爷、姑娘,你们在哪啊?”随着声声呼喊,一个湖蓝身影沿着湖边由远而近,宁王与凝香从那份宁静中回头,就看见叶子有些气喘地来到自己眼前,凝香脸色一红,连忙从宁王怀中推开,有些不自在地在一旁轻抚发丝。但小叶显然是有急事,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逮到机会就取笑自己,反而是神色焦急,并隐晦地望向宁王。宁王脸色微变,知道是有什么重大消息,且对自己的计划影响很大。但凝香并没有察觉道。宁王也没有抢先开口询问,毕竟小叶是凝香的“贴身丫鬟”,有什么消息自然是先告诉凝香的。 “小叶,怎么了,看你慌慌张张的,难道是那些村民出了什么事吗?”凝香从小叶的神色中也察觉到是不寻常,故而也神色紧张地猜测道。 叶子暗舒一口气,总算可以将这个消息顺理成章地通知王爷了:“村民们没事,也可以说没有直接的事。是我在府衙做事的一个同村人得到消息说太子不见!!!”其实,这是宁王暗卫探得的消息,太子应该已经起码失踪两个时辰了!锦衣卫和厂卫等已经封锁消息,秘而不宣,同时对沿途码头驿站控制排查,四处寻找太子! 凝香听了,虽然吃惊,但松了一口气:“你这丫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村民们出事了呢!你放心,太子失踪自然会有朝廷的人去处理,这是大事,为了太子的安全他们一定会秘而不宣。你也不要四处嚷嚷,惹祸上身。依我看,估计太子是心中太过苦闷想一个人去个僻静处散散心,过会会自己回去的。”也难怪凝香如此想,毕竟在她看来,太子是个常锁深宫、不懂世事的小少年,出去连东南西北也不一定分得清,绝想不到他会离家出走的,估计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故而就连锦衣卫等人查询的范围重点还在县城内,却不知一向乖巧胆小的太子竟然早已搭船南下,离开河南了。“你急什么啊,太子失踪,你好像天塌下来似的?归根到底,这和我们这些百姓实在没什么直接利害关系啊!不怕把自己急出好歹啊。”凝香掏出丝帕,一边给小叶拭汗,一边轻声数落道。但心中却自有疑惑,毕竟一般老百姓对这种消息只会作为谈资闲聊,很少会这样焦急的。 “这不是我见识太少,听到太子失踪就不由害怕了嘛!太子是在我们地界不见的,我不就怕皇帝迁怒嘛,戏文上的皇帝们不就动不动爱砍人脑袋的吗?”小叶一派无知天真的样子,成功打消了凝香的疑惑,眼光瞥见宁王微微颔首,知道王爷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并且心中有了安排部署,故而也就安下心来,同凝香一番胡搅蛮缠,把凝香弄得哭笑不得,也记不起去探究不对之处了。 宁王听到这个消息,依他对太子的了解,他知道太子恐怕已经乘船离开河南了,只有走水路才会让锦衣卫等人没能及时追上太子。看来他这个怯懦的侄儿唯一一次有了勇气,也是用在了“逃跑”上,果然没有一丝担当!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先放出风声给其他藩王,他们一定会趁机打探太子行踪刺杀于他,恰好借此机会让自己看清皇帝和藩王们暗中的势力。若太子不幸死于哪个藩王之手,皇帝身受打击必然命不久矣,自己就可以以为太子复仇的名义起兵讨伐,占据大义!若是太子先被皇帝找到并保护,自己再出面谋划不迟。 “凝香,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太子毕竟也是我的侄儿,我也算看着他长大,回去后我也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毕竟他从小生长在宫中,不知外间险恶。”宁王背手踱步走向前方,凝香在小叶的搀扶下跟在身旁。 想不到,你对太子挺友善的。我知道你一直对皇帝有些不满的。”凝香有些意外。 “太子只是个孩子,我和他计较什么。何况凭心而乱,他对我不知为何到一直挺亲近友的。”宁王摇头一笑,故意有些恼怒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吗。” 凝香一听,顿时急的不得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换作是我,就算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但也不会去关心了,毕竟皇帝对你是有些过分苛刻…”凝香看着宁王含笑不语,越说越小声… “哎呀!我听明白了,原来是姑娘在为王爷委屈、抱不平呢!我说姑娘原本是个和善大度的人,别人再冤枉她,只要对方改错都会原谅,怎么到皇帝太子这就不是了呢,原来都是因为王爷啊!”叶子也十分高兴凝香对宁王的维护与偏袒,总算自家王爷的一番情意没有白费。 凝香听的更加不好意思,低头不敢再看宁王,脚步也加快不少,赶在宁王与叶子的前面了,才停下多了跺脚,娇嗔道:“不是说天色不早了吗?还不快快赶路,不许胡说了!” 宁王见凝香一番难得的小女儿姿态,不由朗声大笑,不紧不慢跟在佳人身后,不久就并肩而行了。夕阳拉长着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跟在身后的叶子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默默发誓,定要好好守护他们,让他们永远幸福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归啦!! 第22章 江西行 这是凝香第一次看到赣江。作为江西省最大的河流,水量比黄河还大。但赣江上流山地纵横,支流众多,中流河流切割遂犹山地,多峡谷和险滩急流,故而并不利于舟船行驶,只有下游山势渐退,江面逐渐开阔,水流平缓,宁王就安排凝香乘着大船好好游览一番湖光山色。顺流进入江西省后,宁王每天陪着凝香游览沿途风景,两人犹如畅游山水画间,乐不思蜀。 自从太子在河南省并寻不着后,宁王为了避免皇帝猜忌,就决定回到自己的封地-江西省的南昌。凝香见范县的救济工作已经步入正轨,自己不在也无大碍,加上自己与宁王刚重聚不久,实在不愿就此分离,故而就留了书信托水月庵的师姐妹带给娘亲,自己随着宁王南下。 江西实在是个风光秀丽之地。宁王带着凝香携手登上庐山,云雾缭绕间领略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间”;游览了喧闹繁华的景德镇,宁王亲手为凝香绘了一对美人赏梅平面的长颈圆肚青花白底瓷瓶,那美人就是根据凝香的样貌所绘,世间只此一对;最后他们来到了著名的滕王阁,站在阁楼最高楼,远眺赣江和红谷潭,令人心旷神怡。凝香仿佛随着宁王来到了世外桃源,看着江西不同河南的兴旺安乐,她知道都是身边这个男人的治理有方。她似乎从江西这个缩影中隐约看到了宁王对天下的抱负。骄傲之余却有些心痛,他在走一条很难很难的路啊!凝香心里叹息道。但宁王虽然对她坦明了自己的真心实意,可并没有对自己坦白过自己的志向抱负,相反他一直在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淡泊名利、侠义高洁,若不是他对自己并不设防、信任有加,恐怕以他的城府自己定不可能如此清楚猜到他的心思。但自己却不能跟他挑明什么,不是自己贪生怕死,只是自己实在不愿在这天灾不断的年间有加上兵祸。只能自欺欺人,他不说自己就当不知道,无论发生何事,只愿能陪着他。 此时凝香二人再次来到滕王阁。宁王正凝神看着白墙上那著名的滕王阁序,赞赏这这是一篇百读不厌的传世之文,并没有留意到凝香那一闪而逝的黯然忧愁。 水阔天空,因是在自己的封地上,宁王没有再隐藏自己的高贵身份,他仿佛一只回到自己地盘的万兽之王,慵懒而自在。他身穿着金色王袍,金冠竖顶,负手迎着阳光站在栏杆处,身上反射着万丈光芒,令人目眩神迷,恍若神邸。凝香其实并不十分喜欢这时的宁王,因为感觉此时的他离自己太远了,高贵而遥远,这才是两人本来的距离啊! 凝香却不知道,她身上的出尘清冽,配上宁王为她准备的淡金色朱雀纹刻的宫装,亦如神妃仙子。大明等级森严,凝香知道这不是她可以僭越穿着的服饰,但拗不过宁王的坚持,他说他很想让自己与他并肩一起,这世上也唯有一个凝香可以与自己并肩而行!这句话打动了凝香,故而难得冲动一把,与他正装来到这滕王阁。 宁王回头看着坐在宴席一旁的凝香,只觉得这身亲王妃的宫装并不能将她的雍容华美全部展现出来。她虽然表情有些不自在,但言行举止间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高贵,或许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只觉得凝香举手投足间无一不优雅自然,仿佛她天生就适合穿着宫廷华服,走在亭台楼阁间。凝香,不久的将来我定会让穿上龙袍凤冠的皇后吉服,与我共享万里河山。 “凝香,你来。”宁王敛过自己的思绪,伸手邀向凝香。凝香面露疑惑,眉眼潋潋,长而翘的眼睫犹如振翅的蝴蝶,轻轻挥舞,缓缓起身,含笑托着曳地长裙,款款走向宁王,将自己的双手放入宁王的双掌间,与他并立在栏杆处。 “凝香,无论我要做什么,你都会不离不弃,对吗?”宁王执手凝望着凝香。凝香知道他这是在隐约向自己承认自己的野心,向自己索求承诺。她想着终于到了这一刻,虽然他并没有明言,但自己却心地有数了。她不由迷茫,望着眼前这张俊美深情的面庞,自己多么想不顾一切站在他的一边,但从小受到的观念教育又让自己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不只是所谓的三纲五常,而是无论结果,苦的是百姓。可自己并不想去对宁王说教,大明自成组靖难成功后,读过史的人或多或少知道宁藩和皇室的长久矛盾,不管如何,是皇室辜负欺骗了宁藩,还对他们百般打压,宁王背负的是几代人的心愿,自己又如何以所谓的大义去指责他的野心,更何况他是自己此生唯一挚爱之人啊!凝香看着眼前一向自信强势的王者如今却露出一丝脆弱在等待自己的回应,不由心软道:“无论怎样,我今生只爱你一人,生死相随!”纵然我并不赞同你的野心,但我不愿因为自己的反对让你伤心,唯有沉默的陪伴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宁王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这番去曲折而苦涩的心思,他只知道自己等到了凝香的承诺,激动万分,胸中的喜悦像是滚滚江水彭涌而出,不由分说,将凝香揽到自己身前,将自己滚烫炽热的唇印上佳人的唇瓣。 凝香只觉得对面的宁王化身为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只想将自己拆穿入腹。“宸、宸濠,我透不过气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从宁王的气息中拯救出来,两人额头相抵,皆气喘吁吁。但宁王的热情足以烧毁凝香的理智,他缓缓轻啄凝香的面庞,最后将手指停留在她的唇上,细细摩挲,暧昧得让凝香面红耳赤、无所适从,甚至此时他的狷狂让纯洁柔弱的凝香感到丝丝恐慌。“别怕,我爱你,凝香!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亲亲你…”宁王一面细细哄着,一面不断轻吻,“让我亲亲你好吗…”不等凝香回答,早已霸道地再次吻上羞窘难言的佳人了。犹如狂风急雨吹打着枝头鲜花,凝香早已浑身无力,任宁王摆布,两人已经由原先的并肩站立变为相拥坐在长栏上,凝香更是被宁王死死按入自己怀中,肆意怜爱。总算他还知道分寸,勉强控制了自己。 “凝香,我会尽早上奏,求取你为我的王妃!”待两人平静下来后,宁王静静拥着凝香,对凝香说着自己的打算。凝香内心一片甜蜜,轻轻“嗯”了一声:“都听你的。不过我要去信跟娘亲和哥哥征求一下…” “那万一他们不同意怎么办?你会听他们的吗?”宁王半是逗弄半是忧心地问道。凝香也皱起了眉头,想想这的确是左右为难的事,而且若是被母亲和哥哥知道宁王的野心,估计他们的反对的可能性很大! 宁王看着凝香的为难与沉默,却并不催促,不管凝香给的答案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对凝香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无论如何,我的心里只有你!”最后,凝香斩钉截铁地说道。宁王松了一口气,亲了亲她的鼻尖,开怀道:“一切都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定要让你在亲人的祝福声中嫁给我!”凝香听后一篇感动,点点头,高兴地主动吻上宁王,佳人投怀送抱,宁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立马捞过主动权,回吻过去。 此时白鹭飞驰,白云飘浮,一对恍如在空中楼阁的眷侣深情相拥,羡煞旁人!宁王绝对想不到,不久的将来他会用那种手段强娶凝香,相爱之人因为隔着深仇,一个挥剑斩情丝,一个霸道不放,爱亦难,恨亦难!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好艰难啊… 第23章 消息 自从宁王向凝香更进一步表白心意后,两人间的感情就犹如这浩瀚的鄱阳湖水,将不安与无测深深掩埋,只留湖面的宁静辰澈,美好如斯。但只要往湖面轻轻抛下一颗石子,就会微风起波,层层不绝。 凝香和宁王不愿深想太多,一个愿意相信凝香对自己的深情会让她不顾一切,永远站在自己身边;另一个则希望自己的深情不要经历太多抉择与无奈,更不愿有朝一日爱人的野心成为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她虽然没有接触过权利,但她知道太过的欲望会灼烧人的理智,宁王又是如此聪明自负,而他的野心壮志并不只是他足够优秀就一定能实现的,一招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啊! 这日,宁王难得没有和凝香腻在一起,虽然凝香心里明了了自己不可告人的雄心,但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自己去为此“飞蛾扑火”,表面仍是装作不曾明白,只是会有意无意回避这方面的话题。不过宁王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凝香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毕竟她只是个心地善良、生活单纯的姑娘,她并不明白至高无上的皇权对皇族中人的诱惑。让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骑在自己脖子上生杀予夺,这滋味实在不甘!都是□□的子孙,凭什么!既然当年明成组朱棣可以起兵夺得天下,自己自认文韬武略天下第一,为何不可效仿一二!凝香能压下长久以来的纲常道理,不像那些满口迂腐清高的卫道士一样指责自己的“大逆不道”,已经足够了。而且自己也不愿她一个纯净剔透的人儿接触那些阴谋诡计,他宁王朱宸濠自会将天下双手捧到她面前,她只要静静陪着自己,共享河山就够了。 宁王坐在封地的宁王府主院中,随手把玩着那枚茶花玉坠,心思却飘向凝香处。如今自己对凝香是越来越依赖了,恨不得她时时刻刻与自己一处,纵然两人只是各行其事,但只要能偶尔抬头或回身时看她一眼,就觉得心情安畅了。但今日是飞花按规定汇报消息的日子,实在不方便让凝香看到。倒不是不信任她,只是自己不愿她平白为难与担心。毕竟按凝香的性格,若是听到自己一些“冷酷无情”的命令,恐怕会良心难安、夜不能寐了。故而两人很有默契的“自欺欺人”,一大早,凝香就带着叶子出府到南昌繁华的街道游逛了。 阵阵微风,伴着花香落红散落。宁王知道是飞花到了。果然,风静花落后,一个黑色身影跪在了宁王面前。 “王爷,属下已经探得太子行踪的线索,他如今在江南的梅龙镇。不知为何,此镇内竟然有昔日的锦衣卫统领毛将军,如今他是金阁寺的无休和尚。故而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已经肯定太子已经在原翰林学士应墨林开设的观自在书院中就读。”飞花恭敬的汇报道。 “是吗。一个小小的梅龙镇竟然还有皇帝昔日的心腹爱将,实在不同寻常。你谨慎些是对的,既然皇帝早早安排无休和应墨林在那,的确不可轻举妄动,暴露行踪。我到是对这个地方感到好奇了,难得皇帝竟然在这么个小地方煞费苦心啊!”宁王冷笑一声,悠闲的品茗新进的供茶。“那群藩王果然是废物,出动手下势力却至今打探不到太子的行踪。让太子幸运地来到了皇帝的视线范围,恐怕过不了多久皇帝就该知道太子的行踪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帮皇帝一把,对藩王们封锁太子的消息。过几日,本王要亲自去趟梅龙镇,我有预感,此行我定会收获巨大!” “王爷英明。只是梅龙镇中既然早早有了皇帝的部署,王爷前去会不会有危险!”飞花担忧道。 “无妨。皇帝要是有所动作更好,正好可以让本王趁机摸清他的底牌。至于危险,到时本王与太子同处一处,指不定谁更投鼠忌器呢!”宁王毫不在意,在他看来,皇帝与太子早已是穷途末路,再难翻身,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说…”飞花一阵吞吞吐吐,面色犹疑。 宁王见此,面露不满,凤目微凛:“有什么就说!至于应该不应该本王自会判断。” 飞花连忙低头轻罪,一五一十将另外的消息说出:“属下此次还探听到,凝香姑娘的兄长--不懂是受了皇帝密令南下到观自在书院任教,到了梅龙镇后与无休同住金阁寺,交情匪浅。他现在也是太子的老师,太子似乎很依赖他…” 宁王听后眉头一皱!顾及凝香也感到有些棘手。“皇帝密令…观自在…金阁寺…太子…”宁王低声思索,果然有些复杂啊!不过这并不太过困扰宁王。若不是他实在爱重凝香,不懂所作所为根本对他没什么影响,左右自己要亲自去趟梅龙镇,凝香自会同去。说不定不懂会因为自己妹妹的原因而倒戈站到自己一边呢。 “本王知道了,你先行一步潜伏到太子身边,本王随后出发与你会和。”宁王果断下令,挥手让飞花下去。飞花走后,宁王仍静静站立在院落翠竹林下。凝香,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与皇帝关系匪浅,他会因为你而改变立场吗?若不能,你会在我们中间选择谁。 凝香此时并不知道宁王的心事,她和叶子回来不久,就收到宁王府门房呈上来的书信。正是姚母给她的回信。信中姚母对凝香和宁王的事不置可否,只是说哥哥不懂深受皇帝赏识,已经在梅龙镇的观自在书院任教,她有空可以去看看不懂。并且她不久前曾托人将一株十八学士栽植在金阁寺后山,希望她有机会可以去照料下。最后,姚母只是说她的这段感情注定会很艰难,希望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坚强,更要爱惜好自己。凝香看完信后良久不语,叶子不免有些担心,但看凝香面容还算平静,虽仍有一丝愁容。 “姑娘,你怎么了,夫人来信有什么问题吗?刚刚还很开心啊。”叶子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凝香长舒一口气:“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和哥哥本来只是个平常的百姓。结果哥哥和皇帝成了忘年交,而我和一个王爷相恋了,实在际遇离奇。外人知道了,定觉得我们兄妹是一对攀龙附凤的小人。”说完她还觉得挺有道理的,自失一笑。凝香以为叶子不知道自己真正担忧什么,但叶子却是明白的。她无非是怕不懂这么受皇帝赏识,定会对皇帝死心踏地;而王爷是皇帝的大敌,到时自己的哥哥会和王爷对上,故而左右为难、忧心忡忡。但叶子只能装作不知道,假装天真地试探道:“姑娘和你的哥哥一定关系很好吧?我听说一般的大舅子都看追求妹妹的男子不顺眼的,万一姑娘的兄长不喜欢姑娘和王爷在一起,姑娘你会怎么做啊?” “是啊,哥哥不希望我和宁王在一起,我会怎么做啊?”凝香陷入沉思,叶子见此虽然心焦但也不敢太过催促引起凝香的怀疑。她们不知道的是,此刻一门之隔,宁王也正在屏气等待凝香的回答。良久,凝香才轻轻自语道:“我不会离开宸濠,但我也会尽全力保护我关心爱护的人,即使赌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宁王听此,心中默叹一声。最后仍是举手敲了敲房门,步入凝香屋中。 “我听说你母亲来信了。” “是的,我娘说哥哥也在江南呢!”两人努力装作一派轻松欢乐的语气谈论着姚母来信的内容。 “这么说,你哥哥现在在梅龙镇了。我过两日将要去拜访昔日的翰林院士,亦是如今的观自在书院院长应墨林,你也与我同去吧!”宁王说道。 “好。”凝香毫不犹疑的答应,虽然她知道宁王此去梅龙镇一定不会是这样简单的原因。但既然自己早已明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也只能一步一步陪他走下去,直到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为止。 宁王见凝香的样子,明白她什么都明白,不由心绪烦乱。他也想让凝香放开心胸,什么也不用担心,尤其不用为自己忧心。但自己在那条路上已经回不了头,它早已是自己生命存在的意义之一了。在凝香出现前,这个目标甚至是他生存于世的唯一价值!直到凝香出现,他才明白让凝香幸福也是他毕生的追求与心愿。两者哪个都不能抛下!所以,凝香对不起了,你再忍耐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让你幸福快乐就够了! “凝香!”宁王在快要步出房门之际回头,凝神注视着她。凝香似有所感,同样专注地回望与他。宁王敛下他往日锐利的眼眸,平静道;“太子也在梅龙镇。”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凝香望着那被夜风吹起的金色衣袖,渐渐消失在院门后,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滑落,他终究舍不得骗自己啊!宸濠,我也舍不得让你伤心啊! 两天后,宁王带着凝香与叶子出发前往梅龙镇。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自己的文笔很干瘪啊!! 第24章 梅龙镇 晨曦透明,薄雾缭绕,高桥横河,碧水微澜。一叶扁舟从绿杨垂柳处缓缓抚来,一对俊秀身影渐渐清明,仿若从破晓的霞光中走来,令人见之忘俗。这自然是凝香与宁王二人了。经过半旬的舟车劳顿,终于在今日到达梅龙镇了。 凝香学着宁王并肩立在竹舟头方,清风吹拂着她如墨青丝,绿色衣裙翩翩飞舞。身边的宁王则是一身银色格子纹路的亲王常服,头戴银白蟠龙样羽冠,身姿挺拔,犹如一把入鞘的宝剑,掩不去那雷霆万钧的气质。但因为有了凝香柔和的身影在旁,两人眉眼相触间亲昵相连,反而让人忽略了宁王身上的疏离凌冽,更添了一份亲和温润。英雄难逃美人关啊!这也是宁王要的效果,毕竟此次出行的目标是太子,自然是让人感到他越平和越好。 “凝香,这一路来累坏了吧,待会到了观自在书院,一定要好好休息一番。”宁王看凝香美目留恋河岸风光,担心她一路劳顿而不自知,有损身体。 “我不累、一路上你把我照顾的很好!”说到这,不由芙蓉染晕,唇角绽开一朵笑颜,“何况,我们这一路说是赶路,其实还不如说是结伴悠游。我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怎么这么快就到梅龙镇了…”后面的声音细若游丝,甜蜜又有嗔怪。 宁王耳力非凡,心思敏捷,自然明白凝香的这番甜蜜的抱怨。轻轻将她揽靠在自己肩上,用唇轻触她分头顶乌发,顿时佳人身上的气息萦绕鼻间:“梅龙镇不愧是江南小镇,虽然地方小,但布局整洁,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较之他出又出了些文墨古风。而且风景优美,水路阡陌,恍若世外桃源啊!” “是啊,这里真的很祥和秀丽,若是你我能在此做一对普通的百姓,相携到老该多幸福啊!”凝香听着宁王的赞叹也出声感叹,无意间说出自己心底最渴望的心愿。 宁王听后却摇头一笑,亲昵地说道:“傻瓜!这样的生活虽然平凡安静,但实在太委屈你了。你这么美好,若是普通百姓人家可护不住你啊!你啊,还是乖乖随我这个霸道的王爷享福去吧!” 凝香自然是不认宁王的这番“歪理”的。在她看来,自己就很适合过平凡的生活,以前她也不是这么过来的。不过,显然她低估了自己如今的样貌招惹麻烦的程度,要知道,她和宁王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她的样貌引来的麻烦呢。要不是本身身怀武功,深居简出,加上不懂这个好哥哥替她周全,她一定不会觉得自己生活的很顺遂平静了。 宁王自然不会把她的天真之语放在心上,两人就一路嬉笑嗔怒的来到了小镇码头。弃舟登岸后,原本一直在竹舟舟尾的叶子来到了凝香身边;“姑娘,待会你是要和王爷一起去书院找不懂师傅,还是…”到不是她多事,虽然王爷与凝香姑娘两情相悦,但既然王爷如此着紧姑娘,那一定不愿姑娘被他人看轻误解吧。毕竟男未婚女未嫁,之前在其他地方王爷并没有表露身份,外人见他们亲密也只当是一对情侣,也无不可。但在梅龙镇就不同了,不说凝香姑娘的兄长在此,看见王爷和姑娘毫不避讳的出双入对,容易误会王爷待姑娘轻浮不庄重;只说王爷到书院是不瞒自己身份的,他是名满天下的“侠王”,身边出现个红颜知己定会闹得个天下皆知,也容易带给姑娘不必要的麻烦。王爷虽然聪明绝顶,但毕竟是个男子,又与姑娘情浓之际,定想不周全这些了。自己作为贴心忠心的奴婢自然要为主分忧啊。 果然,听了叶子的话。凝香是女儿家,立马就从她的欲言又止以及对自己的担忧关心中明白她的顾虑了,不禁又是又是羞窘,只能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宁王,然后就低头不语,假装四处打量镇上风貌。宁王则是一开始就微锁眉头,有些恼怒叶子的“不知趣”,但被佳人娇嗔一瞪后,看着她侧首粉红的耳尖,也终于明白了之前的不妥之处。 “到是我疏忽了。”宁王有些歉疚,他爱凝香,自然不愿她受到一点委屈,哪怕是因为自己。赞赏地看了一眼叶子,然后对着凝香说道:“我们先找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待会我先去书院拜访院长和诸位老师,到时趁空将你也到来的消息告诉你哥哥,有你哥哥接你入住到书院应该不成问题的。” “嗯。”凝香柔顺应道,“听你安排就是。” “只是…” “怎么了,还有什么为难的?”宁王问道,面容也随着凝香为难的容色而焦急。 “要是…要是哥哥问起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的…”不等凝香说完,宁王就舒了一口气,轻松的回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算你哥哥不问,我也会告诉他我们的关系的。” 凝香一惊,下意识想反驳,但宁王却用手掩住她要说出口的话:“逃避是没有用的,你我两情相悦、共誓盟鸳是事实!我们光明正大,根本不需躲躲藏藏!”说到这,不由豪情顿生,越加斩钉截铁,“别说是哥哥或母亲反对,就算全天下不允许,但只要你我心意坚定,我就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做我王妃!” “你太夸张了!什么全天下反对啊,什么跟什么啊,天下人才没那么闲呢!”凝香有些哭笑不得,但却也明白他对自己的郑重,“到是哥哥之前并不知道你我的事,乍然听到,恐怕会恼怒与你。你,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生他气…” “这个自然,我都把他最宝贝的妹妹抢走了,他生气刁难我一番也是应该的。”宁王满不在乎地说。但想到此行前飞花的情报,心下却有些担忧:“我只怕我和你哥哥间的矛盾将不止因为你,还有别的。凝香,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坚定地站在我一边!” 凝香听后,也想到之前在江西王府中他那波涛暗涌的心思以及哥哥很可能站在皇帝一边的敌对立场,亦是烦忧顿生。虽然她不愿见天下兵戎相接、生灵涂炭,但却也没有一定要谁做皇帝才对的想法。尤其是经历太子治水失败后导致百姓无辜牺牲的事,更是对太子继位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看来,百姓更在乎的是继位的皇帝能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但她知道,从小受自己母亲要敬重皇帝甚深的哥哥是不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的,虽然平常哥哥总是一副离经叛道的样子,但他其实骨子里比谁都重情重义、恪守大纲。 “宸濠,我不知道自己到时会有什么选择,我只知道我只愿与你同生共死!”凝香投入宁王的怀中,只觉得这次梅龙镇之行将会发生很多很多事、甜蜜、不安、快乐、痛苦…最后留给他们的会是那一样呢? 也许知道最终才能知道这个答案吧!无论宁王还是凝香,他们只知道不论经历什么,结果会如何,他们都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好想,细节难全啊! 第25章 争锋 宁王安排凝香在距离观自在书院不远的“云来客栈”后。就独自一人去往书院。一路上对百姓热心相助、礼贤下士,很快便被人认出他就是宁王,侠义被人广为称颂。其中就有被宁王相救洗脱偷盗污名的南宫越意。 南宫越意本来就从很早的时候崇拜侠肝义胆、睿智从容的宁王,这次机缘巧合之下被自己的偶像相救,更加激动推崇不已。在宁王来到书院之前,回来的南宫越意就在板球课余间向自己的小伙伴们不停赞美宁王的风姿气度,惹得众人赞叹,也引起了不懂的一些小嫉妒。 “真有怎么完美吗?夸张!依我看,他就是装模作样骗小姑娘才对…”不懂撇嘴,故意不屑说道。以南宫越意为首的同学们这次却不像以往那样附和他,反而连向来眼高于顶的洛少鹄都为宁王辩解,说他的确气度不凡、盛名符实、令人自愧不如。大概这里只有朱正,就是太子,因为皇帝的再三告诫,对宁王存有戒心,没有那么崇拜了。于是不懂和朱正二人到是因此关系越发亲近了。 观自在书院门口,宁王凝视着大门门匾,思绪纷飞。应墨林从前教过太子读书,若是太子正在此处,他一定已经认出。皇帝也应该知道了太子的消息。奇怪的是,在藩王蠢蠢欲动,自己病魔缠身的敏感之际,皇帝不担心太子的安全,不命手下马上送太子回宫,反而由着太子隐姓埋名在这小小的书院,到底有什么图谋?宁王自是不知道,皇帝见此次治水失败竟令太子一阕不振,早已忧心如焚。后来得知太子已经是不懂的学生,处于对不懂莫名的好感和对其聪明才智的欣赏,希望太子能在其影响教育下走出阴影、重拾自信,故而没有安排太子马上回宫。 不过虽然宁王不知道这些,但对他来说这无妨碍。毕竟太子不管是不是聪明果决都对他产生不了危险。对他来说,危险和对手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当今皇上,他早已看出他的野心,对他百般防范压制,他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不过,就算皇帝再怎么用尽心思,防的了他一时,却防不了一世。他老了、病了,已经命不久矣,而自己却正是如日中天,区区太子不过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一旦皇帝故去,天下再无敌手!此时的他自然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不懂会在将来成为他大业的最大绊脚石啊…… 宁王自信满满,面上却一派温谦宁和,负手举步走向书院… 应墨林热情不失恭敬地与宁王寒暄,为宁王介绍诸位同僚。但心底到底如何想就只有他知道了,所幸他这几年在众人眼里已是个远离朝廷、志在乡野的隐士,一般人都不会在意防范他。他虽然对宁王后脚就跟着太子的行踪来到梅龙镇很是忌惮,但毕竟城府已深,面上不动神色,一派自然。想着毕竟还有无休和不懂在,皇帝也不会真的放任太子安危不顾,心中才算踏实。 宁王对书院诸位老师谦恭有礼、文质彬彬,就是对应籽福也不以女流之辈就忽视敷衍,反而一副长兄风范,令人不觉信重。 正在众人客气叙旧之际。不懂一阵风似的跳脱进入。“我听说,大名鼎鼎的宁王来到了咱们观自在书院,外面的人传的他无所不能,像神仙下凡似的,可要好好见见,看看是不是名至实归啊!”不懂大大咧咧地嚷道,故意忽视宁王那伟岸俊秀的身姿,挑衅道。没办法,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只是光凭风姿传闻就将自己比下去了,不管是地位身份还是传闻中的容貌智慧,无论什么方面,宁王都出色的不似凡人。仿佛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只要露出他的名,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对心胸阔达,但也爱出风头的不懂来说,实在不能不嫉妒。 “外人传闻自然难免夸大。本王也不过凡人一个,自然不可能无所不能。不过是看到百姓困苦,力所能及地帮他们一把罢了。只是百姓淳朴、心念善恶,对本王赞誉过甚,实在让本王惭愧。说起来,本王做的还远远不够啊!”宁王谦虚道。原本背对着不懂的身姿,也在回话间慢慢转身。 不懂一见宁王那熟悉的俊美面庞,一阵惊愕。他不就是当初在京城中和凝香整日形影不离的那个小白脸吗?!什么朱宁,就是暗示自己是宁王吧!果然这个小子一肚子坏水,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赤忱侠义!我到时一定要在凝香面前拆穿他,哼!不懂狠狠的想着。但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原来是你啊,想不到你就大名鼎鼎的宁王啊…”不懂斜睨着宁王,态度敷衍至极。 “是啊,想不到在这千里之外的小镇书院中,竟然还能故友重逢,实在可喜可贺啊。”宁王大度的说道。 “想不到王爷与不懂老师早已认识啊。”应墨林也是一阵意外。 “可不是,当时在京…”没等不懂解释来龙去脉,宁王就插话打断不懂的话,他当时在京城的事还是不要让应墨林知道为好,免得节外生枝:“可不是,本王常年四海游历,不懂老师亦是洒脱自在之人,机缘巧合下我们有过一面之缘。院长,待会安排本王在书院入住的引路人就有不懂老师担任一下吧。我们故友重逢,恰可以边走边叙。想必不懂老师也想知道其他故人的消息吧。” 不懂嗤之以鼻,原本想要拒绝。看宁王说话藏头去尾,若有隐瞒,自己实在不愿与他独处。虽然隐约察觉到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之前的京城之行,不过自己也懒得管他的事。但这时,宁王却仿佛不经意间拂过腰间系挂的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坠。不懂余光一撇,瞬间眼神专注。一眼就看出这是凝香常年佩挂的茶花玉坠,怎么会在他手里?!于是,不懂变主意:“是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籽福啊,我就帮你个忙,带宁王去他房间梳洗下,一路风尘仆仆的,王爷也是人,也要休整的嘛!” 说完不由分说,带着宁王头也不回的向书院客厢走去。宁王礼貌的向书院众人颔首致歉,紧跟不懂而去。 两人来到厢房不远的僻静灌木丛旁。一个不复人前的谦和有礼,变得有些冷漠疏离,不知为何,他觉得在不懂面前装模作样实在是白费功夫;至于不懂,面容严肃,突然动手要去抢宁王腰间的玉坠。宁王似有警觉,飞身避过,两人你来我往,一番交手,发现谁也奈何不了谁,怕动静太大引起他人注意,不约而同就此罢手,各据一方。 “我妹妹的贴身玉坠怎么会在你手里?!”不懂厉声问道。 “从你帮皇帝破了迦叶寺事件,就知道你也是个聪明人,你真的不明白这玉坠在我身上的含义吗。”宁王语含得意,望向玉坠眼含柔情。 不懂一见宁王的表情觉得肺都快气炸了!自己明明记得这小子早在自己离京前就离开京城了,当时听凝香说他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到京城了。自己这才没有和凝香多说什么,谁知这个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看样子自己离京后他们又有了牵扯。早知道,自己就该早早告诫妹妹,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看,这小子秘密太多还不安分,为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复杂虚伪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良人,绝不该和他有所牵扯!虽然不懂对宁王的评价更多来源于直觉,还有一些自己的偏见,但不管怎么说,宁王复杂危险却是真的。但那只是对外人来说,对凝香来说,宁王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危险,他就算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她啊!当然,这些就算凝香告诉不懂,不懂也不会信的。 宁王见不懂神情越来越严峻,目光也越来越不善。想到凝香殷殷期盼自己能与不懂和平相处,自己也希望借此能让不懂倒戈自己,将皇帝的命令与安排告诉自己。故而主动休战,自顾自地讲起自己与凝香的相识相恋。 不懂的脸色越听越难看。尤其是听到凝香与宁王竟然朝夕相处了两月之久,如今更是跟着他不远千里来到梅龙镇,恨不得杀了这个拐了自己单纯妹妹的混蛋! “我知道你一直看本王不顺眼,不喜欢本王。本王不在意。本王和凝香两情相悦,对她的情意天地可鉴,只要她愿意相信本王,本王并不在意你相信与否。只是本王实在不忍凝香在哥哥和恋人间左右为难,故而本王会尽全力与你和平相处。若你心疼自己的妹妹,也希望你抛开成见,与本王和平共处。” 不懂知道宁王说的有道理,按理说宁王允文允武、才貌双全,看得出来对自己的妹妹也是真心一片。平心而论,两人在一起,谁都会赞一句真是天作之合啊!自己就算再不爽他拐了凝香,也不该如此敌意。但不知为何,从自己第一眼看见他时,自己就对他心怀忌惮,知道他的身份后,更是戒心甚深。有时自己也怀疑,自己与他是不是前世有仇,故而今生水火不容。 不懂明白自己的恼怒与反对有些激烈过头,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向宁王低头,只能用沉默回应。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宁王早死了千百次了。 宁王也有些诧异不懂的激烈反应和强大敌意。但他本是唯我独尊惯的人,若不是为了凝香,不懂的任何情绪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后面他重视不懂,也是因为他逐渐发现不懂不下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出乎意料的行事超脱了自己的掌控,成为自己大业上的最大变数,才开始郑重正视不懂这个对手的。至于现在,宁王从容自得,手拂嫩叶:“凝香现在就在不远的云来客栈,你有空去见见她吧。她很想念你这个哥哥。另外,客栈龙蛇混杂,本王实在不放心,想必你也一样。你顺便就将她带到书院安置吧,想必应墨林不会拒绝的。” 不懂看不过宁王一副万事皆在掌握中的自得,虽说宁王的安排很合理,的确不能让凝香待在三教九流云集的客栈,却又不想让他太得意,故意抬杠道:“那你怎么没有和凝香一起来书院啊,岂不是能让我兄妹早点团聚,你也早些安心。” 宁王知道不懂事故意找碴,但并不在意:“事关凝香名节,自热是你这个亲兄长出面安置她最恰当。” “真为她名节着想,你就该离她远远的。当时京城离别后就不该再和她有所牵扯!你自己知道的,你这样的身份实在不适合给她安宁的生活!”不懂最后还是忍不住喝问道。 “适合不适合,你说了不算,我和凝香觉得适合就够了!我是定会对凝香明媒正娶的,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够了!而且我不觉得凝香这样美好的人只能做个乡野村妇,她根本不属于平凡!世上除了本王,谁也不配她!”不懂被宁王的一番话语怔愣住。宁王见此缓了缓语气:“好了,我们不要争了。现在尽快的是把凝香接过来,想必她在客栈望眼欲穿了吧!我先告辞了…” 不懂看着宁王远去的背影,耳边回荡着他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沉默良久,最后慢慢转身而去,不管如何,一切等见到凝香再说。 第26章 争执 穿过吵杂的客栈大堂,不懂由店小二带领来到楼上凝香的房间门口。由着店小二敲门闻寻。 “是谁?”一阵陌生的女声传来,不是妹妹的声音,不懂有些怀疑店小二是不是带错门了。但看着小二询问的眼神,不懂还是试探的回应道:“在下是观自在书院的老师-不懂,来此找自己的妹妹姚凝香,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姑娘谅解。”话音刚落,一阵悦耳轻灵的声音伴着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身前。 “哥哥,真的是你吗?”伴随着房门打开,一个绿色的窈窕身影印入不懂眼中。乌发雪颜,笑颜盈盈,果然是自己的妹妹凝香啊! 凝香将不懂让进房间,双双落坐。不懂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量着这件客房。除了原本配置的床、桌椅、梳妆台等,房中还另搁有一张水墨梅花的苏绣屏风,屏风后隐隐看到色彩亮丽的粉色床幔,另一边的梳妆台上却摆着古朴雅致的梳妆组套,百宝匣中上等的胭脂水粉、珠钗环戒层层铺满。这些一看就知道是客房主人另置的东西,凝香向来不在意这些,自是宁王替她置办的。但看她习以为常,由着刚刚应声的年轻姑娘在一旁整理收拾,就知道她已经习惯了宁王对她生活上的种种安排,可见他们的确关系匪浅,不由心中有些烦乱。 凝香却并没有留意到不懂一闪而逝的烦乱苦涩,她十分欣喜与和自己哥哥在异乡的团聚,待会打算问过哥哥的近况后写信给娘,哥哥是个男人,自然心思不够细腻,不知道其实娘定是很想知道子女们的近况的。她为小叶与不懂相互介绍了一番,不懂知道小叶不是宁王安排在凝香身边的丫鬟后(大雾),暗松一口气,这下不用担心自己和凝香间的对话都被宁王知道了,可以放心大胆地劝凝香不要和宁王走的太近了。(太天真啦!) 凝香不知不懂已经弯弯绕绕想了这么多,她只是听哥哥的讲述,十分欣慰于哥哥如今的自在开怀。说实话,她觉得迦叶寺的住持始终不同意哥哥正式遁入空门实在是太明智了。她一直知道哥哥不喜欢寺庙那种清规戒律一大堆的古板生活,他喜欢犹如在观自在书院这样,每天充满挑战与惊奇的生活。虽然有些对不起娘一直以来的心愿,但她相信当她将哥哥如今的情况写信告诉娘后,以娘疼爱孩子的本性而言,定不会再强求哥哥一定要到迦叶寺出家了。 兄妹俩一边叙旧,各自诉说自己离京后的经历,一边品茗小叶泡的茶。由于不懂并没有告诉凝香自己来到梅龙镇的真正目的--找到魑魅林中“十八学士”的种植人,故而也就错失了从凝香口中得知此株茶花和之前京城中出现的都是姚母种植的事实真相的机会,自然也让叶子和宁王也同样不能得知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使得一切谜团与故事还要继续纠缠、发生。 “凝香,你真的和宁王在一起了吗?”不懂决定不能再拖延下去,生硬地将话题转到了自己担心的事上。 凝香虽然有些吃惊不懂的开门见山,但满怀少女情思的她并没有敏锐的察觉到兄长语气中的生硬,只是犹如半合的水莲般,娇羞低头,双颊泛红,犹如鲜红的朱砂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晕开:“哥哥!” 伴着凝香的娇嗔,不懂心凉不已,果然还是晚了吗?不行,宁王太过复杂,谁都看不透他,心思太过深沉,实在不是凝香的良人。娘不在身边,长兄如父,我一定要劝醒她。 “凝香,听哥哥的话,宁王虽然文武全才、英武出众,但他的身份背景太过复杂,我从皇帝口中得知,他并不如表面那样淡泊洒脱。何况,你亦通国史,就该知道皇帝一系对宁王一系忌惮甚深。同样身为大藩王,郑王、谷王、辽王和韩王都手掌兵权,唯有宁王别说兵权连普通朝政也不许他沾染一丝,我实在不愿你和这样一个被皇帝深受忌惮的人交往!” 凝香听后,脸色一片煞白。不仅没有因此吓退,反而更为宁王心痛委屈,想必这也是他一定要孤注一掷,与皇帝相争的根本原因吧!不论是现在的皇帝还是以后的皇帝,都不会容许他和他的子孙一直存在的。他本是翱翔九天的雄鹰,怎甘心为了苟且性命做一只家雀呢! 一边的叶子早已听的怒气满腹,恨不得在不懂身上用剑刺上个千百个窟窿!看凝香脸色煞白、眼含泪光,有些沉不住气地出声道:“不懂师傅,话不是这么说。真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没看过王爷和姑娘两人间的相处,他们之间是情比金坚,天作之合!我只是个乡下丫鬟,不懂你刚刚说的一番大道理,我只知道,一个女人,只要自己心爱的人对自己坚贞不弃,就算陪他去死也是甘愿的!” 凝香听着叶子的话语,狠狠点头:“没错,哥哥,小叶说的就是我的心声。何况一切只是你的猜测,宸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至于皇帝忌惮他也好,哪怕此刻要赐死他,我也会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不懂一听,神色大怒:“胡说八道什么!你就认定他了,非他不可!哪怕娘和我都反对!他有什么好?!你该不会是和他私定终身了吧!”不懂说到后面,急得有些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后悔的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果然,凝香神情十分受伤! “不懂师傅,就算你是姑娘的哥哥也不能这么污蔑姑娘!王爷和姑娘皆是光风霁月之人,两人相处发乎情、止乎礼,我也一直相伴姑娘左右,你这么说实在太伤人了!”叶子一阵呵斥,不过心下也有些幸灾乐祸,不懂这么口没遮拦,想必凝香姑娘以后再对他反对攻击王爷的话会更听不进去了。 不懂悻悻无语,低着头,乖乖听着小叶数落。 凝香看哥哥神色懊恼,对自己也愧疚难当,不免心软。说来说去,他也是太多紧张自己。“哥哥,我知道你从小疼我。但情之一事实在不是人自己可以控制的,缘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等我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我已经无法自拔了!何况宸濠对我痴心一片,你既然说他心思复杂深沉,就该明白他这样的人或许会出卖一切,但以他的骄傲一定不屑出卖自己的感情。所以,你不用怀疑他对我的情不够真。至于你说的其他担忧,对我一个女子来说却并不是最重要的,我怎会为了未知的不幸而拒绝这份难能可贵的真情呢!” 不懂知道自己劝不回妹妹了,但他实在不能眼睁睁看妹妹入“火坑”,他就是莫名其妙的不放心、不喜欢凝香与宁王在一起!“就算妹妹你不怕皇帝的猜忌威胁,那你也得承认宁王决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吧?”看着凝香固执的神情,知道她也同意自己对宁王的评价,“他不会坐以待毙,自会做些什么。你能肯定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会迷失自己的心,沉浸在争权夺利中,从而抛下你。就算他一直不负你,但原本单纯善良的你能忍受他日渐偏激的手段吗?” 叶子一听,不得不暗叹这个不懂果然也是聪明通透之人,问的问题一针见血。自己虽然是王爷的人,正因为替王爷办事多年,自有些了解王爷的行事。若有朝一日,凝香姑娘与王爷的大业产生冲突,以王爷的自负,定会强迫凝香接受自己的一切,哪怕凝香承受不住那份惨烈。 凝香浑身仿佛被抽取了力量,瘫软在椅子上。不愧是兄妹,不懂问出了自己心底最深的担忧。一直以来,她和宁王不断向对方索要不离不弃的承诺,就是因为他们都意识到,宁王的野心在实现过程中,很可能会有让自己难以承受的事发生,到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宁王一定不会为此让步,而自己也可能会忍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离开他,不会相忘、只愿相望。 “哥哥,你对宸濠的偏见太深,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不管如何,不到最后一步,我都不会轻易放弃与宸濠相守!何况,之前我去信给娘,娘就并没有名言反对,她虽对我有些担心,但她知道感情的事只能靠自己的心去得出结论,故而并没有明言反对。” 不懂一阵挫败,用手拍打自己的光头:“我怎么就有这么个死心眼的妹妹。就算我夸大其词,对宁王偏见太深,反正我是不赞成你和宁王的感情!在梅龙镇这里,我会好好看着你们的,你们休想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的在一起!待会,你跟我一起回书院,我来之前已经跟院长报备过了,院长同意你和他的女儿梓福住在一起。”说完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是神神气气的不懂老师,我一定搞得定你们的!” 凝香暗自叹息,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希望宸濠和哥哥他们都能各退一步。对了,听说太子也在这,我到时劝宸濠和太子好好相处,要是能取得太子的好感和信任,那太子即位后就不会像当今皇上那样打压宸濠,宸濠也不必犯险走上极端的反抗之路了。只能说凝香与宁王现阶段的心愿目标是一致了,但她低估了宁王的野心啊! “凝香,如果你最后一定要和宁王在一起,别忘了告诉他你是我家的养女。我听说宗室亲王的正妃虽然不求门第高贵,但必须是出身三代以内父母亲眷皆是清白的人家。你是养女,父族母族不明,娘和我皆是半个出家人,同样家族难查,不符合清白人家的定义。宁王既然说他定会对你明媒正娶,若你有朝一日不顾一切也要嫁给他,就让他现在做些准备吧。”不懂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妹妹,不愿妹妹受委屈,最后无奈提醒了这么一番话。 叶子听后一阵错愕,而凝香则是感动的清泪盈目,“哥哥,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应该都补回来来吧…… 第27章 书院 “凝香,快把球传过来,郝汉就要冲过来了!”梓言一身白色劲装短打,在同样打扮的凝香左前方挥手喊着。说时迟那时快,在郝汉的长板将要触碰到球之际,凝香一个潇洒的侧身,将球错开到郝汉身旁,然后用力一击,正对着梓言的方向传去,惹得梓言一阵叫好。 不错,凝香正是在和黄班的同学同上体育课。自从她那天跟哥哥不懂从客栈搬到书院后,受到院长夫人和梓福的热情欢迎。梓福就像个大姐姐一样,温柔体贴,和善细致。考虑到书院本来就女子稀少,客房中更是没怎么准备单身女子的住宿安排,且男女有别,怕凝香出入不便,故而将凝香和叶子安排到自己院落起居。回想自己第一次与梓言和哥哥的学生见面时,大家稀奇古怪的感叹,不由一阵轻笑。 --------------------------------初见回忆分割线---------------------------------- “哇!哇!哇!”向来讲究的南宫越意此时却毫无形象的张大嘴巴,结巴道,“你,你真是不懂老师的妹妹,骗人的吧!”南宫越意看着眼前这位相貌绝色、身姿婀娜、斯文含蓄的少女,听到自己那一贯不修边幅,顶着硕大光亮脑门,行事有些疯癫的老师介绍说眼前的美女是他的妹妹,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这真的是兄妹吗?!不懂老师,这是不是你安排的一场恶作剧啊?不过,为了骗我们,找这样一个美女岂不是自打嘴巴,一眼就让我们看穿了吗?”啊,怎么我的心声竟然被大声的说出来了,谁啊?南宫越意一惊,四处一看,原来是一向稳重冷静的洛少鹖!可见,绝色少女和嘻哈光头的反差太大,连洛少鹖都宁愿相信这是不懂老师开的一个玩笑。 凝香嘴角含笑,有趣地看着黄班同学的插科打诨,真是好有活力啊,果然只有哥哥这样的老师才能教出这样个性鲜明的学生。 “你们一个一个胡说的什么!没眼光!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伟岸,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妹妹有什么奇怪的,男俊女美,就是我家家人们的基本特质,知不知道!”不懂一边轮流拍打大声嬉笑、胡乱猜测的学生,一边自豪的反驳着。不过这番自我贴金的话语更引得同学们的摇头嬉笑。 “凝香,你叫凝香对吧!”梓言也不信不懂的话,仗着自己也是女生,跳到凝香身边,挽住她的手臂,直接找凝香确认,“我猜你和不懂是认识的,但一定不是不懂说的兄妹关系。你这么漂亮有气质,也一定不是那个死光头的追求者!”说道这,她心里还微微酸楚了下,不过实在觉得这个猜测比凝香和不懂是兄妹的更不可能,故而假装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有个亲哥哥是不懂的好朋友,然后不懂受朋友所托来照顾你这个妹妹的?” 不懂听到梓言的话自是不依,挽袖跳到梓言面前好一阵反驳。凝香见哥哥气的跳脚,和梓言不停地斗嘴互损,周围的学生又惟恐天下不乱的起哄,只能无奈的挡在哥哥和梓言他们中间,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我叫姚凝香,我真的是哥哥的妹妹。你们别看他平时没个整形,但他其实是个温柔负责、爱护妹妹的好哥哥。” 不过,这样的答案只能引起梓言他们更大的惊奇:“真的很难相信你们之间是亲兄妹啊,其中一个是抱养的吧!一定是不懂老师是那个抱养的…”同学们只是随口捣蛋瞎说,就是想看不懂气的跳脚。却不知反而无意中戳中了部分真相,不懂自然有些尴尬生气,故意更加大声的囔囔去掩饰那丝不自在。而凝香则是想到当时客栈时哥哥的最后一番话,有些神伤,作为知情人的叶子在一旁见此紧紧挽住凝香,轻轻安慰她。 “想不到,你真的是不懂老师的妹妹。你不要紧张,老师为人随意洒脱、不拘小节。他和梓言这样斗嘴甚至动手都是家常便饭,过会自然就会安静下来的。”朱正见凝香两人神情有些不好看,以为是同学们有些过火的玩笑让凝香不开心了,连忙在一旁解释。 凝香有些感激的向这个皮肤微黑,举止有些刻板拘谨的少年点头致意。此时,她并不知道,这个有些沉默安静的少年正是宁王要找的太子-朱厚照。 就这样,在一阵热闹的相互介绍后,不懂出于看住凝香,尽量不让她与宁王接触的目的,请求应墨林答应凝香做个黄班的旁听生,也算和梓言作个伴。 凝香处事温和有礼,待人真诚周到,和大大咧咧、机灵古怪的梓言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毕竟梓言再怎么说也是个女生,姐姐梓福大她4岁,自己又在为情所困,已经很久没有姐妹好好谈心了。而凝香出项的刚刚好,论岁数两人相差无几,论性格,凝香善解人意,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故而两人很快成为一对要好的闺蜜。至于班上其他的同学,看着凝香出色的品格样貌,自然都对她怀有很大的好感。 不懂见到这样的情况的自然很满意。他觉得凝香会“轻易”被宁王拐走,也有因为凝香从小离群索居,缺少同伴,太过寂寞的缘故。如今自己给她找了这么多好伙伴,尤其中间还有怎么多条件良好的同龄“青葱”少年,可以大大有助于妹妹看淡她同宁王这个“老男人”的情感。 只能说不懂此时忘了,宁王虽然比凝香大,但和自己确是同龄,不过大他6岁,哪“老”啊?而想用俊秀少男转移少女的注意力更是天方夜谭,他忘记之前的梓言可也是对着宁王发花痴的。像梓言和凝香这样年龄的姑娘,自然更喜欢比自己稍大,成熟稳重,英俊潇洒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之类的男子啊。 -----------------------------------回忆结束------------------------------------ 凝香看着这堂活力四射的体育课,看着梓言、郝汉、邢风和朱正等人正在激烈地用长板抢球,欢快之余却觉得有些寂寥,她有些想念宁王了。自从来到书院后,一来不懂看得严,二来通过小叶的秘密传话,知道宁王已经找到太子的行踪,正在为接近太子做准备,故而两人好久没有好好独处了。 突然,朱正一阵紧张慌乱的声音向凝香传来,将有些走神的凝香惊醒过来:“凝香,小心前面的球!”伴随朱正同样错乱奔跑的脚步,一个白色的小球正向自己面门飞来。 凝香顿时一惊,正想尽力往旁边躲避,却发现已经有些晚了!她反射性的急忙抬头遮脸,紧闭双眼低头防御。过了不知几个呼吸的时间,自己的手臂或头等身体其他方位都没有受到撞击的感觉,心下不由有些疑惑。试探性的缓缓放下手臂,睁开眼睛,却发现朱正就在自己的眼前,但奇怪的是他一动不动只盯着自己的后方,在他的右侧脚边还有一颗小石子。其他的同学则是一脸崇拜惊叹的神情,尤其是南宫越意和梓言,两眼同样盯着自己的后方都要发出光啦! “你没事吧!”熟悉低沉的声音从自己耳边响起,有些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后颈间,凝香不由双眸睁大,急忙回转身体,果然,看见思念已久的恋人正眼含焦虑,但面色却祥装平静的看着自己,之前有些凌乱的气息已经慢慢平复,再难有人能探知刚才那一刻宁王心绪失守的慌乱。联系这些情景,不难猜出刚才是宁王在紧急关头用小石子将白球飞击的路线改变的。 “谢谢,这是我的球。”干净平缓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凝视,在朱正走到凝香身边时,宁王已经换回一贯的温和有礼,仿佛刚刚只是自己恰巧的一个举手之劳罢了。 宁王隐晦的用眼神安抚凝香,见凝香除了情绪有些激动外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专心同朱正寒暄。奇怪的是,朱正面对自己却是一派恭敬陌生,不热情自己可以理解,正常的话他是应该对自己怀有戒心的;但反常的是,他也没什么敌意,更像之前都不认识自己,仿佛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就有些奇怪了。不过,宁王城府甚深,面上不动神色。在梓言他们围过来后,并没有过多刻意地接近朱正,反而一视同仁,犹如一个宽厚渊博的学者,耐心回到这群学生的各类问题。只是在经过凝香身边时,趁别人不注意,巧妙地将一张纸条塞入她的手中,而在经过朱正旁边时则是有些隐晦的观察和若有所思。 不懂在听说了这里的动静后,立马赶了过来。虽然碍于同学和书院同僚们的态度,不能马上将宁王“请”出去,但他一来就占据自己妹妹身旁的座位,对宁王虎视眈眈。不过让他又是庆幸又有些失望的是,宁王和妹妹都中规中矩,一个认真讲课,一个认真听课。哼,看你装到几时?!不懂有些恼怒的想。他却不知道,宁王早已在孔儒副院长那隐晦的给不懂上过眼药,待会那位尽责的副院长会就黄班不久后的府试冲刺复习准备事宜去敲打不懂,今晚不懂别想早早下课回来盯着凝香和自己的行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还是不要偷懒了… 第28章 相约 夜凉如水,凝香披着一件素色的披风来到了宁王纸条上所写的书院后山--杏林,怀着丝丝甜蜜与期待的心意走过曲折蜿蜒的镜湖长桥。只见不远处萧萧落木下,一个素白的侧影坐在一棵粗大的杏树下。虽是坐姿悠闲,但上身仍笔直地挺立着,如刀削般深刻俊挺的侧颜微微仰起,深邃的双眸迎着洁白的月光静静闭着,犹如一个君王正坐在自己宫殿的宝座上,悠然自得。 凝香不由放轻自己的步伐,犹如蜻蜓点水,轻盈而灵动。不过一会儿,就来到了心上人的身边。看着宁王似无所觉,仍然闭目养神,有些嗔怪地弯腰抬手,想突然覆上他的面颊吓吓他!要知道,自己可是好不容易趁着今天哥哥被书院事务绊住脚,才能顺利出来见他的呢! 谁知宁王却先一步,趁她俯下身之际,突然睁眼,满怀戏虐的将怔愣住的佳人一个巧力扯入自己的怀中。 凝香“哎呀”一声轻呼,回过神后就发现自己正坐在宁王的双腿上,两人上半身紧紧相靠,被宁王紧紧拥着,动弹不得。更过分的是他还轻轻含着自己的耳垂,惹得凝香一阵面红耳赤。 “你来晚了呢,我该怎么罚你?”宁王语含笑意,与佳人耳鬓厮磨,得意的看着怀中的可人儿手足无措,娇羞难言。 “你冤枉我!我是按着你白天纸上所写,戌时在后山杏林一见。如今时辰刚刚好,分明,分明是你自己来早了…”凝香原本理直气壮的反驳在宁王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渐渐消音。 “我可不管,我只知道我急着见你,等你好久了,你得好好补偿我!”说完,不等凝香反应过来,就霸道地含住了她的柔唇,将凝香的阵阵“唔吟”声吞入唇齿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凝香总感觉宁王这次特别的热情,吻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投入,听着他粗哑炽热的呼吸,感受着他坚固有力的双臂。她慢慢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身躯发软,两条手臂只能无力地攀附在对方伟岸的肩膀上,十指不自觉的紧紧扣住他的衣襟。 宁王见怀中佳人面颊坨红、娇喘吁吁、慵懒妩媚的模样,流露出不同平常的诱惑风情,情难自禁。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与于凝香的吻,炽热的唇舌慢慢转向佳人柔白敏感的香颈,一只手也越来越往上移… 凝香被动地感受着宁王的动作,少女的直觉让她觉得有一些不安与慌乱。本能的,她反射性的将手按在男人游弋的大掌上,气息凌乱的哀求着:“宸濠、宸濠…停、停一下!我们好好说说话吧!” 宁王听到凝香的哀呼,慢慢恢复了理智。费尽自制力地停下了自己有些疯狂的行为,将自己的面颊深深埋入凝香的颈肩中,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凝香一动也不敢动,懵懂的直觉告诉她这时候的恋人很激动危险,最好顺着他,尽管她觉得坐在身下的部分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戳着自己很不舒服,但她本能的感觉到自己还是乖乖不动的好。慢慢,宁王喷在她耳边的气息渐渐平缓,有力的双掌开始轻柔地安抚着自己的背,凝香才稍稍安下心来,凌乱的心跳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恢复理智后,宁王也有些诧异自己的癫狂。原本自己只是想轻轻吻吻她,稍稍抚慰自己这几日来的相思。不过,初动真情的他显然并不知道,时空的相隔,尤其是人为的对恋情的阻挠,恰恰是会让热恋中的男女更加狂放、难以自制的。尤其宁王位高权重、睿智无比,本身的魅力和能力让他对天下间的人、物、事予取予得,除了谋夺皇位,从来没有什么是对他造成阻挠的。偏偏在与凝香原本顺利的恋情上,半路杀出个不懂,仗着凝香哥哥的身份来阻挠他们的相爱!正所谓越是难得的越是珍惜,使得原本就对凝香就情根深种的他对凝香更加着紧了! “我之前听小叶说了那天你和不懂为我的争执了,你受委屈了!”宁王缓缓抚着凝香的青丝,怜惜地说道。 “没什么,哥哥只是太紧张我,等他明白我对你的心意确实不可逆转后,他就会慢慢想通的的。”凝香安慰道,虽然她知道哥哥对宁王最大的偏见与不安是来自于他敏锐的直觉,嗅到了宁王野心的气息。除非宁王从此真的淡泊权势,或哥哥改变立场站在宁王一方,不然他们间的矛盾根本难以调和。但自己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想什么,她为了跟上宁王的步伐,为了可以与他一直在一起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心力。必须抛开从小建立的是非价值观、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多看多想,只要能单纯陪在他身边就好。 “原来你和不懂不是真的血亲啊。”宁王也知道之前的话题很让凝香为难,故而就装作不在意地说起另一件事。 “是啊。听娘和哥哥说,我是他们在一条山溪中,从一个小木筏上捞上来的。身上除了襁褓上的名字,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了。娘也曾想帮我找回亲生父母,但那片捡到我的树林本来就人烟罕至,再加上我身上的线索基本等于没有,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不过,好在娘和哥哥是真心疼我,故而我也没那么执着去找生身父母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先是被娘和哥哥抚育,受尽疼爱;后来又遇到了你,对我情真意切…” 宁王安静地听着凝香的话语,心像被片片白羽抚过,温馨而蔚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地做我的王妃!至于宗人府那边的核查,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你不用担心。对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班上的朱正就是我们要找的太子!” “什么?”凝香有些难以置信,这么个有些腼腆安静的普通男孩,竟然就是大明储君?!“那他怎么不认识你啊,你是他的小皇叔,他应该见过你的。可我看白天他看向你的眼神很陌生和恭敬,而且我觉得他并不是装的。”凝香很是疑惑。 “是啊,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不过,我既然找到他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就能知道原因了。只要我取得他的信任,相信等他登基后,就算知道你的情况,也不会反对你当我的宁王妃。我看你在班上人缘挺好,说不准他念着这份同伴香火情,还会帮你呢!”宁王轻松地调笑道。 而凝香则另外想到,是啊,如果宸濠和我都能和太子建立深厚的友谊,是不是可以让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结果呢! 凝香想着心事,看着眼前这张自信风发的容颜,重新靠回对方的肩上,两人一起静静地观赏着月亮的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岁岁有今朝。 第29章 朱正 清晨,“砰,砰,砰”的劈柴声从金阁寺的后院中传来。只见一个身穿粗朴短打的少年正挥汗如雨地挥动着手中的短斧,脚边已经放了一小叠的木柴。 凝香循着声响来到了后院,将做好的糕点饭菜放在厨房里,倚着门前的柱子,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沉默的少年。自从几日前的晚上,宁王说这个普通木讷的少年就是当今太子后,凝香都会在来看望哥哥时,装作不经意间观察他。 听哥哥说,他是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将昏倒在镇上龙凤店的后巷中的朱正捡回来的。当时这个少年发着高烧,整整昏睡了3天3夜才醒过来。在他随身的背囊中根据路引以及一张观自在书院的录取通知书,才知道他叫朱正,不远千里从河南来到此处求学。 不懂见他似乎烧坏了脑子,对自己的处境有些迷糊,刚开始时似乎连自己是谁都不确认,再加上自己对他莫名的亲切感,于是就将他安排在金阁寺住下。 凝香想,会不会他因高烧而有些失忆,不然他怎么会对宁王一片陌生呢? 其实,凝香只猜对了一半。 原来的太子在经历路途颠簸和饥寒高热后,尤其是因在河南治水失败致使数千百姓丧生的打击,使他潜意识中借着重病“遗忘”自己的身份与过往。这段时日,他作为一个普通的学子,内心感到了久违的宁静。但逃避的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随着宁王的到来与相见,不久后院长应墨林直接挑明身份对他直谏,以及得知皇帝知道自己失踪后病情加重的消息,使得他再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失忆”下去。这几天,他已经慢慢“记起”自己在来梅龙镇前的身份和那份从小重压在肩上的担子。 “凝香,你为什么老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吗?”朱正对凝香似有若无的观察早已有所疑虑,只不过他感到凝香并无恶意,故而忍了这么多天才说。 凝香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想帮宁王弄清楚朱正到底什么情况,就硬着头皮找了借口试探道:“我之前就在河南的范县,听说你也是那边的人,只不过路上生了病不太清楚记得自己了。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吗?” 朱正听后,心里一紧!他只是凑巧将病死在路上的真正“朱正”顶替了,并不清楚原来的朱正有什么家人朋友:“怎么、怎么想到问这个了?我家人父母自然是还好好待在河南老家啦…” 凝香见朱正有些慌乱无措,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就心中有数了,于是继续不经意地说道:“哦。我之前待的范县,曾有户受我救治的人家,闲谈中曾提及他们有个勤勉优秀的儿子在四处游历,之后会到梅龙镇的书院来求学,他的名字和你一样,也叫朱正!我就是觉得有些巧合,想问问你们是否是同一个人…” “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很多,实在不足为奇。”朱正似乎松了口气,“之前因为生病,记忆有些混乱模糊,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在不懂老师的照顾下,我已经慢慢有些恢复了。很遗憾,我不是你口中那户人家的孩子。他们、他们过得还好吧?”说道后面,朱正已不见了之前的轻松,神情有些迟疑和愧疚。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引以骄傲的孩子已经凄凉地病逝在异乡荒野中了,想到这,心中越发沉重愧疚。充满了深深的罪恶感。 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少年没有看到凝香一闪而过的尴尬和心虚。她只是随便编了个谎言去试探少年,之前并没有细想被太子顶替了身份的原“朱正”的下落与处境。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和观察,她可以肯定太子是个善良正直的人,虽然为人有些怯懦,但绝不会故意去做伤天害理的事。看他如今这副黯然不安的神色,恐怕那位原“朱正”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阴擦阳错下让太子顶替了身份。 “他们挺好的,虽然之前遭遇了水灾,但毕竟挺过去了。我出来的时候,宁王已经安排好了灾后救治工作,大家在合理的安排下,一起为家园的重建同心协力。那户人家也得到了妥善的照顾,身边也有其他儿孙服侍,只是再怎么样还是牵挂远游的孩子的。”凝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番瞎话竟然信手拈来了。她想,她是同情了太子的羞愧不安。看的出来,治水失败的打击已经让这个原本该意气奋发的少年的人生变的更加暗淡无光了,他实在是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或间接因自己引起的任何不幸了。 朱正听完后,果然面色好转了些。两人一时沉默,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凝香美丽善良,还是待自己极好的不懂老师的妹妹。但不知为何,朱正却对她不由自主的客气疏离,其实这是宫里的人最基本的防范习惯罢了,宫中之人善于察言观色,对人的态度变化尤其敏感。凝香不可谓不友善,但他就是感觉到她还有一些秘密瞒着大家甚至连不懂老师也不知道。至于凝香则因为宁王和河南事件,对他从一开始就有审视和不满,做不到完全的以诚相待,故而两人间一直以来都是不咸不淡,结果这次突然间的交谈,总感觉有些“交浅言深”了。 这时,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落到院落的石桌上。这是一只信鸽,因为她看见鸽子的脚边有一个小纸卷。 朱正看到信鸽,原来略有郁气的脸突然有了少年人的光彩,作为过来人的凝香十分熟悉这种神采。这是相恋间的男女才会有的神情。 只见朱正轻轻抱起白鸽,为它梳毛喂它喝水,然后小心地取下鸽子脚上的纸卷,仿佛捧着一个稀世珍宝。嘴角含笑地放飞鸽子后,就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纸卷…似乎后面意识到凝香还在,朱正黑黑的小脸一红,将已经打开一半的纸卷重新收回,凝香只瞥见“晴天”二字。朱正不好意思的挠头,握拳咳了咳:“凝香,我想不懂老师他们快要晨练回来了,我们把你带来的糕点早餐送到前院吧。” 凝香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头顶都快冒烟的少年,因为肤黑,红的并不明显。但那躲闪的眼神、眼角的甜蜜、发烫的耳尖,还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感觉到对方心花怒放般肆意与欢悦。 “你说对,这个时辰了,哥哥也该叫囔着肚子饿回来了,那就去前院吧。”凝香调皮地侧头一笑,乳燕般轻盈地回身掠向大门,刚走了几步,却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又停下脚步抿嘴笑道:“朱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干完啊?要不,你先留下干完手头的事,不然待会吃饭时心不在焉的,呛到就不好了!”说完不等朱正回神,向着朱正刚刚塞进纸卷的胸口眨了眨眼,一脸“你就别装蒜了,我知道你其实早就急着想看来信”的神情,在朱正羞恼难当的表情中,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经过这次,两人间仿佛有了个共同的秘密,关系较以往变的亲密友好的多了,不久他们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往日的戒备与隔阂也慢慢消失了。凝香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窥探到了朱正的不自信与深深的罪恶感后,就一直有些同情他。于是在今后的日子里就和不懂一起鼓励朱正,为他打气,帮他重新建立自信。 这样的相处却引起了宁王的嫉妒与不满。 这天,凝香与宁王避着不懂再次来到杏林。 “这几天,看你和太子相处的挺好的,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发生了。我看他对你的态度不复以往的客气,亲密自然了很多。”宁王强压心中的不适,故作不在意地问道。 凝香回想到最近朱正为神秘来信人提出见面的要求而甜蜜烦恼着,那副坐卧不安的样子实在好笑极了,与当时的自己多像啊!是的,凝香自从那次偶然看到有信鸽给朱正送信后,慢慢从他嘴里得知他到梅陇镇后,遇上了一个心地善良的美丽姑娘,她对他有一饭之恩,他对她一见钟情。他们后来成为了笔友,常常在信中诉说自己的心事。他们其实常常见面,但姑娘并不知道朱正就是那个与她通信的人。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凝香并没有刨根究底,她只是在少年迷茫痛苦时,给他鼓励与自信,希望他有天能有勇气能堂堂正正地向那位姑娘表明身份。 在宁王耐心快要告尽而之时,凝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噗嗤”一笑:“我跟你说说太子来到梅龙镇后的事,听了以后你就发现,他虽然有着性格上的缺陷,但他其实是个很宽容谦虚的人,待人赤忱!宸濠,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这样太子登基后,知道你的真诚与聪慧,一定会重用你的,到时你们就可以有一段君臣佳话!” 宁王看着凝香闪闪发亮的明眸,心中有些心疼。她一直在为自己要做的事而担心不安吧,所以只要有一丝所谓的“光明与完美”的希望,就想迫不及待地抓住。可是,傻姑娘啊!这种事,身在皇室,即使你只是起了个念头就绝对回不了头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宁藩与皇室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宁藩从永乐起,耗尽几代先辈的心血准备,怎么容许自己放弃,不成功便成仁!不过,自己还是不要对她说太多了,免得她更加担心。反正,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自己的,到时,自己可以为她做到任何事! “好,那你慢慢说,我听着呢!”宁王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波澜不兴,不忍打破她天真简单的想法。只是宠溺地看着凝香,听她娓娓道来朱正的一切,慢慢地,他的眼睛越来越有神采,他好像抓到夺取朱正信任的锲机了! 凝香看着宁王眼中的神采越来越盛,虽有些怪异,但她更愿意相信是他被自己的说法说服了,他也觉得太子是一个值得辅佐,让他们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的机会吧!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大明除了成祖外,谋反的藩王无一成功!好像冥冥之中有天数注定,她实在不愿心上人用性命去赌那份飘渺的千秋功业!尤其是在她越来越了解太子的个性后,好像找到了一条可以不那么辛苦危险的路。太子的性格的确极利于宁王大业的实施,使他的道路可以走的更快更稳!她并不知道,皇座的诱惑力是任何一个自负又极具野心的人难以阻挡的!其实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的态度如何都不能让他产生丝毫的影响与动摇,他会因此改变方法,却绝不会改变自己的目标,他注定是该站在万人之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抽空更了一章,我真是好样的!! 第30章 凤姐 “卖烧饼喽…热腾腾的烧饼,一文钱一个,料足味美…”“新进的京城最流行的花样料子,各位乡亲有兴趣进来看看喽,给家里夫人小姐选上一些…”快近中午,梅龙镇的大街上越发的热闹,叫卖声、吆喝声、招揽声…声声不绝。 宁王独自走在这喧闹的街上,街上行人经过他的身边时都会下意识地整肃面容,端正态度,即使宁王一直面带微笑,面色柔和,对他身边擦身经过的行人还会时不时亲切的点点头,打个招呼,一路上更是热与助人,为遇到困难的百姓解决各种问题。百姓们很快就知道他就是闻名天下、深受爱戴的宁王,都对他十分崇敬,对他犹如对着一尊神佛,爱戴他却也从心底仰视他、敬畏他! 宁王并不在意百姓的心思,只要民心受他驱使就可。他信庭漫步,一直到了一座规模中等的酒楼后,才停下脚步。 酒楼就是普通的江南木制建筑,三层高,飞檐青瓦。左右各有一扇角门,后面连着一个不大的小院,时不时炊烟袅袅,一些婆子工人进出,应该是酒楼的厨房和仓库等所在地。正大门一对八仙过海的雕花镂空门扇,底部是仿海底蛟龙泛波的石刻栏槛,中间最上方是一块漆黑的木质大匾,上书“龙凤店”三个漆金大字,不是什么名家所书,字迹只是公正。 宁王凝视片刻,就抬脚步入酒店大楼。一个高大憨厚的青年连忙过来招呼,看着他有些迟钝呆傻的样子,应该是探子收集的情报中所说的凤姐的傻哥哥--大牛了。 “公子里面请,请问是吃饭还是住店,还是又吃饭又住店啊?我个人建议您还是住店顺便再吃个饭,要知道我们龙凤店可是全梅龙镇最好的酒店了!对了,公子是做什么的,是要赶考的学子吗?我们凤姐最喜欢和像公子这般才貌双全的人做朋友了,要是公子能对出二楼大堂中的对子,酒水全免,住宿打对折哦…”一个梳着双丫细辨的粉衣丫鬟一看到器宇不凡的宁王,连忙跳脱地奔过来,挤开笨嘴笨舌的大牛,嘴里叽里咕噜一连串的话语吐出。宁王耐心的听着,面上没有一丝不耐,这样碎嘴应该就是凤姐的丫鬟惜缘了。 宁王由着惜缘将自己带到二楼的一个靠窗雅座坐下,点了几个小菜与一壶茶,静静地看着对面大堂中,几个学子书生高谈阔论,对着两副对联抓耳挠腮。上联分别是一短对“凤落梧桐梧落凤”和一长对“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叫风风雨雨,清清冷冷。”那些自认才华横溢之人都觉得自己做的对子最好,正在争执不休。 宁王一边看着这场闹剧,一边想着昨夜飞花传来的消息。自从自己从凝香嘴里知道朱正有了心上人后,就命令在梅龙镇的探子全力打探太子的一举一动。马上就知道了那个让太子以“晴天”的笔名通信的女子就是这家龙凤店的主人--李凤姐,而且意外的是就连不懂也喜欢这个女子,这倒是有趣极了!故而,今天自己微服来到此处,想了解一下李凤姐究竟为人如何,看看有否让自己利用的价值。 老实说,他对太子和不懂的眼光有些失望。不懂虽然聪明,但想到他毕竟从小在和尚寺庙中长大,并没有看过多少女子,那李凤姐还算有些才貌,也就可以理解他的喜欢。但朱正好歹是一国储君,在宫中才貌双全、性情各异的女子不知凡几,按说不该轻易动心的。且从飞花的情报中终结,他看上的李凤姐不过是个贪慕荣华、现实物质的姑娘,将生活和家庭的重担寄希望于钓得一个金龟婿,从而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富贵安逸的生活。所以她的善心善举都是有目的的,希望自己有个好名声,要是能救助到一个感恩戴德的冤大头发达后娶自己就再好不过了!所以李凤姐在酒楼设下绝对考验学子的文采,对有才的学子极尽照顾正是这个原因。所以,除非朱正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凭他如今的酒店帮工身份,又无出众才华,一旦李凤姐知道他就是“晴天”,必定恼羞成怒! 宁王想到此处,又见自己最想试探的凤姐并不在此,于是起身来到大堂中央设置的书案上,奋笔疾书,一笔透露出金戈之气的大字跃然纸上,将一众原本对宁王突如其来的动作不满的学子们惊住了!“珠联璧合璧联珠”一个摇扇故作风流的老秀才吟道。另一个手抚短须的青年文士也不甘示弱的朗道:“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话音刚落,就是一片轰然的叫好声,左右四顾这位高才,才发现宁王早已从容步下楼梯,消失在喧闹的人海中… 宁王随意地走在街上,不一会儿看见前面有一群百姓围拢在一处,对着前方指指点点,于是就走上前去。这才知道原来是这里的河桥塌了,而新造的石桥却被一个当地豪强独霸,言明要想过河必须付出高昂的过桥费。宁王本着收拢人心的目的,利用自己聪慧的头脑和矫健的身手,很容易的解决了此事,赢得百姓一片赞扬。在他四处谦逊推让之际,一个身穿淡蓝色对劲中袖衣裙,头饰同色钉珠花案发桍,右臂上挎着一个竹编小蓝的秀雅女子上前。 “公子真是侠义心肠,让我们这些百姓终于不用受恶霸的盘剥之苦了!还请公子告知姓名,小女子李凤姐待这里的父老乡亲向公子予以深深的谢意!”由于凤姐平常注意在乡里的名声,处世为人八面玲珑,很得乡里人的好感,而且她人物秀美,吐字文雅,在一般的民众眼里就如大家闺秀一般,所以她这样拿大的代表这里的百姓向宁王表示谢意,也没什么人出来反驳。 宁王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斯文秀雅,但眼神却透出一股野心渴望的女子,心中微微冷笑,想不到她就是李凤姐啊!但他面上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摇头谦逊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说完不等凤姐反应,就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去。“本王…”凤姐先是面带惊疑,而后好似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一阵狂喜,是宁王! 宁王自然不屑知道凤姐在自己走后的反应,反正她的任何反应在他的掌控之中。在他故意在话语中露出“本王”二字时,就知道以李凤姐的专营机敏,一定能马上猜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宁王来到梅龙镇可不是什么难以探听的消息。再加上自己原先在龙凤店里留的对联,她一定会对自己影响深刻!一个位高权重、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大明亲王,简直就如天神下凡,是拯救她如今困顿乏味生活的最佳人选!自己这样的不就是她这种女子做梦都想遇到的金龟婿吗?! 宁王心中嘲讽不已,直到回到书院客房小院,看见凝香轻灵动人的背影倚立在方塘边的假山石壁上,这才露出真挚的笑容,抛开外面的垢蝇污龊,快步向佳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对凤姐很没有好感,这章写的我纠结死了,宁王已经有了凝香了,我会尽量简写宁王与凤姐的互动… 第31章 为难 “凝香,怎么穿的这么单薄的站在池边?这里背阴风大,小心着凉。”宁王从身后拥住凝香,然后就发现她神色也有些不对,秀眉紧皱,原本花瓣般娇嫩的唇也紧紧抿着。 “你遇到什么事了,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憋着,可以跟我说,我永远都是你的依靠啊!”宁王心疼的低语着,用自己的薄唇亲允着凝香洁白的额头,像要抚平她每一寸紧皱的眉头。 凝香刚刚从朱正处回来,知道那件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心中像压了块石头。小叶看着自己一脸不开心想要开解自己,可自己知道的这事也不能随处和人说,怕给朱正和哥哥带来什么麻烦。于是借口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宁王的住所。 她看着宁王一脸的关切,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原本有些烦躁无措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对着宁王缓缓道来。 原来,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凝香和朱正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也在这几天里知道了朱正心里的人就是龙凤店的主事-李凤姐。她曾远远见过凤姐一面,觉得她是个知书达理的清丽女子,又听朱正说她为人热于助人、时有善举。在信中,他们常常相互诉说各自的心事,相互鼓励相互安慰,她曾对朱正描述过自己的处境堪怜,字里行间中透露出期盼有一个坚实的肩膀可以给自己依靠。这样的暗示实在是很容易让一个热血正直的少男动心沉沦。近来,她在信中第二次提出想和“晴天”见面,这让朱正很为难。因为在信中的“晴天”是一个成熟睿智、沉稳可靠的人,远不是现实中这个木讷自卑,被凤姐呼来喝去的“朱正”所比拟的!他实在没有勇气去见凤姐,但又无人可以诉说这份甜蜜而痛苦的恋情,想是在心底压抑太久了吧,所以忍不住向温柔的凝香倾诉了自己无解的心事。 凝香是个诚实勇敢的人,尤其是对待感情的态度。她觉得朱正既然真心喜欢凤姐,就该向凤姐表露真身。纵然凤姐一时接受不了,但相信等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真诚,或许就会接受自己了。虽然听朱正说凤姐对自己未来的良人各方面要求都很高,但感情与缘分的事岂是可以自己控制的,判断一个女子的良人的标准更不是外在的条件就可以概括的?!少女怀春总是诗,若朱正和凤姐注定有缘,想必任何女子都会不不计一切,只愿和心上人一起的! “既然你想的这么清楚,那你鼓励太子去见凤姐就行了,何必自己纠结?至于他们见面以后到底是何结果,又不是你能控制的,顺其自然就好。若李凤姐真是个有福分的,自会知道如今她抛弃荣华选择真心待她的“穷学子”,有朝一日就是给她无上荣光的太子乃至皇帝,必定不会后悔当时的选择!若她没有,那只能说她命里不济,没那个福分!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只寄希望于凭借嫁得高门从而摆脱困苦的女子,你们也不必对她的选择抱有太高的期望。”宁王听完凝香的一番讲述,嗤笑地说出以上的结论。 凝香斜睨了宁王一眼,跺脚娇嗔。她觉得宁王的评价有些道理,但话说的实在不中听。要是朱正在这儿听到自己的小皇叔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态度如此不屑,想必一定对他没什么好感。亏他还说到梅龙镇是想好好和太子相处,加深彼此的情意呢! “真要有这么简单,我也不会如此烦恼了,自然是因为其中还有隐情了!”凝香没好气地轻捶了一下宁王,继续自己未完的叙述。 这个隐情自然是指不懂对凤姐的爱慕了。当时凝香刚劝慰完朱正,但朱正仍旧有些逃避。于是,凝香就拉着朱正来到哥哥不懂的住所,想让哥哥开解开解他,让他有些自信。谁知,两人刚到哥哥和无休师傅居住的院落门口,就看到一阵鸡飞狗跳的情景。 无休老顽童似的手举一个白瓷海碗满院乱飞,而哥哥不懂则嘴里骂声一片,脚下跟的寸步不离,直到他抢回那个海碗为止。 凝香和朱正一看到那个眼熟的白瓷海碗就心中预感到有些不对,因为,这样的海碗凝香在朱正那也曾看到过!听朱正说这是当时自己饥寒交迫晕倒在街上时,凤姐捧着一碗的米饭给自己,才使自己撑到不懂救起自己的,故而他一直像个宝贝一样的收着这个碗。如今看着不懂对同样的一个海碗那样视若珍宝,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好的猜测:这神情简直和当时的朱正(自己)一模一样啊!哥哥(不懂老师)和凤姐两人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两人都不自觉地停在院口。果然,已经停下动静的无休和不懂聊起了关于海碗的来历,提到了凤姐与自己的相识。朱正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复杂是一定的。但凝香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哥哥口中描绘的这些经历不就是朱正跟自己描述的场景吗?只不过饥寒昏迷的人换了下而已,太巧了吧!更让人尴尬的是,哥哥毫不犹疑地说出自己对凤姐因这一饭之恩已经情根深种了!这下,凝香看到朱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面面相觑,匆匆在院门口分手后,满怀心事的掉头而去。 “你说,我哥哥和朱正到底喜欢凤姐什么?凤姐虽然人才出从,但也不是倾国倾城啊比如籽福姐和籽言就不比她差啊!哥哥却对她们没什么爱慕。不过,他和籽言一直吵吵闹闹,像对欢喜冤家似的,想不到他喜欢的是凤姐?!若是因为那一饭之恩就爱上她,感觉也太…” “太廉价,太儿戏了是吗。”宁王将凝香未尽之言接下去。凝香虽然觉得说的有些刻薄,但自己确实有些这个意思。 “这倒的确有趣!他们到不止像师生,还想嫡亲的兄弟呢!连选择心上人的品味也如此一致…哈哈哈…”说者,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胸膛出溢出,笑的凝香羞窘非常,一阵撒娇不依。 “你还幸灾乐祸!如今我的哥哥和好朋友不知不觉中成了情敌。我之前还一直鼓励朱正勇敢追求所爱,要是被哥哥知道了,岂不怪我这个妹妹帮着外人?而朱正,我要是因着哥哥就不顾原先的立场,也不同样显得自己太过自私吗”凝香越说越烦,这下自己真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别担心,依我看,李凤姐在你哥哥和朱正两人间,一开始谁也不会选,你不必太过在意。不需多久,这件事就会有个结果,到时你只要看着这场好戏就成。你只要记住,不管到时我做什么,都不是真的,除了我对你的心意,其他你都不必在意,不必怀疑!”宁王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却让凝香有些不安。 “宸濠,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我,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凝香惴惴不安的样子只换来宁王一个深沉抚慰的吻。凝香很快沉沦在恋人的怀抱中,再也无力想些什么了… 凝香,你放心,只要你永远相信我,我会让大家暂时都好好的,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第32章 酸涩 清风徐徐,翠鸟空鸣。一座常见的八角石亭矗立在在花红柳绿间,隐隐约约可见一白一粉两道身影休闲地倚栏对坐。原本空空的石桌上摆了一竹编小篮,里面用青叶铺垫,放了几个苹果、李子、桃子,另外细心的女主人还准备了几块用干净的细格布包裹的云片糕。 凝香和小叶随着不懂和籽言跟随宁王与凤姐一路而来,如今看着亭内相谈甚欢的两人,心中微微苦涩。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听到哥哥和籽言说道宁王与凤姐近几日交往亲密,就鬼使神差地加入到他们荒唐的跟踪计划中去,结果看见眼前这一幕让自己心中刺痛的画面。 叶子无瑕理会旁边吵吵闹闹,小动作不断的不懂两人,只是紧张地观察着凝香的神色举动。只见凝香脸上的神色随着亭内王爷与凤姐的笑声越来越晦暗,不由心中焦虑万分!姑娘,你怎么看不出来王爷都是在逢场作戏啊!他现在的开怀大笑都是假的,根本没有和你在一起是那种从内心深处流露出的开心啊?! 恋爱中的人总是敏感而不自信的,尤其是一心系在一个男子身上的痴情女人,更是容易因心上人的一举一动而患得患失,正所谓当局者迷,自然不如落叶这般旁观者清了。 不懂一边忙着和籽言小声斗嘴,一边看着凝香的难看面容十分得意。不错,这一切都是不懂故意安排的。 他聪明伶俐,在宁王和凝香都住到书院不久后就发现他俩背着自己偷偷会面,心中早已愤怒不已,当然主要是针对宁王的,他一直觉得是宁王用了手段蒙蔽了自己的妹妹,也坚决不承认他对凝香的一片真情。但他知道,直接粗暴的手段是拆散不了他们的,尤其是宁王,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怕逼得他们太紧,会让宁王趁机想出什么馊主意,要是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那以后自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善良单纯的妹妹投入这个阴谋野心家的怀抱了。(你之前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啊,小不懂,郎情妾意,你挡不住的啊!) 谁知道机会竟从天而降了! 记得之前他得知心中一直当好兄弟的朱正跟自己一样倾心凤姐时,简直怒不可赦,再听到妹妹凝香之前一直在鼓励朱正去向凤姐坦白,误会凝香帮着外人,更觉得受到了友情和亲情的背叛。于是,气冲冲地去找妹妹,准备就她不停自己的阻挠约会宁王之事,“新帐旧账”一起算! 结果,还不等他找过去,梅龙镇就流言纷纷,说侠肝义胆的宁王和龙凤店爱才惜才的李凤姐交往频繁,关系不浅,李凤姐明显对宁王青眼有加。 不懂听到后,刚开始还很生气,他宁王凤姐选了朱正,也不愿宁王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得意!但后来他想到了凝香,不由一喜再是一怒最后是狰狞的笑了。喜得是凝香要是知道了这个事情,一定会对宁王愤怒怀疑,到时自己再加把劲,拆穿他的真面目,妹妹不就迷途知返了吗?怒的是,自己的妹妹凝香这么美好,就像仙子一般,对宁王那个小白脸痴心一片,连自己哥哥的劝阻都不顾,宁王还敢拈花惹草,教踏两船,让妹妹伤心!想到这,他还不知不觉有些迁怒凤姐,宁王有什么好,让她丝毫不顾他已是有主的人,还要去招惹!其实,这倒冤枉凤姐了,凝香与宁王因为不愿刺激不懂,故而一直没有公开两人的关系,人家凤姐怎么知道宁王“有主”了啊!虽然就算凤姐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不见得会轻易放弃钓宁王这个金龟婿的机会。最后,不懂发狠了,这个宁王既惹得妹妹伤心,又要“诱骗”“无知”的凤姐,实在不可原谅,自己一定要想个办法,在她们两人面前揭穿他的虚伪面孔,让他一个都得不到! 于是,黄班的同学们就发现他们一向乐观不羁的不懂老师,最近总是时不时走神,然后阵阵阴笑,面目狰狞,令人汗毛倒竖。 此时,不懂又陷入自己美好的想象中,想到凝香和凤姐最后都不屑地甩了宁王一记耳光,不顾他的苦苦哀求,站到了自己身边,自己看着妹妹迷途知返,凤姐也发现自己比宁王好一百倍。于是得意洋洋的看着落魄不已的宁王…越想越乐,脸上一阵傻笑,引得籽言跳脚直叫:“死光头,中邪了?别吓我啊!”还用力嘣了他几个脑门,才让不懂醒过神来。 另一边的叶子一看不懂的猥琐表情,就知道他没想好事。心里大骂一万遍“死光头,太阴险了”,就不管旁边动静越来越大的两人,快步跟上早已起身离去的凝香。 凝香此时早已分不出心神去注意周围的动静,她的眼里只有宁王和凤姐相携而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宁王,他对她的心意,之前的种种都不是假的,这点自己是可以用性命担保。但她实在想不通宸濠为何不顾流言,不顾太子的感受,也,也不顾自己的心情,去接近凤姐?!明明之前他们谈到凤姐时,他还是一副不赞同的神情,可如今…想到这,自己都快忍不住掉下泪水了。 等到不懂和籽言追上来时,只看到凝香一个人痴痴望着平静的湖水,宁王和凤姐早已泛舟青山绿水间了。 “这个宁王,果然是个风流花心鬼!不是个好东西!”不懂看不过妹妹失魂落魄地表情,出言讥讽道。 籽言白了不懂一眼,不赞同的回道:“你瞎说什么呢!分明是李凤姐不知廉耻,爱慕虚荣,一心纠缠宁王,好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宁王为人温柔心软,一定是顾忌凤姐作为一个良家女子的颜面不好直接拒绝,让凤姐下不了台。宁王实在太君子了!”说完,籽言越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做西子捧心状。 “对对对,我觉得籽言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宁王贵为王爷,又四处游历,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那李凤姐也就比一般女孩强些,根本没法和凝香姑娘比!”说完,看到籽言疑惑的眼神,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失态,有些露骨了,连忙接口描补,“我的意思是说,梅龙镇比李凤姐强的姑娘不知多少,我家姑娘很优秀,籽言姑娘和令姐也是才貌双全,珠玉在侧,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李凤姐鱼目混珠啊!” 籽言听了,这才顾不得刚才看到凝香失神表情和听到叶子激动话语而产生的丝丝疑惑,骄傲的仰头一笑:“算你有眼光!就算宁王不喜欢本姑娘这类的,不是还有你家姑娘嘛!真是歹竹出好笋,宁王殿下就是跟凝香姐姐也比跟那个李凤姐相配的多了!”她的话立马引来叶子的一连声赞同。 不懂见不得她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样,也有些不舒服她和叶子贬低自己的心上人,又把自己妹妹与宁王牵连上。更看不过凝香听了这话而有些重新焕发光彩的摸样。撇嘴插话道:“不管如何,宁王与凤姐,总是男的占便宜,他要是真的是个君子,就不会和凤姐不清不楚了。何况咱们来的目的可不是来口头占便宜的,说酸话的!你看上了宁王,我对凤姐情有独钟,所以咱们才联手来此,想个办法搅乱他们的约会,我们才好浑水摸鱼,各得其所!” 不等籽言出声,回过神的凝香听到这话,顾不得心中的酸楚,神色紧张不已,一旁的叶子也用冷酷戒备的眼神偷偷盯着不懂:“哥哥,你们要对宁王做什么?要是一个不好,宁王…宁王和凤姐岂不是都要受到伤害,这样事情闹大了,不太好吧…” “放心,我们有分寸的。”终于逮着机会插话的籽言急忙将她和不懂“英雄救美”和“美女救英雄”的计划和盘托出,让明明还心伤不已的凝香顿时哭笑不得,“到时,我和死光头会乘船追上宁王,要知道,在他们上船之前我已经砸穿了他们的小舟,如今那个窟窿只是用蜡暂时封住罢了,等船行至湖中心时,就该蜡融进水了,到时候,我和死光头…嘿嘿…”籽言得意洋洋,根本注意不到凝香和叶子难看担忧的脸色,而不懂打定注意要好好教训一番宁王,故意装作没看见。 “凝香,你和小叶就在岸上等吧。这里没多余的小舟了,待会记得接应我们啊!”不懂和籽言坐入小舟出发后,对凝香这样说道,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划船远去。 “小叶,你说哥哥和宸濠他们都会没事吧?”岸上凝香孤独黯然的倒影在湖面摇晃,一旁的小叶上前扶住她无力的双手:“姑娘,你要相信王爷。这一路走来,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们之间的感情了!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也插不进你们中间的!” “那宸濠为何会和凤姐踏春游湖呢?以前,他只会和我在一起的…”凝香满心不解与委屈。 叶子也是一时语塞,她明面上只是个单纯的小丫头,总不能去和凝香姑娘说,王爷这么做都是为了刺激朱正,他是在利用凤姐。所以你大可放心,他只对你情真意切。 沉默良久,就在凝香越来越痛苦之际,小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切而欢快地开口道:“姑娘,我记得你说过,王爷曾反复对你说过,不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除非是他亲口对你说的,不然一切都不可信!就算有天他亲口对你说了伤你心的话,那也不是他的真心话!他说过,只有他对你的心意是真的,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凝香听完后,沉思良久,在叶子的忐忑中终于出声:“小叶,你说的对!不管怎样,我都要听他亲口和我说,他说的,我才信!” 于是,凝香主仆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各怀心事地眺望着碧水沉沉的湖光美景。 不一会儿,凝香突然看到离自己较近的不懂他们的小舟竟然在慢慢下沉,神色大变,紧张地大喊道:“小叶,小叶!你看,怎么回事?怎么是哥哥他们的船在漏水啊?怎么办,我哥哥不会水啊!”一边说着,一边在岸上来回走着,“不行,再这样下去哥哥会被淹死的!我得下水去捞他上来!” 叶子一开始还幸灾乐祸,暗爽不已,她早对碍手碍脚,不识时务的不懂看不过眼了,因为凝香和王爷的命令一直在苦苦能耐。如今知道不懂不识水性,巴不得他自作自受淹死算了!但她一看到凝香打算下水救人,才意识到不好。要知道多得是因救溺水之人而连累的施救人也不幸的事比比皆是。看不懂的大块头,再看看凝香纤弱的背影,叶子自然是不会让凝香去涉险的。“姑娘,你先不要急!我刚刚发现籽言姑娘好像会水。你看,这不她已经架起不懂师傅往这边游来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赶快找些长杆、毯子和驱寒的药丸去接应他们上岸比较好。” 凝香顺着叶子的手指一看,果然见籽言架着自己的哥哥往岸边过来,越来越近了,这才放下心,觉得小叶说的有道理,于是就从附近人家用轻功来回,买了一些棉布干被和一罐姜汤,在岸边等着籽言他们。 至于宁王,他们早已在另一边弃舟上岸了。凝香他们以为自己的跟踪很隐秘,但对熟悉凝香气味和背影,以及精通追踪暗探课程的宁王来说,他早已发现他们了。 宁王上岸后,细心地扶着凤姐登陆,隐晦地朝着对面的河岸看了一眼,没人注意到那一瞬间他低沉不愉的面色,转向面对凤姐时才又恢复了原先一派春风拂面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苦苦坚持啊… 第33章 无题 五月的石榴花红似烈火,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搅得人心里犹如一团乱麻。随着不懂和籽言闹剧般的计划落幕后,凝香孤身一人坐在自己房顶,仰望着灿烂的星空,掩住一身落寞的芳华。 宁王来到凝香所居的偏院,入眼就看到一轮圆月下那欲乘风归去的孤影,脚步一顿,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似的,呼吸有些沉重。他一向随心所欲,做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从不习惯向别人解释。他眼中只有三种人,一种是有利用价值的人,另一种是敌人,最后一种就是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人。但凝香的出现却打破了他这个一贯的看法,他是万万不愿让她伤心的,但显然自己以往随心所欲的行事习惯还是伤了她! 心随意动,只见他借着院中的那棵高大的石榴树,折身飞至凝香身边,玄色的衣袍被屋顶的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凝香自然是知道自己身后的动静的,但白天那一幕对她刺激太大,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不想说话。 宁王仿佛十分清楚凝香此刻的想法,故而他并没有急着去和她解释自己白天待凤姐亲密的用意。只是同样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顺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缠绵而依恋。 凝香任由宁王动作,眼睛却觉得涩涩的。她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脆弱的人,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是身边的这个人把自己变成这样的吗?!那为何自己就是狠他不起来呢! 宁王凝视着凝香在月华下越发莹白的侧颜,用包含歉意和不舍的唇轻轻吻去她缓缓滑落的珠泪,真是个傻姑娘啊,让自己怎么心疼都不够啊! 凝香再也忍不住心底决堤般的委屈,扑入宁王的怀中哀哀低泣。“你怎么可以这么伤我的心?!你知不知道,当我看见你对凤姐笑的那么灿烂时,心痛的犹如刀割一般!我甚至那一瞬间恨不得,恨不得…总之!都是你,把我变的如此善妒如此恶毒,都是你不好!” 虽然凝香在话语中有些含含糊糊,但宁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并不会因此觉得她恶毒。他自己本身就不是善男信女,信奉的也是弱肉强食的生存原则,而自己对凝香的独占欲恐怕比她对自己的只多不少。所以,听到凝香的这番话,他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十分欢喜! “傻姑娘,是我不好!我不该什么的不跟你说,就像以往那样自己随心所欲。原谅我的粗心,忘了你会多不安啊!”宁王温柔地喃语瞬间抚平了凝香不安了一天的心,“不过,你真的觉得我会见异思迁,为一个李凤姐而抛弃你吗?这是不可能的啊,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好!我恨不得将你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不让别人看到,愿你心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 凝香被这番炙热大胆的表白弄得面红耳赤,幸好她如今埋在宁王的怀里,这里也只有他们二人,并没有外人看到。 “我开始的确有些失去理智,看到你和凤姐携手相伴,只以为你变心了!但,后来我知道你没有,因为我回想起你的笑颜并不真诚,你对凤姐笑的其实很礼貌,不,应该说是疏离,所以我知道你对凤姐没什么。可这样,我就更不安了!既然你对凤姐无男女之情,那为何你要做出这样的假象让人误会呢?你就不怕太子对你嫉恨?” “我这样做,自然是有原因的。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取得太子的信任啊!太子如今因为治水失败变的极度自卑,对人敏感而防备,连向个民女表明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虚妄出一个自信闪亮的自己在文字间互诉衷肠,简直丢尽了我大明朱家的脸!如今,我故意让凤姐对我产生好感,就是为了刺激他!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有什么能比这两样更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呢!我听说,在你哥哥不懂的鼓励下,他已经决定参加今年的省试武举,打算用这个功名来证明自己,赢取凤姐的芳心。你说,我是不是帮了他很大的忙!” 凝香听着宁王的理由,虽然心底放下了他和凤姐的芥蒂,但另外的疑惑却越来越大,总觉得哪里很违和。“可这样一来,太子岂不是一直当你是情敌!先不说,他是否可以获得此次武举的状元之位,就算他成功了,可凤姐不见得就会弃你选他了!毕竟,你是堂堂宁王,文韬武略,又比太子会讨人喜欢…”宁王听着凝香的疑问,越听越高兴,直直的看着她,一脸“原来我在你心底是如此的完美啊”。让凝香差点说不下去!不得已,她只能将脸瞥向院落的石榴花上,清了清喉咙,才继续说道,“这样,太子岂不是更不会对你产生好感?你自己也说,在皇帝的反复洗脑下,太子对你心怀戒备,如今你又轻而易举夺取他心上人的注意,他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凝香这才明白自己的违和感从何而来!对啊,宁王如今的作为就是与太子为敌,岂不是和他赢得太子敬重信任的目的南辕北辙了? “呵呵呵,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心细如发!不过,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其实这天的接触下来,我发现凤姐对太子也不是没有情意的。只要我帮助凤姐认清自己的心,到时太子知道后,自会领会我这份人情。后面再好好安排,他一定会对我重拾信任的!”说到此处时,宁王负手站立起来,俯视着脚下的一切,一种强大而自信的霸气散发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将之后赢取太子信任最关键最冒险的计划告诉凝香,他知道她不会赞同的,但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收益巨大,值得自己去冒险! “凝香,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的!我以后尽量将自己的计划跟你说清,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伤了自己,让我担心好吗?”宁王将凝香拉起身,双手相执,十指交错,“若我有什么没跟说,请你也一定要谅解我!你只要记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就行了!” “宸濠,经过这晚,我再也不会怀疑你的心了!但,我还是不安。你的心太大,装的东西太多,行事也越来越来…我很怕自己以后会因为你心底的那份执着而心累的坚持不下去!”凝香忧郁地低着头,没看到头顶宁王一闪而过的错愕与惊怒。 她怎么会有如此丧气的想法,难道之前给她的刺激太大了,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什么坚持不下去,自己如今努力谋划天下也是为了让她过上安心尊崇的日子啊!若是自己赢得天下却没有她在一边分享,那夺得天下的乐趣岂不是少了一大半!江山美人,自己都要!怎么都不容许她退缩,她必须一直坚定地与自己并肩而行! 宁王没有再出声对凝香保证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心意相通,彼此都知道各自的底线与坚持,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就算是他们自己也不允许!宁王紧紧拥着凝香,既然上苍安排自己与凝香相识相恋,那么谁都不能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作者有话要说: 凝香是善良的,她或许不忍天下大乱,但这不是她对宁王谋反态度消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她不愿宁王涉嫌,而且在她的认知里,国朝开国以来,除了成祖,以往的藩王都失败的,宁王也没有兵权,所以凝香才悲观。不过,到目前为止,只要宁王一直爱她,她其实是可以为宁王抛弃所谓的“良知”的,她其实更怕宁王为了江山野心而放弃她,例如东汉的刘秀对阴丽华。直到后面发生一件事,这才让凝香再也承受不住,然后…我就不剧透了。 第34章 相契 今天,是朱正鼓起勇气去参加武举的关键时刻。若他能在此次比赛中胜出,就可以获得府院武举状元的称号,从而代表地区参加京城的武举考试。 凝香随着不懂与黄班的同学们一起到比武场为朱正加油助阵。身边的热血少年们个个情绪激动,磨拳挥掌。郝汉与籽言他们更是准备了擂鼓,不停地为朱正摇旗呐喊。每当朱正击败一个对手,他们就兴奋地不能自己,欢呼声声声震天;但当朱正处于下风时,他们就一个个敛气屏声,不停地为他鼓劲,让他站起来继续战斗下去! 朝气蓬勃,又如此纯真质朴,这就是青春啊! 凝香也被这样的环境感染,抛开了一贯的娴静恬雅,难得像籽言看齐,犹如一个疯丫头了!而她的哥哥不懂却一反常态。以往他就是个人来疯,但今天他却是异常沉默。从进场开始,就在亲友席上正身端坐,不苟言笑,让同样来到现场的孔儒他们暗自讶异非常,他的确很为朱正上心,压力也很大啊! 在台上的朱正终于击败了对手,进入了总决赛。在赛前休息时间里,他频频望向比武场大院门口,对同学们的祝福与叮嘱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凝香与不懂知道,他是在等凤姐,他多希望在自己人生最艰苦最关键的时刻,能有自己心爱的人陪在身边,为自己加油打气啊! 凝香看着朱正频频望向场外的目光,不由想到那晚宸濠对自己说的打算。他说,他一定会在今天让凤姐看清自己的心,带她来到比武场的。可是如今比武已经快接近尾声,为什么凤姐他们还不出现呢?难道凤姐真的爱上了宸濠,所以不愿再给朱正无望的期待!但若是那样,一旦宸濠和自己的关系公开,那朱正一定会误解他的用心,怀疑他的人品,岂不是会被朱正厌恶嫉恨一辈子?! 凝香突如其来的忧愁瞒不过不懂的眼睛。他是几人中除了宁王,对他们中间爱恨纠葛的关系最清楚的人。自从他看到朱正向凤姐坦白“晴天”就是自己的身份后,看到被自己视为亲兄弟般的朱正因凤姐的愤怒、鄙视与绝情而变得越加自卑与自暴自弃后,他决定抛开自己对凤姐的好感,一心想要他重振自信,帮他赢得凤姐的芳心,所以积极努力地为他争取此次代表书院去考武举,就是想让他通过获得功名来重拾自信,赢取凤姐芳心。当然,他清楚知道宁王的心不在凤姐身上,也是他自信能够让朱正如愿的底牌之一。 不过,如今他也十分疑惑宁王怎么还没将凤姐带来,难道他们真的就要不管不顾地一心去庙会游玩了?!但他看着沉思中的凝香,只是焦虑并无被人负心的哀痛,就又有些放下心来。他虽然对宁王没有好感,但还是十分相信的他言出必行的能力的。至于他一直以来反对妹妹和宁王的事情,只能暂时放放。反正他也知道拆散他们是个艰苦的持久战,成功率还很小,那么不如先把朱正这边的事解决掉,到时再随机应变。想到这,他拍了拍凝香的手,安慰道:“别当心,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凝香诧异于哥哥突如其来的安慰,但她看着哥哥驻定了然的眼神,她瞬间明白了不懂的话中之意。是的,她该信任宸濠,他一定不会让自己伤心失望的! 此时,朱正已经上台与最终的对手战成一团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凤姐始终没有出现,朱正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拳脚毫无章法,被对手攻击地节节败退。只见对方一个扫堂腿,瞬间将朱正搁到在地,凝香与籽言他们紧张地都站直身体,拼命为他鼓劲,就连不懂也激动起来,希望他赶快站起来!但效果似乎十分微小,朱正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笼罩在一股绝望哀伤的气氛中,犹如一匹受伤被抛弃的孤狼。 孔儒他们气愤非常,觉得朱正这样懦弱退缩的样子丢尽了书院的脸,他可以输,但不能输的这么窝囊!孔儒叫嚣着比赛结束后要将不懂和朱正都赶出书院。而场上,裁判已经在数倒计时了,要是朱正再不爬起来,他就是自动认输了! 凝香他们毫无办法,她看倒在地上的朱正一直望着大门口,于是上前隔着栏杆,急切地向他鼓劲:“你再坚持,坚持啊!凤姐很快就会来的!宸濠答应我会把她带来的!”她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与宁王的关系被人知道,对朱正也直呼宁王的名讳。果然朱正原本死寂的眼神在突然听到宁王与凤姐时有些灵动起来,用期待与些微疑惑的眼神望着凝香,但不久后,似乎想到什么,又变的暗淡绝望了。 凝香正要开口再说什么时,突然一阵清亮的女音传来:“朱正,你要是像个孬种一样再不站起来,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理你了!”凝香与朱正闻声皆是精神大振,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一个淡蓝衣裙的女子正有些微喘地站在门口,一脸关心与期待地直视地上的朱正。最后,朱正终于在裁判落下最后数字前重新站起来了,比赛继续。这次,相信在凤姐的关注鼓励下,他一定会赢的… 而此时,凝香早已将背后的喧闹声留下,孤身一人,犹如乳燕飞身般来到场外,果然见大门对角的巷口中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似乎有所感应,只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撩起一段马车门帘,一张剑眉入鬓、高鼻悬胆的俊颜正含笑向自己望来。凝香也不由面露微笑,犹如三月盛开的桃花,提裙飞奔至马车前,将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放在朝自己伸出的大掌上。 “请问这位美丽的姑娘,可否好心陪我这个孤身远来的客人一起去庙会游玩呢?”凝香与宁王一坐进马车后,宁王就有些调皮地扮演着出游偶遇佳人的公子,殷勤地邀请凝香。 凝香觉得自己心中的喜悦都要盛不下了,心口狂跳,眼角眉梢皆是春意。“固所愿而,不敢请而!”两人相视一笑,体会着心灵相契的美妙,双手紧紧相握,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向远处驶去…… 第35章 信任一 这是一间简洁雅致的房间。 门窗上的黄花梨镂空雕刻花纹皆是论语中孔子问道弟子的故事。走进房间,同样是一桌四座的黄花梨圆桌椅。房间靠窗的两旁又各放两座直背方椅,两椅中间搁着一半人高的曲脚茶座。在往里,隔着半圆的月亮门帘,就是内室了。室内的东面是一张檀香木的长方书桌,桌上十分简洁,除了文房四宝与一部史记外,别无他物。书桌后面窄颈圆肚鱼戏莲叶花案的瓷瓶中,插着几卷长轴纸卷。而书房的北面则是一方普通的雕花木床,透过细细薄纱,隐约看见一躺一坐两道人影。 凝香一手托着已经空了的白瓷小碗,一手用一方洁白的帕子轻轻拭去昏迷在床的宁王嘴角的药汁。她的脸色就和失血过多的宁王一样苍白,不过两日,容颜憔悴,身形消瘦,衬得她比重伤的宁王还要不妙。 会出现眼前这一幕,还要从他们在比武场离开之日起说起。 凝香与宁王去庙会游玩的晚上,他们在一处猜灯谜的摊前碰到了同样来到这里的不懂、朱正、凤姐以及籽言等黄班同学们的一行人。当他们看到举止亲密、言笑晏晏的凝香两人时,除了不懂与凤姐,另外的人都是一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表情。 不懂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脸的不赞同。凤姐则是神情复杂,眼中也有些幽怨与愤怒。 凝香见到凤姐这样的神情,到时莫名有些心虚,眼睛避开众人的探究,退后一步,半隐在宁王身后。 宁王到是一脸坦坦荡汤,看见他们还一一问好,对着朱正与凤姐两人时还诚挚的说了句“恭喜”,凤姐估计是看到朱正紧张担忧自己的神色,想通了什么,脸色慢慢恢复正常,面对宁王他们时也变的大方有礼,虽然仍有一丝疏离。至于籽言… “凝香,你太过分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的我这么紧!我们可是好闺蜜啊!”籽言大叫一声,不等众人寒暄完毕,就窜到凝香身旁,一把把抓到一旁,大声的与他嘀嘀咕咕。 凝香尴尬非常,红霞满面。一旁的宁王不忍她继续为难下去,主动向大家坦诚了自己与凝香的恋情,把他们从京城到河南再到梅龙镇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惹得籽言羡慕不已。 其实宁王是想说给不懂和朱正听的,尤其是朱正,他自然不希望他对自己有所戒心,那还有什么是把自己与他同样归纳为一个陷入爱河的人更能获得他共鸣呢!连不懂对他和凝香的反对也有些含糊透露,自然朱正不仅消除了疑惑,还让他想起自己爱情路上的坎坷,对宁王也透出几分同病相怜的理解感。再加上之前凤姐告诉他让自己下定决心来找他,就是因为宁王在马车中对自己的一番话,如今他是彻底相信宁王说的话了。若不是因为宁王真爱凝香,他怎么会对凤姐说他也爱过,了解爱一个人的感受呢! 果然,听了宁王的一番简述,朱正与凤姐是一副了然与理解的神情,籽言他们是羡慕与惊讶的表情,至于不懂,虽然还是一副不屑,但似乎也有所触动,暗暗瞅了籽言一眼,然后保持沉默,结果惹得宁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真是的,你既然和宁王是一对,干嘛遮遮掩掩的啊!要是我,早就高兴的恨不得人尽皆知了。怎么,怕我生气啊!”籽言挽着凝香的手,落在宁王他们后面,“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既然你与宁王是两情相悦,我也不会不讲理的去埋怨你。你也知道,我应籽言是最讲义气和道理的,况且你的确还行,也算与宁王相配,我这个好姐妹自然只会祝福你啦!” “是啊,凝香你嘴真紧!不过,说实在的,你和宁王站在一起时真相配!”郝汉也在一旁帮腔,对凝香送些上真挚的祝福,“宁王既然这么大方的公开你们的关系,我看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是啊” “是啊”…同学们一阵附和。 至于成大官则说:“不过,你开始没告诉籽言也对。那时告诉她,她一定会整你。当现在嘛…” 不等大官说完,籽言就一个蹦当敲过去,“胡说什么呢?大官,你胆肥啦!” “诶,不一定是大官胡说,他可是咱们班里最老实的人了。要不是某人最近和不懂老师越走越近,听到这个消息可不会这么淡定大方啊!” 洛少鹄故意拖长声调,怪声怪调。 凝香惊奇的发现向来粗枝大叶的籽言竟然有些脸红了,直愣愣盯着,看的籽言一阵羞恼,见她再偷眼看着前面不懂他们似乎没有听到后面的吵闹,不禁舒了口气,但神色又有些不甘。如此,凝香反复知道了什么,视线在不懂与籽言身上来回扫视,不时抿嘴轻笑。籽言一反往常的泼辣,只能低头装作没看见。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赏玩了庙会。 从此,凝香与宁王二人就公开的出双入对,不懂要是阻挠,大家反而还会帮着他们避开不懂。 这天,凝香与宁王来到魑魅林里。这里因为长无人烟,树荫错落,乌鸦聚居,再加上那流传甚广的林中恶鬼,纵使在白天也没人敢靠近,更别提进来一探究竟了。 凝香他们会进来还是因为宁王疑惑无休,跟踪而来的。结果半路发现不懂也来了。无休与不懂皆武艺高强,耳目灵敏,故而两人皆不敢靠的太近。 送风入音,两人敛神细听,也只听到“皇上…夫人…茶…太后…母子”等字样,凝香一头雾水,但宁王却若有所思。 不久,无休与不懂说完话后起身离开,凝香与宁王等他们完全离去后才现身。 宁王双眉紧皱,慢慢来到他们站过的地方。 只见这里有一个大坑,土地焦黑,角落间有几截同样枯黑的骨头,宁王拾起一小截辨认,发现这是人骨。看来,无休来此果然是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想着刚刚断断续续听到的字眼,这个秘密应该和皇帝与一个女人有关! 凝香虽对哥哥的鬼祟行为疑惑,但并不十分在意。反而是听到宁王说这枯骨是人骨时,才觉得事态不寻常,一阵心惊肉跳!但问宁王到底会是什么事,为什么皇帝和无休给给哥哥说的事会牵连上人命,宁王却只是摇摇头,并不透露一个字,只说这得等到自己查清了才有定论。凝香无法,只能按捺不安,耐心等待。 两人就满怀心事的走出魑魅林,来到杏林。结果,发现刚刚也在魑魅林的不懂却和朱正在这里。看情形,不懂是在指导朱正习武,想来是为京城的武举做准备。但当朱正看到宁王他们时,眼里却不由的流露出一丝无奈恳求。凝香他们知道朱正的真实身份,自然明白他无奈愧疚的原因。 就在这时,突然变故横生。两个蒙面黑衣人向大家,不,是想向朱正袭杀! 凝香功力在宁王与不懂之下,被其中一个黑衣人缠住。让凝香奇怪的是,这个黑衣人似乎十分熟悉自己的武功路数,与自己对招时,常常先发制人,但又对自己手下留情,好像只为了绊住自己。 另一边,按说又不懂与宁王两大高手在,拿下那个刺客不在话下。但因为刺客以命搏命,招招攻向朱正,不懂又想捉活口,所以投鼠忌器,双方相持不下。直到刺客将暗器甩向不懂,奋力向一旁的朱正当胸一剑!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朱正就要血溅当场,结果斜里横出一个银白的身影挡在朱正前面,那一剑自然刺进了宁王的胸口! 众人神情大变,这场□□实在没人想到。凝香一看就理智全无,心神失守,不顾自己安危,门户大开,背对着刺客向宁王飞身而去。由于场面太过震惊,没人注意到两个刺客的表情也是惊诧惶恐不明,竟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飞身撤退。 经过大家及时的救治,宁王总算脱离危险。只是当时那一剑只离心脏分毫,实在凶险之极,宁王失血过多,于是这两日暂时昏迷。而凝香则不眠不休的照应着。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想到之前的甜蜜与如今的忧心,她越来越觉得,只要宸濠能平平安安就好,她觉得自己再也经受不住像这样的打击了。宸濠,你要是听得到我的心声,就快快醒来,早日康复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星期天的啦! 第36章 信任二 或许是上苍真的听到了凝香内心的祈祷,在第三日傍晚,宁王终于悠悠转醒。 宁王觉得头有些昏沉,睁开眼,看见头顶的床幔,意识慢慢清晰起来。他记得自己临时决定为朱正挡了致命的一剑,之后只看到凝香与其他人惊慌的脸,就意识模糊,昏迷不醒了。想到受伤,他费力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不由自嘲一笑,果然伤的的很重啊!原本自己安排的只是一处普通的刺杀,让后自己“恰巧”救助太子。但飞花估计是觉得机会难得,就想让朱正一剑毙命,下手自然毫不容情,自己情急之下避过要害就挡了上去。不过,这样才显得真实,才能让朱正从此对自己感恩戴德、言听计从不是。 突然,原本寂静的房间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接着是一串轻盈的脚步,宁王定眼一看,只见一个素白身影,托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款款来到自己眼前,果然是凝香啊! 凝香原本愁眉不展,就如被烈焰晒坏的鲜花,干涩衰败。但她感到一股熟悉的视线如流水般温柔缠绵地萦绕自己,有些期待又有些怕失望的抬头一望,顿时喜出望外,将药碗放在邻近的桌上,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宁王床前,殷殷痴望。 宁王只是含笑看着,轻轻握着她的手,看她缓缓坐到床沿,看她开始慢慢落下珍珠般的清泪,看她由压抑的低泣渐渐变为嚎啕大哭。 宁王无奈而心疼地将凝香拥入自己怀中,他知道从自己中剑到清醒的这段时间,她一定是最为自己担忧的人,他不后悔这次的以身犯险,只是对让她如此忧心伤怀感到愧疚不忍。 “傻姑娘,我这不没事了。你该高兴才是,如此哭泣实在伤身,你想让我因此不能安心养伤吗?”宁王觉得凝香应该发泄的够了,于是出声打断她的痛哭。 “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从你中剑昏迷的那一刻起,眼睁睁看着你血水不断往外涌出,我已经没有丝毫理智了。哥哥拼命让我振作,赶快给你医治,可你不知道,我当时手抖得连针都拿不稳。后来幸好大夫来的及时,才把伤口止住。对了!你赶快喝药,都是有利于愈合伤的…” 凝香心疼地哭诉着,想起还没给宁王喂药,又顾不得“埋怨”他对自己的不顾惜,连忙起身去拿药碗,用手试了试温度,才一脸庆幸地说,“还好,温度刚好,药效没散,快一口气喝了吧!” 宁王自然是乖乖遵照医嘱,在凝香的帮助下,半靠在床榻上,一口气将药喝尽。看着凝香松了一口气,安心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也十分感动。 “好了,药喝了,你去通知其他人我醒了的消息吧,免得大家担心。”宁王说道。 凝香原本一口答应了,正要走出房门时,却好想起什么,有些犹豫纠结地又回到宁王床前,一脸欲言又止的摸样。 “怎么了?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宁王也一脸疑惑,难道自己昏迷期间又发生了什么自己预料之外的事? 凝香摇摇头,又点点头,看着宁王被自己的动作弄得越加一头雾水,最后咬了咬贝齿,深吸一口气,直问道:“宸濠,你为何会舍命就太子?!” 宁王心下暗惊,她分明是早已肯定自己对太子别有用心,不信自己会对太子舍命相救,故有此问。但若按她一贯的性情,她定会装糊涂,绝不会这样问自己的。 宁王心下想了很多,表面却仍是一脸正色,平和回道:“太子于公是国之储君,一举一动皆身系天下安危,尤其是皇帝病重的当口,他自身的重要性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于私,他是我的亲侄子,我们是骨肉血亲,我对他再不满,也不会看着他被一些屑小之辈暗算,那是身为皇族的耻辱!”其实宁王上面说的都是他的真心话,只是他没说完的是,他夺取天下,自不是要一个苍夷破败的天下,他要的是名正言顺的锦绣山海!故而,太子如今自然不能出事,他必须先平稳登基!到时,他要是识趣,自己也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好好荣养他一辈子。 凝香不知自己有没有被宁王说服了,毕竟这么凶险的伤口,应该不会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吧? 她其实很早就有些察觉宁王的野心,但她只是觉得他只是不甘自己满腹才华却必须泯然于众、摇尾乞怜的生活,故而力争上游,培植自己的势力,想要让皇帝再也不能任意摆布自己。 她以为他只是想要实权,最多像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所以他才重视民心,想要收服太子信任。 其实,宁王身为皇族,他与生俱来的野心怎么会“这么小”?凝香聪明通透,怎么会想不到权利路上除非登顶,不然哪有退路,更无两全其美的道路! 但她不愿也不敢深想。因为一旦撕开一切,她必须正视在宁王的这条道路上,将会布满鲜血白骨,她不怕死,但她不忍自己身边的至亲好友在这条路上被他算计牺牲。更不希望他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但直到此次他为太子舍命挡剑,她不得不开始正式这个问题,究竟他想走到哪一步?自己以为的就是他能满足的“野心”吗?若是这样,为何皇帝会如此防备敌视他!这些,以往她故意忽略逃避的,再也容不得自己含糊其辞了,要么自己不管一切,一心一意跟他;要么她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离开他! 她不希望这出刺杀与他有关,因为若是这样,就表明他所图谋的真是大明江山。他说取得太子信任也不是自己之前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找个宁藩与皇室间的平衡出路。那么,自己被迫必须马上做出决断了,自己有个明确的态度,对宸濠也是种解脱吧? 但,看着眼前诚恳自然的宁王,凝香沉默了。她现在真的还下不了那个勇气与决心,再等等吧! 于是她选择相信此刻他解释。她别无选择。 但她仍很担心,她不知道今后他还会做出什么。虽然他不会伤害自己,但哥哥、太子、籽言他们,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一定不会顾惜。可他们是多么真诚友善的人啊! 罢了罢了,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凝香想到这,轻轻点了点头:“不管你要做什么,请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也请你对…对…总之,多些善意与宽容!你知道吗?自从你出事后,朱正一直愧疚不安,虽没有守在你床前,但一直守着药炉为你抓药煎药;哥哥也对你愧疚非常,说以往自己对你偏见太深,他现在已经不反对你和我的事了!我相信以后你们就会成为好像朋友,大家都能平安幸福地过一辈子!” 宁王深深看了一眼凝香,明白她为自己再一次沉默与妥协了!但自己对于这方面注定要让她失望了,从自己开始布局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要么进,九五之尊;要么退,死无葬身之地!当然,自己是不会失败的! “凝香,你希望大家都平安快乐,但你知道世事无常,若让你选择,我和别人只能一方过得好,你选谁?”宁王紧张地盯着凝香,专注而锐利地望着她,不容她逃避! 凝香被他盯得一阵慌乱,他知道她在逼迫自己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也需要自己让他安心。 看着他紧握自己的双手青筋毕露,这才知道他也很紧张在意自己的回答,不由心软:“我,我自然最希望你好!” 她看着宁王因为自己的回答,露出了孩童般纯真欣喜的笑容,心中一酸。他之前一定很孤独,至亲早逝,信任交心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他的生活只有算计、争斗,他只有自己一个啊!我希望你过的好,不惜一切;但若有什么必须牺牲与赎罪的,我会替你去的!凝香心中暗暗发誓。 过后,她平静地通知了朱正、不懂等人。看着哥哥对他渐渐敬佩友善,看着他与朱正单独谈心,看着朱正一脸感动地从房里出来,她知道他成功了!从此太子对他一定信任非常,他终于有机会接触朝政,一展抱负了! 夜深人静,凝香就这样站在宁王房门不远处的假山旁看着人来人往,不知不觉月移星稀,万籁俱静。突然,一阵风过,落叶混合着飞花席卷而来。 凝香顿时警觉起来,她屏气敛神,借助假山隐住自己的身影,小心地观察四周。不过一会儿,她发现两条熟悉的黑影凭借巧妙的轻功,向宁王房间飞去,这不是当时树林中那两个偷袭的刺客吗?!他们到宸濠房里干嘛?宸濠伤重,万一她们痛下杀手,岂不危险!凝香心中大惊,思绪繁杂,身体却反射性地运功跟上。其实她应该立马出声警戒,引来不懂他们更好,但她潜意识中却忽略了这项选择。 凝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还忧心焦急不已。但来到房间,她却不由安静下来,并没有急着飞入房间,反而越加放轻脚步,靠近窗口… 良久,凝香失魂落魄地离开宁王的院落,运足自己全身的功力向远处飞去。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自己力竭差点从一个屋顶上摔下,才伤心无助地抱着自己,卷缩在屋檐的一角,咬着自己的手腕,无声的哭泣。 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他自编自导的一场戏,那两个女刺客也是他的属下,连一只跟在自己身边的叶子竟然也是他的得力暗探!他藏得太深太好!谁都被他骗了,包括自己!他深谋远虑,不惜以身犯险取得太子信任,只为了夺取江山。可,他为什么要招惹自己!他对自己也是真心的吗?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她觉得有关宁王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可信了!但她又回想起他对自己的点点滴滴,娟娟情意,心中哀痛!不,自己不该这样怀疑他的情意。纵然他瞒了自己很多事,但他对自己的心意却的的确确不容掺假的,若不然,他怎么如此轻易地让自己了解到他的所思所想。但这是怎么样的冤孽,让自己如此进退两难!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啊?! 如今自己知道了一切,不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被他所骗所害;可说了,他就活不成了! 凝香正在痛苦挣扎的同时,宁王也不好受。 因为咋知真相的震惊,心绪激荡下,凝香只想着逃离这一切,自然没了之前的谨慎,发出动静惊扰了屋内的宁王三人。等他们飞身掠出时,只看见凝香远去的背影与她遗落下的荷包,里面装的正式宁王当初送她的小印。 宁王将没让人去追。只是沉默地回到房间,将那枚小印与凝香送的玉坠并排放在书桌上,久久凝视。凝香,我们该何去何从?你想退缩了吗?一想到凝香会舍自己而去,宁王就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不,自己决不允许!他紧握玉坠,肌肉紧绷,心绪翻涌,原本靠近心口的伤口也重新裂开,渗出血来。不论如何,你一定要赞同本王,绝不背叛!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还是将原本两章的内容写成一章算了。 第37章 妥协 宁王不知道自己这样独坐了多久,当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格投射到屋内时,只见宁王犹如一尊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房门口,连因用力太过而被掌中的玉坠刺出血也不曾感觉到。 凝香在屋顶坐了一夜,想了一夜,哭了一夜。 清晨来临之际,她还是平静地回来了。 她不能让不懂和朱正等人知道自己彻夜未归的事。最后,她还是向宁王妥协了,向自己的爱情妥协了,她不愿他陷入危险中。 凝香静静步入这个往日让自己温馨幸福的院落。因是为宁王准备的住所,自然景致精致。院中鸟语花香,池塘流水潺潺,天光云影,一派勃勃生机,并不受人心情影响的怒放生命的灿烂。 凝香回想起他们在这里或树下品茗,或方塘观鱼,或林旁对弈,或花丛漫步…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甜蜜相处的印记。凝香置身于院落中间,却迟迟迈不开跨进那件房门的脚步。 房中的宁王也似有所觉,他按捺不住,奔向房门口,透过雪白的糊纸,看见外面晨光红霞下淡薄的身影。 自从她伤心离去后,自己一直担忧不已,怕她出事,也怕她一去不回!直到如今亲眼看到她俏生生地站在眼前,他才安下心来。同时一股喜悦在胸中不断升起:原本以为凝香将不再理会自己,少不得自己还要好好筹谋一番将她劝回。如今她虽然面容憔悴、神色落寞,但这么急着赶回来,还不是因为她舍不得自己被人怀疑,更舍不下自己与她的一番情意啊! 念及此处,他心中无限喜悦,也更加心疼她如今的煎熬。他想紧紧将她锁入怀中,狠狠吻着她,告诉她一切有他!他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受到任何骂名,因为一切就快尘埃落定,他会为她留下不懂、朱正等人的性命,他会让他们安享富贵,只是少点自由罢了。 可是就在他伸手推开房门时,他敏锐的目光触觉到了凝香眼角的泪痕,她哭过了?眼角如此红肿,哭了一夜吧!于是,渐渐犹豫,放下手掌,紧握在身旁两侧… 他们就隔着一道房门,但感觉好想隔了千山万水。 鸟鸣清脆,花语暗香。只是宁王与凝香二人却久久相隔着对望,脉脉不语。 “姑娘,你快进去吧,早上还是有些寒凉。你又在外面待了一夜,待会我去给你煮碗姜汤驱驱寒。”一声关心轻柔地身声音从凝香身后传来,打断了宁王两人那目光中千丝万缕的纠葛,也打破了这一院的冷寂。 出声的正是落叶。 昨晚虽然王爷命令不准追击凝香,但她服侍凝香日久,也知道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凭着她以往对凝香的了解,还是悄悄找了上去,终于在一处高屋瓦顶看到了缩在一角的凝香。当时凝香打击太大,失魂落魄,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叶子就在房屋的另一端静静陪着她。后来她在天蒙蒙亮就赶回这里,叶子还十分欣喜,觉得凝香在知道所有真像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王爷,那从此后她和王爷再也不用为难,也不用小心隐瞒彼此了。 可她放心的太早了。她看到王爷与凝香二人只是痴痴相望,却谁也不肯先开口,再向对方走进一步!眼看,天色越来越亮,再过不久,不懂和朱正他们就要来了,心下焦急,也有意为他们打破坚冰,于是冒然出声了。 凝香回转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子。 她以为叶子被自己知道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她骗了自己!可如今她看到的却是对方一脸的坦荡与关怀,她怎么可以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她是宁王的暗探,一直监视哥哥他们;她是出色的杀手,前不久还对朱正实行了一场凶险的刺杀;她更是自己心心念念、信任无比的意中人早早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让自己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刺探自己! 叶子看着凝香复杂伤痛的眼睛,心中长叹一声。她从小是个冷血的杀手,除了听命行事,不会顾及任何事情。但凝香不一样,她是王爷心间上的人,是自己必须舍命相护的人!故而自己在与她相处时,是真的只是单纯的伺候她,保护她,不曾有任何不善的目的。因为王爷对她珍之重之,怎么忍心让她粘上任何污秽呢!所以,她对凝香并没有很大的愧疚与不安,除了对她隐瞒身份,但即使这点她也觉得这是王爷爱重凝香的原因,是善意的谎言,所以她十分坦荡。 她也真的这样对凝香说了,因为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她知道对凝香最好的解释就是坦诚。自然她也希望门后沉默的主子能洞察到这一点,只有坦诚,凝香才会谅解王爷,纵然过程会让她痛苦。 凝香听了叶子的一番话后,更加沉默,但好歹萦绕周身的哀痛绝望散去不少。她本是个外柔内刚之人,逃避了这么久,也该自己正面关于宁王的一切了。 宁王早在叶子出现之际,就缓缓坐回书桌后面。灵敏的听力让他清楚地听到了凝香与叶子的一字一句。 叶子不明白,但他却明白。虽然凝香因自己的感情而回来,选择了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从此后就真的毫不顾忌不懂他们了。 她清楚地明白,只要自己与皇帝一方一直没有分出胜负,那么她的为难煎熬就会一直存在。尤其是经历了此次刺杀,她更加直观地体会到了斗争的残酷。所以他和她都知道他得到了最终的胜利,她也不会有纯粹的欢喜了。自己可以肯定她是希望自己赢的!但一旦如她所愿,善良的她一定会自责,会良心不安,甚至她不会再有勇气跟自己享受胜利的果实,这绝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自己愿意为她冒一些险,在一切结束后留下一些所谓的“隐患”,自信的他也何尝不是认为那时的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呢。 凝香看到隐在窗格后的宁王,神色明灭不定。她知道他也在认真思考他们今后该如何相处。他们中间隔了这么多人,偏偏他的敌人不是她的亲人就是她的挚友,他原本不用这么为难的,都是为了自己啊!想到这,凝香不由酸涩心软,之前的委屈与哀伤也消散不少。 慢慢的,她在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 凝香周身的气息突然一变,变得柔情似水、脉脉含情,让宁王沉浸其中,久久无法回神。只见她一步一步坚定地来到自己身前,像是踏在自己心间上。看她展露笑颜,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感染力;看她伸出双手将自己鲜血凝固的大掌紧紧合拢在自己胸前,仿佛攥紧的是他们的命运;看她缓缓蹲身靠在自己膝上,任由自己爱怜的一遍又一遍抚摸她柔顺的青丝,仿佛抚平是他们心中所有的坎坷。 “宸濠,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拦你,也拦不了你!若你将来得偿所愿,请记得他们今日待你的情意,不要伤害他们!”凝香清冽的声音从膝上传来,宁王听着嘴角绽开了目眩的笑颜,将整个昏暗的屋室都照亮了! “你真觉得我会赢!若是我输了呢?”宁王含笑问道,他自然是开玩笑的,他准备的怎么周全,怎么会输?但他还是很想听听凝香的回答。 凝香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宁王,一字一顿道:“只要你不曾后悔,不论什么结果,我都和你一起品尝。” 宁王的笑意慢慢收回,这样的承诺他不止一次听到凝香说出,但每次都让自己更加感动。轻叹一声,捧着凝香莲花瓣的娇颜,坚定地吻了上去… “等我将太子带回京城,咱们就成亲吧!”宁王将凝香亲昵地置于膝上,将自己的下颚靠在凝香的颈项处,自然地说道,“至于身份,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令郎中娄性安排你成为娄家小姐的身份。他们是江西望族,亦是本王心腹。娄家有个女儿叫娄素珍,因常年体弱多病寄居庙宇,必须舍身出家方能延命,但娄家乃是大明有名的理学世家,竟然相信鬼神之说让家中女儿出家,会让外面流言蜚语伤及家族清誉,故而一直隐而不发。那位小姐也常年不见外人,你也不用担心别人怀疑。而且我相信到时太子会也会帮我们的。” 凝香乖巧地听着,耳尖微微泛红,但神色还算镇定,心中也没有诧异只有甜蜜,她既然下定决心了,就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听你的安排就是。”凝香低声应道,心中有股长久以来的茫然终于在此刻安然落地了,从此后,他们就真的夫妻一体,祸福与共了! 宸濠,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毒,是我命中的劫!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就算让我下地狱也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凝香的决定是真心的,老实说这个决心大到就算朱正死了,甚至不懂牺牲了(毕竟身为敌对双方,刀剑无眼,只要宁王不是用十分恶心卑鄙的手段置不懂他们于死地,就怪不了他无情啊,凝香自然不会决绝,她是爱宁王逾越自己的生命的啊!),她都会咬牙陪着宁王,但世事无常,局势瞬息万变,连宁王一旦入局也就有身不由已的时候。如果一个对她恩情很大的无辜之人因宁王死于非命的话…我有些剧透了哦…她作为三观正的好姑娘自然不能无视啊! PS:我一直对在正大光明的战斗中死亡的双方,不会去指责的,不能因为你是主角,就能一个不死啊?我的三观绝对是正的! 第38章 叔侄 一片清辉,浮光照入水中印月,与天上的一轮明月遥相呼应。 朱正,不,应该是当今大明太子,未来的大明天子,朱厚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水榭廊桥上,目光空洞,眼神迷茫。 “怎么一个人对着水面发呆,夜深寒凉,太子还请保重自身,早些休息吧!”一声低沉磁性的男音在空旷的水面边响起。 朱厚照循声望去,只见宁王踏着月色的清辉,缓缓而行,姿态高雅,犹如君王正在自己的宫殿内信步悠游。 朱厚照突然有些恍惚,不由凝视着自己这位年轻的皇叔,这真是一个天之骄子啊!有尊贵的身份、稀世的姿仪、出色的能力、超群的智慧,深受民众的爱戴,无论什么难题,他都能从容面对,完美解决。这些都是自己一直以来羡慕与敬佩宁王的地方! 至于问他为何不曾嫉妒,只因为当一个人比你优秀很多,你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去仰视、去崇拜,看到他只会越加的自惭形秽,根本升不起去比较的勇气,更别提去嫉妒了。 宁王就像一个发光体,沉稳如巍巍昆仑,耀眼如九天昊日,不论什么人都愿意去靠近他、依靠他、拱卫他、臣服他! 自己虽然是太子,但在内心从来都是仰视这位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小皇叔的,就像,就像仰视自己的父皇一样! 所以,尽管父皇再三告诫他宁王内心藏奸、心怀不轨,他也不愿意相信,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这就是宁王的魅力!纵然明知他危险无比,也让人对他生不出厌恶,反而全是好感。更何况,自从宁王“舍命”救了朱厚照后,他更是觉得父皇对宁王的防备敌视是源于他的偏见,他也第一次质疑起自己眼中英明神武的父皇的想法。 朱宸濠早已来到朱厚照眼前,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水边盯着自己发呆的少年,眉头不经意间微微皱了皱。 他并不喜欢别人盯着他,他更喜欢所有人看到他都低头。自然,凝香除外,想到凝香时不时会痴痴望着自己,脸色发红的绮丽画面,宁王不由面色柔和,对朱厚照的“失礼”也宽容了很多。 朱厚照看着眼前绝世无双的男子突然嘴角绽放的一朵的笑颜,倾国倾城!看着对方将洒脱地坐到自己身旁,偏头一问:“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连人来到你的身旁都能频频走神?” 朱厚照这才完全醒过神来,想着自己刚才竟像个乡巴佬一样对着自己皇叔、一个男人失了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宁王风姿翩翩,人皆有爱美之心,不论男女,若是本身的风度气韵具备天地灵气聚敛而生的程度,就是什么不做,什么不说,也会让人痴狂崇拜的。 “没,没什么!”朱厚照有些结巴的回道,“我在想着回京之后该怎么和父皇说这中间发生的事。” 宁王自然知道这只是个朱厚照临时挑起的话题,皇帝对唯一的儿子关怀备至,虽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但独子的一举一动肯定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想必,如今他对自己的“救子“之恩很戒备烦恼吧。不过,他并不在意,自己以后自会让太子对自己完全的推心置腹,毫无隐瞒的,而这些,病重的皇帝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阻止!谁会相信”舍命救驾”的宁王会包藏“祸心”,至少太子是不会信了! “殿下不必过于忧心。想必皇上看到你已经从过去的打击中走出来,变的比以往自信果断很多,一定很是欣慰。你之前获得地区武举状元的消息想必他也从应墨林中得知,作为父亲,一定也很为你骄傲的。” 宁王一派赞扬的神色,让朱厚照面色发烫,心中具是被偶像肯定的激动:“比起皇叔,还差得远了呢!” “殿下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资质挺不错的。只是以往长于深宫,历练少了。如今外出一行,不就慢慢成长起来了,还交到例如不懂、籽言等良师益友。总有一天,殿下会完全成长起来,独当一面,能真正担负起大明江山!” 宁王鼓励的拍拍朱厚照的肩膀,让他深受鼓舞,不住的点头。 “小皇叔,我会不断努力的。除了不懂老师他们,最重要的的是,我身边还有你!你文武全才,又是皇族出身,对我的帮助更大!” “我,我不行!”宁王虽然心中满意朱厚照对自己的依赖,但面上却故作黯然,起身走向廊桥中间,望着明月深吸一口气,面上有罕见的脆弱,“我还是适合闲云野鹤的生活,大明江山这些,谁都可以关心,只有我,关心不起。” “小皇叔…”朱厚照喃喃低唤,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望着不远处风华无双的身影,感觉之前的亲密无间一下子又变回以往的隔阂。 他知道,宁王说的是朝廷一直以来对宁藩的戒备,是父皇对他的敌视。 同样都是藩王,郑王他们还明显有不臣之心,可父皇却对那些藩王不停让步,甚至对四大藩王予以兵权! 而宁王,却不允许他对朝政插嘴一句,甚至连自己封地上的事务都不让宁王全权处理,让他不得不四处游历,寄情山水。 想到这,朱厚照也有些不满父皇的“不公正”,看着远处一向强势的英雄落寞孤寂的背影,不由握了握拳,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般,朝宁王大声喊到:“小皇叔,我知道你忠肝义胆,韬略无双。只是父皇对你成见太深,让你没有报效朝廷的机会。我发誓,这次回到京城后,我一定努力游说父皇对你改观,若不行,若不行…” 宁王此时已经侧过身,疑惑的看着朱厚照,“若不行,那我保证,我登基后,一定会予以皇叔十分的信任,我们叔侄同心,共筑大明江山!” 宁王看着朱厚照坚定的面容、诚恳的誓言,心里不屑一笑,面上却一派感动:“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不管如何,我不希望殿下父子为我产生争执。至于殿下的誓言,若你真的需要我的辅佐,我一定会听后差遣的。” 朱厚照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皇叔不觉得我在说大话就行。其实在我眼里,皇叔都是无所不能的,如今自己能帮上皇叔,我自己也觉得很开心!” “无所不能?殿下太高看我了。谁都会遇到困境问题,我也曾迷茫,也曾束手无措过,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逃避,因为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放任只会情势恶化。久而久之,你经历的多了,自然就会从容了。” “皇叔也有束手无措过?我不信!”毕竟在朱厚照懂事后,宁王就有了“天下第一聪明人”的称号,说有什么难题能难倒他,真的让人难以置信,只会让朱厚照觉得皇叔果然善解人意,不惜自弱来鼓励自己。 “神仙都会有无能为力之时,我再厉害也是个凡人啊,我也有搞不定的事需要别人帮忙啊!远的不说,我和凝香的事就需要殿下的帮忙…”宁王朗声一笑,肯定地说道。 “我!”朱厚照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宁王却坦然点头,然后将凝香的身世与自己想要重新安排凝香身份的事娓娓道来。 朱厚照这才明白宁王的所谓帮忙从何而来:“想不得,凝香竟和不懂老师是养兄妹,看来一开始大家不信他们是亲兄妹也是对的。”想到这,朱厚照不由想起当时的混乱场面,摇头失笑。 “国朝至今,除了国初,后面为了防止外戚,到现在,后宫与内眷大都已是平民或小官吏之女出身。家势没了要求,就对女孩的清白家世要求十分严谨了。如凝香这样,是养女,身生父母三代皆无可查的女子,的确通不过宗人府的审核,不说宁王正妃,连入王府也没有机会。” “是啊,但我与凝香倾心相爱,彼此之间都非对方不可!更何况,我乃堂堂男子,对心爱的女子自然不能委屈一分一毫,必得明媒正娶!殿下与凝香也算同窗好友,对她的品性自是十分了解。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殿下如今与凤姐双宿双飞,想必能理解我的心意吧!”宁王褪掉了白日里的气定神闲,在这个夜晚也只是个为心上人情伤的普通男子罢了。 但朱厚照却觉得自己与宁王前所未有的心意相通,对他的忧虑更是感同身受!再加上一个是自己敬爱的皇叔,一个是自己的知心好友,中间还有不懂的人情在,自己当然得义不容辞的帮忙! 而且,此时向自己求助的宁王仿佛从神坛走下来了,让自己内心对他最后的戒备也去除了,一个太过完美的人总是不如一个优秀的但有明显缺陷的人让人放心。 不得不说,朱厚照真的成长的很快,他重拾自信的同时,也开始潜意识地运用起往日被教导的帝王心术了。 而宁王太过自信,他根本不在乎朱厚照的成长,因为无论朱厚照成长到什么地步,都和他相去甚远!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自己受了宁王和朱正的耽美同人影响… 第39章 郑王 宁王与朱厚照回京前这一晚的交谈,终于成功去除朱厚照最后的疑虑与戒心,完全取得了对方的信任,达成了自己此来梅龙镇的最终目的。 此时也是烈日当空,屋外的蝉鸣声吵得人心生烦躁。 宁王却已经褪去昨夜的温和友善,在一家普通的富户院中品茶射箭。 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起,身如苍鹰长翅,左手执弓,右手持箭,在飞身腾跃之际,引弓射击,箭无虚发! 最后,足尖蹬向朱红廊柱,借力一个回身,宁王已经在院中稳稳落地,由极动瞬间变为极静。 “啪啪啪…”掌声响起,宁王瞬间收敛起刚刚龙腾虎跃般的杀气,偏头望向旁边坐着鼓掌的佳人,展颜一笑。 “你今早神神秘秘地带我来到镇外的这幢别院中,就是为了让我观赏你矫捷的身姿吗?那一个人多没意思,要我陪你过过招吗?”凝香一袭茶色暗纹收腰窄袖的服饰,头上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单髻,用茶色发带和碎花固定其余发丝,的确方便行动。 “不用,我这是怕你无聊,打发打发时间。待会还有个重要的客人来呢。你之前也见过,但我想你不会想再见。不过我答应过你,今后我的事能告诉你的就绝不瞒你,所以,你待会就在一边的的厢房中听我们谈话吧。” 宁王漫不经心地洗去一身汗渍后,边说边落座在凝香旁边,看也不看桌上的果盘糕点,只是端起一杯凝香刚刚沏好的碧螺春,刮了两下茶盖后抿了一口;“好茶!” 凝香顾不得宁王的赞扬,将手中的白玉茶壶放在一边,面露不解:“我认识的,又是我讨厌的,却身份很特殊的?会是谁?” 宁王听到疑惑却只是含笑,并不作答,果然没一会儿,聪慧的凝香就猜到是谁了。 “是郑王!果然是个讨厌的人!宸濠,郑王来者不善,对太子虎视眈眈,你为什么要和他见面?而且,自从大家同心协力编辑好《元史》,应付过了他的刁难和险恶用心后,他不是灰溜溜地走了吗?怎么听你的意思,他其实还在梅龙镇,还化明为暗了!” 凝香越说越气,她实在对那个骄横跋扈、心狠手辣的郑王没有好感。但随之而来的疑惑也越来越深,宸濠与他见面,肯定脱不了图谋那件大事。自己虽然和宸濠有默契地对这些事上保持沉默,宸濠也渐渐不避忌在自己面前谋划。但如今自己真的怀疑,郑王这种人真的适合共谋大事吗?她很怕宸濠被这个阴险小人出卖伤害啊! 宁王看着凝香一脸义愤填涌又焦心忧虑的表情,眼光越来越柔。 “别担心。郑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非常清楚,他奈何不了我的。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爱这些事,但我不想瞒你。我与皇帝的博弈早已开始,谁都停不下来了。”用食指轻轻按住凝香预言开口的柔唇,细细摩挲,成功让佳人脸红的快滴出血来,才斯条慢理的开口,“至于太子的信任,哼!凝香,你要记住,也许他现在的心是纯善真挚的。但一当他登基为帝,所有的纯真信任都会过眼云烟,那个位子容不得心软和天真!不论我是忠还是奸,我们之间的立场早已决定,早晚有一天他会对我处之而后快的。所以,我绝不能将自己的命运、你我的未来寄托在注定是敌人的偶尔的善念中,我要做的,是完完全全主宰自己的命运!而达到这个目的途径就只有一条!” 凝香无法反驳,只能紧紧握住自己唇上的手掌,用自己的面庞轻轻摩擦宁王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 “王爷,郑王再有一刻钟就达到此处了。”地上落叶微卷,一身黑衣打扮的叶子已经单膝跪地,执拳禀报了。 自从落叶的身份被凝香知道后,她平日里仍是凝香身边那个淳朴水灵的小叶,但另一些时候她就变成冷峻的暗探。 宁王听完落叶的禀报,对凝香微微点头,凝香会意,从容起身随着落叶来到院落东边的偏房中。 这个位置被一丛丛半人高的月季花挡住,透过窗户,就能将院中一切尽收眼底,但因为处于人视线的逆光区,又容易被人忽略,是一个十分适合观察的位置。 不过一会儿,在飞花的引领下,一个魁梧的身影,龙行虎步般地迈入这个平静的小院中。只见对方目露凶光,手上青筋暴起,嘴抿的紧紧的。一看到宁王悠闲端坐的身影,不由更加加快脚步。 “你很悠闲,很得意嘛!太子如今对你信赖非常,无视本王的一片好心,只愿随你回京。不过,京城中的那个老东西可不会感激你,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就赢了,有本王在,你休想轻轻松松带太子回京!” 郑王蛮横威胁的话就是凝香也听的一阵心惊肉跳!是了,他此次来,带有一千私兵,要是在回京路上伏击宸濠与太子一行,怕是凶多吉少啊! 落叶柳眉横竖,面如怒容,心想,要不是王爷说你还有用,凭你对王爷如此不敬,我现在就可以取你项上人头! 但二女皆不是鲁莽之辈,只能先安下心来,听宁王怎么说。 “王兄何必动怒。你我之间不过是有一点小误会。”宁王拱手做出个请坐的邀请,“王兄也说了,如今你的实力在我之上,既如此,何不安下心来,听小弟好好说道说道。” 宁王并无任何惊慌,脸上也有任何得意。他只是随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着。 郑王别看刚刚他对宁王一番威胁霸气外露,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发虚的。毕竟之前京城的那次会面,宁王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加上如今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梅龙镇还有什么后手,连太子也已经被他收服,所以他才会一来就虚张声势,妄图先发制人。 但宁王何许人也,郑王的一举一动在自己眼里就如跳梁小丑一般,偏偏又自以为聪明,实在可笑! 两人心怀鬼胎,但面上却做出一副好弟弟劝慰兄长的画面。 “王兄想带太子回京,自然是一片好意。自从太子失踪后,皇帝心急之下病势加重。王兄忠君体国,一得到太子消息就不辞辛劳,昼夜赶路,想带太子回京镇定乾坤,实在让人钦佩。不过,太子对你我藩王因那些朝中大臣挑拨离间而误会颇深,误解了王兄一番好意,实在让人扼腕。” “你不必幸灾乐祸!本王行事不需你说三道四。你我也不必假惺惺的绕弯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让本王带走太子,本王就不为难你,不然…哼哼!本王的一千私兵可还没饮过龙子凤孙的血呢!” 郑王话音刚落,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一凉,反应过来时,宁王已经手执一片拨入蝉翼的断刃,紧紧贴着自己的脖子,顿时牙关紧咬,冷汗直冒。 “王兄坐稳了,也别吓唬小弟,不然一个手抖,这大好头颅可就要搬家了。话说,小弟手上的这件兵刃也没有饮过凤子龙孙额血呢。” “你、你、你…”郑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全身颤抖,眼睛死死盯着执刃的修长手指,一点也顾不得宁王话中的嘲讽与蔑视。 “王兄也不要指望你外面的人进来勤王救驾,这可是我的地盘,他们早已收到我的好好招待。一路舟马劳顿,我让他们先好好睡一觉。”宁王见已经成功震慑住郑王,放下手中利刃,坐回原位。 郑王被一番恐吓,再听到此处带来的好手已被制住,更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他毕竟有些城府,能屈能伸。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刚刚那刻跳动不安的心后,终于开始和宁王心平气和的谈话了。 “活该!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落叶小声嘀咕,面上一片得意。凝香则在宁王掌握主动后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些为他的凌厉的手段面露复杂。 “我知道,王兄心里现在恼我的很。恐怕会在小弟和太子回京途中好好回报一二了。”宁王挥手打断郑王急切的否定,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不过,我若是王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提本王自己会为自保做出什么事,就说那个虎病余威在的老皇帝,你真以为他不知道王兄你的动作与打算,一点安排都没留?恐怕,他比你我还要早知道太子的行踪,在你我来到梅龙镇之际,也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只要王兄动用了那一千私兵,皇帝就会让不知埋伏了多久的卫所发兵剿灭。到时对外再用一个流寇作乱做借口,王兄兵力被剿,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要是,皇帝再安排的周全毒辣一些,趁机让你我被流寇所害也不是不可以的。” 郑王悚然一惊。想到之前宁王说过他在宫里有人,倒不怀疑他的话。毕竟,还不到他们完全翻脸之时,若是自己的势力被削弱,那说不定老皇帝会趁机一鼓作气将四大藩王消灭,到时对宁王也十分不利。所以,他们还是先好好合作,至于以后,哼,等自己隆登九五,到时新仇旧恨一起算! “王弟大量,你王兄我不过是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夫,只是对你得到太子如此信任感到有些嫉妒。我向来是有事说事,做不了背后出气的,一时没想开,失礼处,还请王弟海涵啊!”郑王面露羞愧样子,拱手赔礼道,“到时,还请王弟多多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啊。” 宁王自然不会相信郑王的这番作态,不过倒也满意他的识时务:“太子其实是个心软的人,只要王兄真心实意待他,他也会对王兄信任有加的。王兄大概也听说了,小弟正是舍命替太子挡了一剑,才获得太子信任的。至于以后,就是王兄不说,小弟也会为你美言的,毕竟你我同为藩王,一损俱损啊。” 郑王自然也听说了宁王救驾的事,心里暗骂一声“狡猾卑鄙”,同时也对宁王的狠辣有些忌惮,能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对自己也能下如此狠手才让人害怕!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言辞交锋。最后,总算宁王成功唬住了郑王,让其不敢在他们归京途中暗动手脚。 郑王离去后,凝香与落叶重新回到院中。 “落叶,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京了。你吩咐回京沿途的探子做好接应,本王等要顺利地将太子送回京师,容不得半点意外!” “是,属下遵命!” “另外,吩咐在梅龙镇的探子,继续监视无休和…,算了,就监视无休吧。一定要给本王弄清楚他装疯卖傻、隐姓埋名在梅龙镇20年的真正目的!” “是,王爷放心,属下明白。”落叶悄悄看了凝香一眼,见对方低头凝神,并没有注意自己的动作,不由暗松一口气。虽然王爷改变了注意,但身为忠心的下属,自然要懂得体察上意。看来,不懂那也得加大力度,到时若是凝香姑娘知道,自己就扛个自作主张的罪吧。 凝香看到落叶飞花皆各领命下去。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但经历刚才宁王与郑王的刀光剑影,凝香才真正感受到他此时此刻如履薄冰,容不得丝毫大意的艰难,只能故作不知。想想只是监视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看此次京城之行,注定是不会平静了,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回事什么结果?未来如此不可知,凝香也只能尽力抓住如今拥有的一切,且行且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突然觉得有什么奇快的东西乱入…话说,我今天大爆发,快7千啦!! 第40章 归途 原本寂静的驿道上,渐渐一片尘土飞扬。两旁田野中正在悠闲吃草的耕牛也“哞~”的一声叫唤,竖起耳朵,湿漉漉的大眼看向远处飞扬的黄土。 嘚嘚嘚…咕噜咕噜…马车车轮滚动声伴着马蹄声,一小队行人有条不紊地朝着前方行进。 这一行就是宁王、凝香与朱厚照、李凤姐。因为,观自在书院不过半月就要准备整个书院院生的府试,关系整个书院的中进士率。故而,不懂、籽言等人就随后再进京了。 如今,凝香正与凤姐一车。 为防外面车马带起的尘土,这辆青蓬马车被车幔遮的严严实实。幸好马车车身两旁与后壁皆有用透明细实的窗纱糊着,不妨碍阳光的渗透与车内人视线的远投。 凝香与凤姐却相寂无言,眼神宁愿向四处游移,也不愿落到对方身上。但车内空间狭小,又能避到哪儿去呢?只见外面车轮一个轱辘,车身一倾,凤姐毫无防备下便向车门倒去。 “小心!”凝香自然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凤姐稳得住些,及时扶住了将要倾出车外的凤姐拉回坐稳了。 “谢谢!”凤姐有些惊魂未定,落座后,捧着凝香倒起的茶压惊。 不久,随行的一个壮士已经奉命过来询问情况了。 此次护送他们进京的都是相近地方上卫所派出的精壮之士,人数不多,不过十人左右,但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护送太子回京不好太过大张旗鼓,毕竟太子之前因怯懦逃避到梅龙镇的事并不光彩。所以,明面上,太子仍在河南,近日听皇帝龙体不适,才启程回京。 不过,虽然护送的人少,但沿途关卡已层层戒备,太子每到一处地界前,锦衣卫等已肃清驿道驿站周边环境,故而一路行来除了看到一些动物外,人影是不见丝毫的。 凝香将他们无事的意思有那位卫士带给前方宁王与太子所在的马车。等车夫将车轮从坑中抬出后,一行人重新有序的赶路了。 凤姐坐在这外表朴素,内里精致的车内,再透过车窗看着随行两旁的骏马精壮,不由有些恍惚。 自从得知那个笨手笨脚的朱正竟然是大明太子朱厚照后,她就一直像处于梦里,脑子一片混沌。 这个馅饼太大,她从一开始得知真相的惊喜,随着这一路的肃杀慢慢变得忐忑。她只是个普通的民女,无权无势的人就要被带入天下最具权势的地方,怎能不让人惶恐呢! 于是,经过刚刚凝香的帮助,她也不再对凝香避讳了,她太需要找人倾诉了,不然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一开始,她因宁王之因对凝香总有些尴尬甚至嫉妒之意。毕竟她原本在梅龙镇是众星捧月的美女。但后来证明宁王接近她只是为了刺激朱正,自然对她的自信心是个沉重的打击。 若宁王没有喜欢的人也就罢了,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完美的他是因为眼光太高才没看上自己。但凝香的出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清丽如仙,虽有些清冷,却是真的玲珑剔透、善良聪慧。 宁王看她的眼神之深情比朱正看自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朱正与她也关系很好,愿意和她说自己的心事。但这一切她都是循着自己本心去做的,不像自己得刻意努力才能达到效果,这怎么能不让自己忌惮呢? 她虽然最后选择了朱正,但她怎么可能不对宁王动心呢?那才是她原本心中最完美的良人人选啊!但她毕竟混迹市井,内心深处早就被现实的种种磨练出一套自我保护的认识,她永远没有抛开一切去追寻自己心中所求的勇气!对她来说,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等在那,由一个愿意奉献自己一切的傻子走上来,自己只要矜持的接受就好。 所以当她隐约感觉到宁王并不如表面那样十分倾心于她时,她选择了更让自己放心的朱正。也许这只是她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毕竟她对朱正也是有真情的。但当事情超出她可掌控的范围时,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要退回她安全的壳内。所以,这一路,其实大家都早已察觉到她的不安与焦躁,更别提与她同车的凝香了。 “你刚刚知道宁王的真实身份时,是什么感觉?”最终,凤姐还是沉不住气地向对面闭目养神的凝香开口问道。 她觉得在这一点上,凝香应与自己感同身受的。她们原本都只是普通的民女,但所爱之人却在一天内突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族!她迫切希望得到凝香当时的心路历程,予以借鉴。但她注定失望了。 “没什么啊,跟平常一样啊。”凝香疑惑地看了坐立不安的凤姐一眼,坦然平静的回道。 “怎么可能会一样?!两人间的身份突然变得如此天地悬殊,怎么可能内心没有一丝想法呢?”凤姐一听这个回答,就激动地反驳道。她甚至觉得凝香会不会故意不告诉自己,看自己像个小丑般进退失据。 凝香从凤姐的话语中这才明白她一路上的恍惚惊恐从何而来。但在她看来,这都是凤姐实在想多了。 就如她,她喜欢宸濠,这跟宸濠是什么身份有何关系,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但在感情的世界里他们是一样平等而纯粹的。一起分享快乐,一起承担苦难。只要宸濠始终坚守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也会不离不弃。因为宸濠的言行已经向她表明,她就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与他并肩而行的人! “凤姐,你在担心什么?不论是朱正还是太子朱厚照,只要他待你真心实意,你也对他坚贞不二,那么谁也不能分开你俩。你要记住,你是世上唯一可以理直气壮地陪在他身边的女人,朱正会一直站在你背后支持你的!”凝香的眼神在说道这番话时闪闪发亮,仿佛说的不是劝慰,而是一段神圣的誓言。 凤姐被凝香镇住,她突然有些羡慕对方的义无反顾与全心信任。也许这就是冷漠自我的宁王会倾心凝香的原因吧。 凤姐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挺可笑的。 她曾经资助过很多看着有才华有潜力的学子,指望他们飞黄腾达后因这一份恩情而回报自己。 但事实是,无论那些人最后有内有出人头地,没有一个回来“知恩图报”。 自己内心何尝不是怨愤的呢。但如今明白了,真心实意与虚情假意的差别是多么大,总以为聪明,但恐怕自己的企图与投机早被那些人看穿了吧!所以,她也没有资格去怨愤他们了。 虽是这样想,但凤姐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跟凝香一样去相信朱正,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朱正是做不到了。她已经习惯了遇事先保护好自己,不然那些艰难的日子她就撑不到让哥哥和惜缘无忧无虑的成长至今了。 她其实也是善良的,但她的善良只是普通的“独善其身”,恰恰将来她要做的位子必须“达济天下”,这也是以后她与朱正渐渐貌合神离的原因吧! 不管怎么说,凤姐在凝香的一番开解下,渐渐恢复往日的平和从容了。这也让敏感的朱厚照十分开心。 他深爱凤姐,自然察觉到之前凤姐的不对劲。 但此次进京,情势复杂,他只能先心下按捺,认真听取宁王与随行人员的分析。慢慢的,不容乐观的形势占据了他主要的注意力,一时也顾不到凤姐的异常了。 但如今,他突然发现凤姐又变回她在梅龙镇时那让自己羡慕敬佩的大气从容、自信坚强的样子,不由心下一松。看着不远处,已与皇叔相谈甚欢的凝香,心中暗暗感激。除了坚强体贴的凝香,谁又能让凤姐短短几日调试好了心态呢?想必这样的凤姐父皇也会满意吧,最好,到时我与皇叔同时迎娶心上人,来个双喜临门岂不快哉! 与凤姐坐在驿站茶寮稍事休息的朱厚照脑中已经联想纷纷了,连凤姐出声呼唤都没有听见。 日子就在这平静规律的赶路中度过,按常理驿道上该被锦衣卫们事先清理的没有人烟才对。但这日却发生一件小插曲。 驿道上迎面走来一队庞大的迎亲队伍,宁王与朱厚照一眼就看着那是王府迎亲的规制。因不愿暴露身份、节外生枝,他们一小行人早早避到路旁一侧,静待对方过去。 当时,正是雨后初晴。凝香想出来透透气,所以正拉着马站在道路一旁观看。 当那辆豪华的六马驾车的华盖经过时,却突然在他们眼前停住了。宁王他们皆是暗自戒备,准备情况一有不对就会骤起发难。 不过,等到一个喜庆穿着,面容熟悉的侍女从华盖车栏上下来时,凝香就有个惊讶的猜测了。 果然,那位侍女正是自己当时在郑州所熟识的丫鬟—翠珑,她也是那位被凝香救起的小姐—蒋元媛的贴身侍女。 半个时辰后,凝香从华盖中回来,车队也重新启程了。 凝香回想起在华盖内,一身凤纹拖尾华袍,头戴九翟凤冠,但面容却并无欢喜羞涩的元媛,不由一声长叹。她因为家世在安陆刚好,就被圣旨指婚嫁给沉迷丹药的兴王。 其实在大明,嫁入藩王府并不是好姻缘。 大明的藩王大都被像废物一样圈养,常常朝不保夕。若是藩王出个有才华的子弟,就会被朝廷也莫须有的罪名迫害,例如之前擅于射击的鲁王庶孙。所以,她对未来十分麻木,更别提那位安陆的兴王沉迷丹药人尽皆知,常常混迹道观不着家。 凝香这才更加直观的了解宁王向命运抗争的无奈。如今天下只剩四大藩王还有些实权,若他们也被朝廷消除,恐怕下一个就轮到宁王了吧。 凝香有些沉重的回到车队,朱厚照还以为她是为故友重逢却又要马上分离的大起大落给弄得心绪不好,故而安慰道:“凝香,你不要太难过。你朋友嫁的兴王与我是同一个祖父,血缘最近,逢年过节就会被宣召入京,到时等你嫁给宁皇叔,你们就是宗室亲眷了,可以在京城相聚呢!” 凝香勉强朝朱厚照笑笑,算是听进她的安慰了。 只有熟知她性子的宁王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此时并不是开口问询的地方,故而只能抱了抱她,朝她安抚地点点头,将凝香扶入马车。 但当他们皆背对众人时,凝香却在耳边轻轻说起:“我听了兴王妃的一席话,终于明白何为富贵樊笼。而对于你来说,恐怕连这个安闲富贵也不会有,只有宁藩一脉断绝才能让朝廷真正放心吧!” 凝香伸手拂过宁王的鬓角,外人看来只是正值情浓的两人在互诉衷肠。 “所以,宸濠,我再也不拦你要做的事了。什么天下苍生、道德纲常,都不及你的一丝一毫!” 我对你也是如此,凝香。宁王含笑将凝香送入马车内,直视京城的方向。北京,本王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过渡吧 第41章 线索 宁王一行回到京城已经半个月了。 这半月中,估计是因为太子顺利返京,也比以往长进不少,皇帝明显比之前心情舒畅,身体也有所缓和。只是唯一让他不满与忧虑的是,太子与宁王越走越近,他不得不提前将不懂宣召回京,早作安排。 这一切看在宁王眼里却并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是皇帝黔驴技穷,困兽犹斗。他等了这么长时间,筹备了这么长时间,大势已经趋向己方,他不认为皇帝那边很能有力挽狂澜之人。 故而今日,凝香与宁王就到城外韦摩庵等不懂。 韦摩庵是姚母新近潜修的一座庵堂,距离原先的水月庵不远,但位置更僻静,一般都是庵内师傅们闭关清修之所,故并不对香客开放。 姚母虽是带发修行,但性情淡然,侍佛虔诚,二十多年来不曾轻待松懈一刻,佛法较之庵中僧尼还要精深一二,且她已经决定会在今年年内选吉日正式落发出家,故而庵中诸人已将其视为自家浮屠。 凝香其实不愿母亲青灯古佛,孤寂一生的,她很想将娘接出去共享天伦。无奈姚母在此事上甚为坚决,当时眼中彷如古井一般,眉间有一缕哀默。后来才知道,姚母是因病重将不久人世的皇帝才做出如此决定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哪怕代价是一生的孤苦与分离,但只要知道那个人还活在世上,过的平安,没有忘记自己,就是自己活下去的支持。但一旦对方快要离开人世,再也不能与之同活尘世,同赏明月,那自己也是失去了存活的精气了。 不过,那时的凝香自然不明白。等她明白时,她也义无反顾地像姚母一样,追随牵挂一生的人而去了。 宁王这是第二次陪凝香来见姚母。 韦摩庵中古树苍天,茶花绚烂,期间彩蝶飞舞、虫鸟彼伏,显得安静的庵堂并处处生机。在一株开满十八个不同奇葩品种的茶树旁,正静静站立着一个手执檀香念珠的缁衣妇人,那就是姚母了。 记得第一次随凝香来见姚母是在一个雨后初晴的傍晚。 夏日日长,虽是傍晚,但天色仍然明亮。经过雨水的清洗后,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的清香,高高的树梢间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 那时的姚母也是这样一身素白的缁衣,仍然乌黑浓密的秀发全部绾成一个矮髻,发间除了束发固定用的竹钗,再无其它。全身上下亦是素净如洗,腕间套着一串常年不曾离身的乌黑念珠,正弯腰给茶树浇水。当她直身面对他们时,宁王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按理说,凝香的娘已经40开外了,又常年青灯古佛。宁王来之前想象对方应该是个气质端凝、面容慈和的中年妇人形象。但一见之下,却发现姚母面容白皙丰满,眉眼舒展精致,是个典型的江南美女。气质高华,一举一动充满了岁月沉积下来的风华,就是比之宫里的妃嫔贵人也不差什么,甚至因为她具有丰富的视野与阅历,更有一种超然于外的人格魅力! 这样看着,反而凝香与姚母的面容虽无相似,但气质如出一辙,又因姚母看着比真实年龄还要年轻十多岁,与凝香一起倒像一对姊妹花。更别提让人相信她有一个不懂那样跳脱高大的儿子了。看来不懂应该是随他生父,看着体格,还是北方人呢,与皇帝一般身高呢。 当时宁王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随之而来的拜望寒暄,使他无瑕细究,也就使他与一个天大的秘密插身而过了。 由于,皇帝身体不适,想让太子尽快成长成熟,独当一面,所以,回京不久,太子就与凤姐大婚了。因为有些赶时间,一切程序都简化了。凝香也趁对凤姐身份审核的这个时机,加上宁王的安排与太子的帮助,宗人府那边对她明面上的娄家小姐身份也审查通过的很快。 今日,他们来到韦摩庵,一方面是等待不懂,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告知姚母这个消息,然后准备凝香到娄家在京城的别院发嫁成亲的一些事宜。 “想不到,当年娘怀中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儿也要嫁人了。”姚母一阵感叹,仍然灵动的明眸慈爱地望着身旁娇俏依偎自己的女儿。望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姿、风华正茂的面庞,骄傲与不舍的情感交织起伏。 然后她又望向对面含笑端坐的宁王,眼中却复杂担忧。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与宁王相知相恋,最后还要喜结连理。倒不是觉得自家女儿身份悬殊不够般配,相反在她眼里,凝香无论相貌还是品行皆是万里无一,与英姿勃勃、风度翩翩的宁王绝对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她不是无知妇人,又因为自身原因格外关注当今圣上与朝堂之事,自然对如今皇帝和宁王等藩王之间的激烈矛盾心知肚明。但一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妇人可以拿来理直气壮地拒绝如此优秀的王爷女婿的原因,另一方面,她经历过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的苦痛,也受佛法熏陶,讲究随缘随时,所以更不可能因自己的意愿而强迫女儿与宁王断绝关系了。罢了,如是我闻,一切缘法,如梦如幻,如雾如电,缘起缘灭,自然自在。 宁王自然感觉的到姚母复杂的眼神与最后那妥协放开的心意,这让他自然十分疑惑。他自认外貌俊朗,风姿卓越,身为藩王在民间声誉良好,如今也深受太子信重,对凝香更是明眼人就能看出的真心真意,按道理姚母不该有什么忧虑,该是一片欣喜才对。望着周围灿烂的景致,闻着清淡的茶香,宁王也只能将疑虑先深深埋在心底。 “伯母,您的茶艺与花艺真是出类拔萃,尤其是那颗天下罕见的十八学士,非是对茶花习性了解透彻与意志坚定的人所不能培育出的。说来,晚辈与凝香的第一次见面也少不了茶花的做媒呢!当时就想前来拜望,一睹伯母的风采,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了。” 宁王就这样与姚母闲话家常,毕竟她是凝香的母亲,自己未来的岳母,更是不懂的母亲,与她建立良好的关系,也有助于将不懂拉向自己的阵营,最少还能麻痹不懂的警戒。 皇帝在太子回京后的一切安排自己都能一一猜透对方的意图,从而加以部署。唯独,对召不懂进京一事,一时难以明白皇帝的心意。他一定从太子嘴里知道自己将与不懂的妹妹成婚,那他为何还如此看重不懂呢?他到底通过不懂有何安排呢? 姚母不是一般女子,擅于体察人意,怎么会看不出宁王闲话下的心不在焉呢?只是,她早已不理世事已久,所思所想的执念—让皇帝与不懂父子相见,也已经实现,故她如今心中亦无挂碍。至于凝香,她觉得一个女人对相爱之人的选择容不得任何人和事去干预阻隔,不管她今后跟着宁王会结局如何,只要他们心中一直只有彼此,那任何的结果相信自己的女儿都会甘之如饴的。 “是吗?那你们的缘分就是上天注定了。王爷贵为亲王,心中所思所想皆不是常人能及,只要您今后做任何决定多想想凝香,将她放在心上,我就别无忧虑了。作长辈的,不过求一个子孙安泰,还望王爷不要介意民妇说话直白。” “怎么会呢?伯母太过客气。说来我们也快是一家人了,伯母是长辈,叫我宸濠即可。” 宁王有些惊异姚母的话中之意,但对她却态度不由敬重起来。姚母却只是含笑默声,仍然客气地称呼宁王为王爷。 “说来,伯母是茶花培育的个中高手。高手寂寞,一定缺少能跟您共同切磋的同道。恰好,此次我与凝香去梅龙镇时,发现那里竟然也出现了一株罕见的”十八学士”,不懂兄长似乎也在查询此株茶花的主人呢。若不是京城距离梅龙镇甚远,晚辈也要怀疑这是伯母的手笔了,毕竟能培育出如此罕见的品种在整个大明应该是凤毛麟角啊。” “可不是!对了,我还没有告诉哥哥娘已经种出十八学士了呢?娘,你也没跟哥哥说吗?哥哥之前在梅龙镇十分关注那株茶花的主人,我还以为是因为他好奇谁能和娘一样厉害所以才费力找的呢。” 凝香也好奇地望向姚母,这一番话让原本只是随口找个话题的宁王面色变的有些凝重,看到对面姚母隐隐而过的勉强神色,感觉好想自己抓到了什么,真相呼之欲出。但又觉得还差一个重要的线索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不过雕虫小技,哪里值得到处囔囔。种茶花、培育茶花只是娘的一个爱好罢了。你哥哥自然是知道娘的能耐。这孩子也真是的,到书院去,就该认真教书育人,还找什么奇葩的主人啊?他回来,你也无须多说,就怕越说他越来劲!” “好吧,听娘的。”凝香觉得这个解释有些勉强,但一般人怎么会因茶花而将自己娘亲与当今皇上联系在一起,就连宁王一时不也没想到两者的关联吗?他们当时偷听到无休话语中的“茶花”也只是猜测那是不是一个重要的暗号或信物什么的。 但宁王心思如发,这个疑虑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只等合适的机会就会让他凭此顺藤摸瓜找到真相了。这让他抓住了先机,可以因此造成了他与凝香间难以弥补的裂痕! 作者有话要说: 先这样吧。我现在在烦恼不久以后凝香与宁王的洞房啊…我是新手啊… 第42章 大婚一 不提不懂进京后,姚母惊喜与儿子亦有了感情归宿,对籽言十分满意;也不提不懂被皇帝直接宣进宫中,任职太子太傅,与宁王一同辅佐教导太子;也不提不懂如何的不愿妹妹就要嫁给宁王,因为听了皇帝的一席担忧,他对宁王的怀疑又重新起来了。 转眼到了还是到了凝香与宁王大婚之日。 因为凝香是以娄家女儿的身份出嫁的,姚母也觉得自己青年守寡不吉利,就不随凝香去娄家在京城的别院了。所以大婚的前一日,凝香与宁王就先单独在韦摩庵中对姚母行了拜天地之礼,观礼者只有不懂与籽言,已报姚母对凝香的养育之恩。 第二日,京城的宁王府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幔将往日寂静空旷的王府装点的热闹非凡。这座宁王府是座四合院式的规制,并不如江西封地上的亲王宫室那样占地广大,屋宇巍峨。但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的地界,也已十分难得了。 府内虽然人来人往,但行动间训练有数,分工明确,并无杂乱。往日威严肃穆的中门早已开启,门口两旁的石狮子也被戴上火红的花球。 中门进去就是个宽广的露天大院,整洁笔直的中道两旁已经对称的各摆了五十桌酒宴,用来招待四品以下的官吏;再进去是二进的大花厅,里面较之露天酒席的布置更为周到华美,并用一座座紫檀花木浮雕隔开东西两个大厅,分别用来招待2-3品的文武百官;最后,走进被另用内大门隔开的院落,穿过一个小型精美的花园,就是第三进内府的宴客大殿,大殿富丽堂皇,尽显王府霸气,正是此次宁王府用来招待大明顶级勋贵文武的地方。 因为太子大婚时,皇帝身体不太好,何况宫廷肃穆,故而宾客虽多,但场面寂静,并无多少欢喜热闹。而此次宁王大婚不同,他是名达天下的贤王,虽然暗地里深受皇帝忌惮,但表面上朝廷对宁王一系一向恩宠有加,更不提太子对这位皇叔信重非常,常常向对方请教治国之道,共商国事,连另一位他在民间爱戴非常的太傅-不懂也隐约不及宁王受到的宠信,所以宁王在朝中炙手可热。 此外,以四大强藩为首的各地藩王也纷纷借机进京,准备在这个混乱但却充满机遇的局势中浑水摸鱼。故而在这大殿内,不但刚刚新婚的太子会代替皇帝出席,大明藩王齐聚一堂这难得的画面也会出现在此次婚宴中,成为京中百姓难以磨灭的记忆谈资。 凝香身着类似当时蒋元媛出嫁时凤冠华袍,颜色却是难得的金黄色,远远望去如皇后的杏黄凤袍。这是当时成祖为感谢第一任宁王在靖难中借兵给自己,在自己夺得帝位后特赐给宁王一系的特殊荣耀之一。只不过,这些诸多的殊荣都不过是帝王违背借兵时的许诺,杯酒释兵权的补偿罢了。 “凝香姐姐,你穿着这身金色的凤袍真的很雍容华贵。大明的这代皇后早逝,妹妹没见过皇后的凤袍,但今日看姐姐这件,恐怕也就如此般吧!”发出这声赞叹的正是一月前嫁给与太子血缘最近的堂叔--兴王的蒋元媛。她此次就是随兴王进京探视皇帝堂兄的。 兴王与当今皇帝是同一个祖父,皇上与太子皆是独子,故兴王一脉就显得格外亲近了。再加上本代兴王体弱多病又沉迷丹药,皇帝也乐得与这样的堂弟展示一下帝王家的“手足情深”。 凝香听到这样的赞叹,羞涩的笑笑,有些娇羞的低声回道:“只要能嫁给宸濠,穿的是否华贵,我并不在意。”蒋元媛看着对方蛾眉宛转,朱唇轻抿,双眸低垂,层层华服下,只余一截雪白润泽的颈项,真乃绝代佳人!佳人脸上尽是对嫁给意中人的欣喜与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心中不由十分羡慕。 她是个正派的好姑娘,虽然自己所嫁的夫婿不是心中所爱,也没有如宁王那般是个俊美情深的良人,甚至她嫁进兴王府后因常常规劝兴王不要相信什么丹药成仙而被逐渐冷落,但这些并没有扭曲她一向正直感恩的心。她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嫁给如此优秀的男人,就为她高兴不已,她希望凝香幸福,能连同自己的那份也一起幸福下去。 凝香也对这个比自己只小一岁,但却比自己早嫁为人妇的妹妹心下同情。 兴王的迷恋丹药是出了名的,女人嫁给他就要做好被丈夫冷落的准备。但所幸自己在那山谷中救起的姑娘并没有被婚后的不幸生活给磨灭她与生俱来的灵气,她仍是一如既往。何况,凝香想着宁王的野心与“作为”,嘴角有些苦涩,夫婿太上进聪明也有烦恼,不知道自己能否与他一直携手安康到老啊。 “你不要灰心,如今你随兴王来到京城也许就是个机会。当今圣上反感那些问道求仙、装神弄鬼之事。连有道士想借着皇帝病重,声称手中有包治百病的仙丹进献,皇帝都不屑一顾。非但不信,还以妖言惑众的欺君之罪斩了那个道士。这样,想必兴王在京里因此事必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求仙问道。你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和兴王相处,要是能借机怀上身孕,你也就有指望了。”凝香在这个娄家待嫁的喜房内竟然和新出炉的兴王妃说起私房闺话了。 这可把一旁的全幅嬷嬷给急了,现在可不是姐妹叙话的好时候啊,自己好有很多新娘应该注意的事项还没跟准王妃说呢!有想要打断凝香她们的对话,但同样来协助侍候宁王妃的落叶却用眼神制止了嬷嬷的举动,她好不容易看到姑娘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像之前那样坐卧不安的,怎么容许嬷嬷去提醒重新勾起凝香的紧张呢?这让王爷知道了还不心疼死。至于迎亲、拜堂、洞房的皇室礼节,自有王爷早已安插好的嬷嬷丫鬟们提醒协助,到时凝香姑娘只要盖头一盖,安静跟着她们的提示行动就好,没有必要费心牢记。到了洞房就更简单了,到时有王爷就在身边,连她们也不需操心了。所以,后面就是凝香与元媛投入的聊着各自分离后的经历,而一旁的嬷嬷丫鬟们有条不紊地给准王妃梳妆补妆。 这边新娘的气氛是轻松期待的,但另一边准新郎宁王的气氛确实有些肃杀的。 “想不到,眼高于顶的宁王也会成亲,这是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近人情,冷心冷肺的人呢。在看来你也是常人,有着七情六欲啊!不过,你可要小心,温柔乡是英雄冢,本王怕你刚开窍没把持住,死在女人身上了。哈哈哈…”郑王面露不屑,出言恶毒,一阵狂笑。 旁边另外坐着的三个中年人也不甘寂寞。 其中一个留着八字须的矮小男人道:“郑王兄,宁王老弟自然不及你身经百战看得透啊。到时该指导该教训的,你这个当兄长自然当仁不让啊!”他正是身穿玄色亲王蟒袍的谷王,他在四王中势力最小,封地又临近郑王,故一向视郑王马首是瞻。 “谷王老弟还是跟以往一样没啥主见。宁王老弟岂是那种公私不分,毫无自制之人。看如今他在迎亲之际,还能巧妙安排你我四王前来商谈大事,就知他此次在京成亲只是为了让皇帝对他放下警戒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岂会因女色误了正事。说不准金銮殿上的老皇帝也与你们一样想着宁王老弟沉迷女色,反而达到了麻痹对方的目的呢。宁王老弟,你说本王说的有道理吗?”紫衣王袍的鲁王与和他同站一阵营的朱衣辽王故意与郑王唱反调。 身着金色王服的宁王反复对这些充耳不闻,静静坐在金色的王座上,闲适地活动自己的右手,时而握拳,时而舒张,对他们或恶意或拉拢的话语并不出声。果然不过多久,四王已经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借着自己的婚事在针锋相对。 四个蠢货!宁王心中不屑。 让郑王他们觉得凝香并不重要,甚至误解为只是自己用来放松皇帝戒心一个借口正合他意。这样凝香才会更安全,反正自己心中知道她对自己的重要就足够了。至于四王间的不和,虽然让宁王觉得皇帝都没斗倒就已经翻脸敌对实在是自取灭亡,不过也正因此,自己这个没有兵权的王爷才能参与到他们中间,利用他们成为自己手中的刀,行那借刀杀人之计。一旦皇帝驾崩,太子被逼逊位,自己就可以用清君侧之名将他们四个逐个击破! “各位王兄,小弟自然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不然也不回因为忧心皇帝的削藩,寻求自保而与各位王兄结盟了。此次好不容易借自己大婚之际放松皇帝警惕,避开耳目邀请大家来此相聚,是为共商了我们以后的大业事宜的。还请兄长们摈弃前嫌,先避过皇帝这只垂死老虎的最后一击啊。”宁王终于在双方都吵累了的空隙中,丢出眼前大家最为忧心的事。 虽然此次进京大家打着从中渔利的心思,也做了万全准备,但也不得不妨皇帝临死前不管不顾的一网打尽啊! 故而,最后大家还是在宁王的主持下,勉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商讨下一步的行动。直到宁王心腹进来禀报吉时已到,太子也来到宁王府主持大婚后,大家才散去。 宁王看着远去的四人,嘴角含着冷笑,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的面容俊美而冷漠。不枉他在此次聚会中示弱,成功撺掇了四王同意了在太子即位初,趁起根基不稳,兵临城下,迫使起退位的计划!一切都顺利地按着自己的谋划进行着,胜利就在眼前! 宁王自信一笑,轻甩绣袍,气势万钧的步向迎亲大厅内,与头戴金冠,一系杏黄太子服的朱厚照并肩而立,龙章凤姿,远远望去,更有人君的风范!江山美人,我都会得到!宁王面对一无所知,对自己盲目信任的朱厚照,凤目一撇,负手站立,众人的目光自然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这才是天生让人膜拜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好勉强啊,只能硬着头皮了… 第43章 大婚二 此时,礼部已经准备好彩舆、教坊安排好乐队于正门外,内官设王妃凤轿于彩舆之南。宁王一身金线蟠龙王服,朝着朱厚照含笑示意,请托对方帮忙主持此次婚典大局。 朱厚照自然十分高兴,同样面含笑容,朝自己敬爱的皇叔颔首,并纡尊伸手将宁王引致亲王彩舆,扶着其等车,这才挥手向身后官员致意,顿时礼乐奏起、鞭炮声响:“皇叔,此乃您人生的一大喜事,侄儿在此愿皇叔一路顺风,顺利迎娶皇婶过门!” 前来观礼的朝廷百官、文武勋贵看太子待宁王如此亲厚,亲自主持他的婚典,纷纷感叹其圣眷之厚,想必等太子登基,宁王府将会彻底翻身了,如此应该好好和宁王打打交道了。 “有劳太子费心了。太子之前也刚刚经历大婚,自然明白微臣如今的心思。吉时已到,臣就不多说什么的。此间王府一切事宜就拜托太子了,臣希望凝香能有个盛大完美的婚礼,不枉她对我的一片深情!有太子鼎力相助,臣在此感激不尽!”宁王端坐彩舆,居高临下的看着舆旁的朱厚照。虽然面目谦和,字句感激,但在别人眼里却有种君王礼贤下士的错觉。 不过两人都没意识到这个对话位置的不妥。或者太子太过于习惯于仰视宁王吧,从小到大,宁王一直是太子想成为的人啊! 只不过在有心人眼里见此眼中不由透出几分异样的神采。比如同样来此庆贺的不懂就觉得此景十分刺眼,握拳假咳一声,几步来到朱厚照身后,用只有他们三人听得见的语气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宁王还是早点去接我妹妹吧,别误了吉时。另外,以后好好待她,不然我可不管你是王爷,照样让你没好果子吃!” “这是自然,不懂兄放心。从此以后,她将是我唯一的妻子,夫妻一体,生死与共。以后,凝香的人生就有我负责了。”宁王仍然好脾气的应声,不过绵里藏针的话语却让不懂噎了一口气。 朱厚照微微皱眉,感受到两人间的“波涛暗涌”。但不知为何,他却对调和两人间的矛盾并不是十分在意。 其实,他一直有些困惑,为什么不懂老师要这么针对宁王,按理说他们之前都没交集的。如今不懂的妹妹凝香都要嫁给皇叔了,他们不说亲如一家,反而在不懂进宫见过父皇后针对宁王更叫变本加厉了。也许是应了那句老话“一山难容二虎”,他们都是世间决定聪明,自信自我之人,故而才有了瑜亮之争吧。朱厚照私心想着。 不过,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自己更深一层的隐秘心事是,他其实对这种局面的存在十分安心甚至于开心的。随着皇帝生命的不断衰退,遮蔽太子的大树的即将倾倒,原本幼稚天真的太子也在不经意间慢慢成熟,不再纯粹了。他知道不懂一定是站在自己身边,就像他对不懂有莫名的好感和信任一样,不懂对自己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爱护,不然不懂也不会将凤姐“让给”他了。不同于宁王的完美,站在宁王身边总会不自觉的沦为配角,让人沮丧。不懂的有点明显,缺点很明显,所以不会让人感到威胁,只会让人觉得他亲切。 朱厚照还没完全觉醒的帝王之心的心底就是这种感觉。只不过,如今有意收起锋芒、笼络他的宁王让他暂时忽略了那股长久羡慕下的忌惮罢了。 宁王在天家尊贵不凡的仪仗队的引领下,锣鼓喧天地来到娄府。礼部和内监官先一步在府内中院间设置了玉帛案、册案、节案。同时,在众人的簇拥下,宁王也来到娄府中院的玉案前。 娄府众人已经在礼官的指引下跪在玉案后,男子有官位的着相应品级官服,女子有诰命的皆按品大妆,其余白身的娄家众人则在一道门外的二院中跪着。除了不断响起的礼炮声,满院寂静无声。 宁王仰头看看天空,太阳亦是正当午。幸好钦天监在太子和宁王的威压下,不敢随意选个吉日应付了事。这次选的时日在炎炎夏日中是难得的和煦清爽的天气,不然好好的婚礼非被烈日炙烤成病患日不可。 宁王不发一声,其他的人自然也不敢造次,就连一向依据礼法“理直气壮”的礼部官员们也在宁王的气势下,正襟而立,不敢催促。 不多时,隐隐约约的衣袂摩擦声慢慢传入前院,由远及近,由模糊变为清晰。 只见一道月亮门后,先是四个手执金册、宝印、宫灯的王府女官分列左右缓缓步出;中间按王妃大妆着装的凝香,左右被同样身着华服华冠的两位全福夫人稳稳扶着双臂,距离前面四位女官两步之距跟着;她们的身后四个低眉婉约的宫装美人轻轻托举凝香那长长的凤袍裙尾,在阳光的照耀下,完整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像真的要从衣裙中飞跃而出,俾睨天下;最后是三对普通粉色衣裙的宫女手托盛满枣子、桂圆、葡萄、石榴等寓意多子福禄的食案跟着,所有人行动间风姿绰约却与婉约无声。众人不禁暗赞,不愧天家风范啊! 宁王满眼只有那一道金线绣凤凰张翅曳地、宝蓝祥云绕福禄如意文案对襟袖领的身影,白玉蟠龙戏珠样案的玉带被身影主人的一双晶莹素手稳稳托着,原本清丽绝伦的容颜在头上璀璨华美的九翟冠上的金丝明珠缀帘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更别提华冠外还有一层薄如苍翼的金丝绣线的红盖头,使得盛装下的身姿越加朦胧,透过明亮阳光下的折射,恍若下凡的神妃仙子。 宁王就专注地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凝香,眼底眉梢都透着一股暖意,一笑之下犹如神佛拈花微笑。 礼部的官员在见到准王妃就位后,就拿出手中敕书,一番花团锦簇的文赋后,最后才以“娄氏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和礼经,言应图史,誉重淑闱,特敕封为宁王正妃,钦此!”结束。原本凝香该跪下接旨谢恩,但宁王却早已先行一步,扶着凝香并肩而立。那位官员可不管让深不可测、皇帝都忌惮三分的宁王跪着,故而也当不知。 宣礼完毕后,内官女执事想引着凝香去彩舆之后的王妃凤轿落座。不想,宁王竟然径自牵着准王妃来到亲王才可升辇的彩舆,小心地将王妃扶入舆内。 执事本想出身提醒这“不合规矩”,谁知刚要张口,原本跟在王妃一旁的手捧金册宝银的女官来到自己身边拽了自己一下,锐利的眼神刺得执事一个机灵:“王爷自有安排,尔等听命行事即可。” 说出这番平淡中暗藏杀气的话语的人自然是宁王的心腹之一,落叶了。 女执事原本觉得自己一个内宫女官竟被小小的王府女官一时震慑感到不忿,反应过来后,怒瞪落叶一眼,想着自己可是按着祖宗成法行事的,其他的王爷王妃,就是后妃宫嫔哪个不老老实实遵从的?!于是就不理会落叶的警告,向前一步,打算向同样已经落座在舆内的宁王“直谏”。 但不等她再次开口,原本温柔含笑的宁王已经眼锋突至,冷冽凌厉地犹如冰峰烈焰,让人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抖索地不能言语。不一会儿,女执事就老实地低眉顺首,退至步辇一旁了。 落叶见此,轻蔑一笑。神态自若地吩咐诸人各就各位,然后示意前方仪仗与乐府乐队重新鸣乐开道。 宁王见那个不知所谓的女执事已经怯懦安分,才不屑的收回目光。回头面向凝香时又是一个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新郎摸样,宽厚的掌心握着身侧佳人柔软濡湿的素手,传递着自己的强大,安抚着新娘的忐忑。在富有规律的车轮声中,驶向他们不可预知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婚礼总算好了,可后面的花烛夜怎么办?现在还审查的严吗?要不清水?本身功力也不够的说,人家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啊(害羞脸)… 第44章 花烛一 经过一天典礼的喧闹,整个王府终于慢慢沉静下来。 今晚的月色特别明亮,星月相映,印照在王府五彩缤纷的灯笼帘幔上格外旖旎。 宁王早已换了一身淡金色的亲王常服,金白色透明的外衣很好的柔和了金色的耀眼与霸道,但在月华的倾泻下,若隐若现的金光却让他更加尊贵出尘。 如今恍若天人的俊颜上却挂满了红尘中才有的喜庆笑颜,在正门外恭送最后的贵客。 “今日,真是多谢太子和太傅了。要不然,本王在就被那些热情的宾客给喝趴下了。” “哼,虚伪!就算没有我们,你也不可能让人灌醉的。我倒巴不得你现在醉醺醺的…” “皇叔,太见外了,这些都是侄儿和不懂老师应该做的。不懂老师,也别忙着说酸话,口是心非啊!今天可也是凝香的好日子,你不也因此比我还积极地为皇叔挡酒,弄得那群一直觉得你和皇叔不和的大臣们惊讶的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嘛!” 此刻对话三人的自然是宁王、朱厚照与不懂了。撇开不懂时不时冒酸的嘟嘟囔囔,这场闲谈可以说得上是宾主尽欢了。 最后,还有些不甘心的不懂被“善解人意”的朱厚照拖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是刚刚体会不久的过来人,自然不能让不懂在此“耽误”皇叔和凝香的大喜之日啊! 宁王看着朱厚照一行人慢慢消失在街角转弯处,才把脸上的喜颜有所收敛。不过可以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眼中的喜悦显而易见。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张灯结彩的囍匾,宁王脚下的步发越加轻快,带动两边的衣袂在夜风吹拂下飞舞翩翩。 沉重的大门在宁王彻底进入内院后,稳稳闭上,留下一院清辉。 华丽明亮的囍房内,凝香在内官的指引下,早已端坐在铺着大红龙凤呈祥缎面的千功拔步床上。 落叶也一身银红装束,正小心的服侍凝香用完几块枣泥山药糕。她轻轻地为凝香拭去嘴角的糕屑,小心的不弄乱凝香的大妆;细细地与凝香说些外面宾客的情形,转移凝香的注意力,让她放松些。 之前凝香在太子的主持下,同宁王完成敬拜大礼后,就被搀扶入至内院宁王的寝殿---明志堂。明志,明志,是非淡泊无以明志,还是另怀大志,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之后凝香在落叶等侍女的帮助下重新梳洗着装后,就一直在囍房中端坐等待宁王。 亲王的婚典自然是皇家礼仪的重要内容之一,以肃穆堂皇为主,自然不会有民间那种嘈杂喧闹的场景出现,更别提什么闹洞房了。故而宁王中间回来用如意称掀开红纱盖头和金珠缀帘后,就被礼官请出去敬谢太子和宗室群客了。 直到深夜宴散,宁王才算真的完成了婚礼过程,有了和凝香独处的时间。 宁王推开那扇贴着艳红囍字的雕花木门时,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熟悉又新奇的世界。 这是京城的宁王府,为了让皇帝放心,自己每年都会有一季到半年的时间待在这里,主动将自己放置于皇帝的监视下,放松皇帝的警惕。故而这明志堂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皆是自己迎合皇帝的喜好布置的。 皇帝不放心自己,自己就给寝殿起名“明志”,对外明示自己淡泊明志的心意。堂内布置不见繁丽,只余书香墨宝;堂外院中更是不见刀枪演武,只是遍植梅兰竹菊。只可惜,皇帝一直没有上当,对自己的监控不减反增。 如今,原本冷清如水墨画般的殿堂却突然被加入一抹鲜红的亮影。婴儿手臂般粗大的龙凤双烛从外殿门外至内房十步设立一对,用上等宫制的细纱娟灯罩罩着,照耀的殿内如同白昼。尤其是内堂南边的那对更加繁复华丽的龙凤红烛,时不时爆出一两声灯花,听在屋内外的这对新人心中就像看见之前夜空中璀璨绚烂的烟花。 囍房中虽然仍有落叶等人侍候着,但宫人侍女眉目低垂,神态宁静,各自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没有凝香和落叶的指派,他们就如精致的泥塑雕像般沉静。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宁王那比往日有所外露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他一踏入房门口就被大家察觉到了。 宁王强按越来越激烈的心跳,罕见的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稳步缓缓踱入内房。 修长的手指掀开层层帘幔后,他终于看到那个优美静坐的身影。 凝香也已换上更加轻薄贴身的百鸟朝凤花案的淡红襦裙,外罩一件绵柔飘逸的白色透明薄纱。繁绕反复却又层次分明的花样缠绕在修长玲珑的身体上,透出难言的妖娆。原本高盘如云的髻发也早已披散下来,除了几股被堆积缠绕在一支七尾飞凤衔珠步摇的青丝外,其余皆自由散落,黑绸一般铺落在佳人的双肩与胸前,使得那延至酥胸前的凤首若隐若现,让人想要拨开青丝一探究竟! 宁王一直锐利清明的双眸,渐渐染上一丝青红,透出几分痴迷和渴求。火热的目光落在凝香低垂的发顶,让她感觉自己的口中有些发渴,原本澄澈明亮如天上辰星的双眸死死盯着自己紧捏衣裙的双手,丹朱般鲜嫩的红唇也紧紧抿着。 落叶见自家王爷出神的望着凝香,心中有些酸,也有些甜。复杂而欣慰地看着这一对眼中只有彼此的恋人,最后向随侍左右的侍从们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就领着众人躬身退出,将这个暧昧甜蜜的空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妻。 宫人侍从鱼贯而出,落地无声,直到“咯吱”一声清亮的关门声响起,才让痴迷相望的宁王回过神来。 宁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握拳假咳一声,掩饰自己被“美色迷惑”的尴尬,三两步就来到了凝香身前,瞬间一股混合着清新茶香的沉香萦绕鼻尖,让自己一扫连日来的辛劳,顿觉神清气爽。 静静看了凝香一会儿,宁王才弯腰执起那双将袖裙扭捏地皱皱的柔荑。原来凝香是如此紧张不安啊!宁王见此情景,自己之前的些许慌乱也霎时不见了。他只知道,凝香比自己还要不安惶恐,如今自己就是她今后唯一的依靠了。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在凝香低垂的的眼眸中出现,在她的惊讶目光下,伸向佳人光洁的下颚,一用力,凝香就与宁王面面相觑了! 宁王含笑的面容清晰地倒映在凝香黑白分明的眼中,而凝香惊讶、羞怯的神情也从对方含情脉脉的目光中纤毫毕现。 慢慢的,凝香觉得与自己相对而坐、鼻息相间的宁王越靠越近,视线也越来越灼热,落在自己身上,让自己不由身心发烫、心跳如故! “砰,砰,砰…”不知道是宁王的还是自己的,渐渐的两人的心跳都变成了同一频率。宁王双手紧紧钳制住凝香的双臂,上身却越来越倾向凝香。 凝香感受着宁王高大的身影慢慢笼罩住自己的全身,原本清冷俊朗的面庞如今却弥漫着丝丝红晕,不断靠向自己。锋利有神的目光犹如实质紧紧盯着自己的唇,凶狠地想要吃了自己似的!女性天性中反的危机感让她不自觉的紧张,双肩微微颤抖。 当宁王偏头将要吻上凝香的唇时,凝香反射性的偏了偏头,让那个炙热的吻落了空。这可通了一个马蜂窝!在这一个男人可以名正言顺拥抱自己女人的时刻,是不会容许任何人来挑战自己的权威的,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行! 宁王没有吻到自己从一进房门后就朝思暮想的柔唇,不自觉气息一敛,肃穆严峻起来。 凝香也自然觉察到自己刚才无意识的拒绝让宁王不高兴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不知怎么,此时的宁王让她充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对接下来夫妻之礼的懵懂未知又让她更加无措,下意识的就在宁王吻向自己时退缩了。 “宸濠,对…”不等凝香抬眼将期期艾艾地话语说完,宁王就已经趁着凝香抬头面向自己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那两片半开半合的红唇,将佳人接下来毫无意义的解释吞入口中。 凝香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凶猛老虎擒住的柔弱小兔。柔嫩的双手根本挣不开那烙铁般坚硬火热的双臂;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掌按住自己的后脑,迫使自己只能迎合对方,任君采撷;另一只大掌则在自己的纤背上上下游移,犹如君王正在惬意地巡视自己的疆土。 宁王感受到佳人紧紧抵在自己胸膛的双手,濡湿颤抖的嫩掌印在胸口,像是真的拽住了自己的心,又酥又麻;丁香小舌无力地任由自己追逐嬉戏,让自己恨不得将对方整个吞下,融入骨髓;巍巍闪动的长睫就像在风暴中振翅的蝴蝶,让人心痛却又忍不住像牢牢掌控住。 宁王环着凝香的纤腰,两人的外罩纱衣早已在那番亲密中散落一地,原本一丝不苟的衣领也松松垮垮。凝香也整个人被宁王提坐在自己的双腿上,乌黑的发丝绕在宁王的身上,映照着她的两颊与柔唇红艳地恰似日初东升时天边的彤云。 宁王抬头看着现在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凝香,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尤其是凝香,湿热急促的喘气声扑在宁王的眉眼间,惹得宁王越加不能自己,时不时亲啄她的红唇。若不是他怕凝香被自己吻得晕过去,他才舍不得刚才那美妙缠绵的拥吻呢! 夜其如何,夜未央。这夜才刚刚开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节操是路人!! 第45章 花烛二 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大红的彩绘灯笼悬挂在廊檐上,将院中的各色海棠映照的熠熠生辉。尤其是那明艳华丽的西府海棠,既香且妖,是海棠中的上品。其花未开时,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开后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花形繁硕,四至七朵成簇朵朵向上。每到春夏之交,迎风峭立,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纵使夜间也难减其绰约风姿。西府海棠难得能散发的浓郁海棠花香气混合着加有特殊宁神香料的烛香,随风潜入夜,透过那半开的纱窗,暗香浮动在那层层甜腻沉静的房中。 整个房间悄然无声,但又漂浮着一股难言的热潮。无人的丹阶上,零散地躺着的皱成一团的拽地长衣,越往里近,衣服越来越琐碎,随地散落,杂乱无章。 从紧闭的红色薄纱染图九华帐里飘出的破碎呻咛声、粗喘声与娇啼声,时急时缓,时轻时重,时断时续,让人一听就经不住脸红心跳。华帐一会抖动的如碧波激荡的潮涌,一会舒缓的如随风轻颤的绿柳,帐边压脚的金铃亦是随静随动,声响不一。流淌出帐外的男女的细语喃咛、低泣抚慰,不一而足。 一只柔若无骨,皓白如玉的手伸出帐外,在虚空中无力的挥舞摇摆,但因找不到什么有力的支撑点,只能紧紧拽着帐幔中间垂挂的长长流苏,削葱般白嫩的十指纠缠着已被拽散的丝绦,一荡一荡的,显示着帐中主人那无力摆脱的迎合。娇柔不依的女声只能苦苦哀求身上的男人慢些轻些,但男人充耳不闻,原本规律沉稳的粗喘在听到女人的求饶声后反而变得更加急促嘹亮,一只健壮修长,蓄势待发的长臂跟着伸出帐外,精准地附上之前光洁莹白的柔臂,布满硬茧的十指骨节分明,坚定有力地代替顺势摆动的流苏,紧扣佳人的嫩指,毫不迟疑地将其重新拽入帐内,不准那美妙的春光外泄一分一毫! 凝香羞怯地望着自己上方这个再也没有往日谦和从容模样的男人,心下一阵阵心慌,脸上一阵阵发烫。他锐利的双眼此时布满了□□,光洁的额头滴滴汗珠,随着刀刻般分明的线条肌理从头顶流至下颚,低落到自己同样□□的胸前,像是低落在自己的心田里。肌肤相亲,唇齿相依,她强忍着少女的不安,凭着对意中人的信任与痴心,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宁王原先一丝不苟,束在金冠中的长发早已摘冠后四下散落,与凝香的乌发纠缠交错。矫健完美的昂扬身躯同样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佳人玲珑有致的玉体上,契合地仿佛是上苍的杰作。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眼角撇到自己与宁王交结的缕缕青丝,凝香心中突然浮现这句诗语,竟一时忘了自己的被动羞涩,像是被他专注深情的眼神蛊惑了,她主动抬起头,吻上了宁王的紧抿的嘴角。 宁王被凝香的主动一吻一惊,看着身下佳人也同样好像为自己的大胆吃惊不已但又有带着些期待的眼神,心下一软,不由暂时停下了动作。一手仍然紧扣对方的十指,支撑着自己的上身,另一只手却触摸着她的乌发雪肤,说不出的柔情蜜意,道不尽的衷肠爱意。 缓缓地,宁王低下头,与凝香鼻尖对着鼻尖,展颜一笑,灿烂若旭日朝霞,夺目如昙花夜放,倾国倾城也不外如是了。 “凝香,今夜我很欢喜!”宁王低缓但坚定的话语传入凝香的耳中,炙热的鼻息晕染出她发红的耳尖,激荡的心尖。相贴的胸膛中也毫无阻隔地传达着同样清晰有力的心跳,砰,砰,砰…凝香盈盈凝视着宁王明火般炽热的眼睛,轻吐心意:“宸濠,我也是!” 屋内南置的双烛此时也应景地爆出一声烛花,宁王与凝香相视一笑,重新吻上佳人的香唇,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情将身下的可人儿卷入自己激烈沉沦的情海中。 直至屋内红烛渐息,院外天将破晓,那几乎整夜不曾静止过的华帐才真正恢复它原先的高华,倒影在帐上那双痴缠不已的身影也慢慢归入平静,恰似帐上刻画的交颈鸳鸯般相拥入眠。 几缕烛光透入帐中,一个披散乌发,单臂支首的健美身形侧躺在华帐外侧。 宁王眉梢含着得偿心愿的春意,明亮有神的大眼仍残留着一丝餍足,凝神注视着身旁面色酡红的娇颜。光影交替间,沉睡的容颜依稀微皱着秀气的双眉,微微颤动的翘睫挂着一滴露珠般晶莹的珠泪。原本娇嫩润泽的红唇异常红肿,嘴角还有些干涩。宁王的视线从亮泽的秀发移至精致的眉眼、小巧挺翘的琼鼻,最后落至佳人的柔唇后,含笑的俊颜微微一愣,接着丝丝懊恼不舍从眉宇间溢出,察觉到自己之前的情难自禁有些累坏娇弱的人儿,原本另一只拥抱佳人纤腰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慰着莲花瓣闭合的睡颜,先是拭干那摇摇欲坠的珠泪,再轻柔摩挲那被自己□□红肿的唇。 “水,渴…”早已被折腾的昏睡过去的凝香在宁王温热的手指碰触自己时,迷迷糊糊地低诉着自己的渴求。 帐内空间密闭,虽然凝香声音细若蚊蝇,但时刻关注凝香的宁王还是一瞬间就听清了她的渴求。 宁王轻手轻脚地起身从床上下来,为凝香倒了一杯八分满的温茶,重新走入华帐,侧坐床头,将青丝委地的佳人置身于自己胸怀中,才温柔地喂她喝水。 凝香在睡梦中,终于感到因为低泣哀求而火辣不已的咽喉有了温润甘甜的清流滋润了。恍恍惚惚间,感到身旁的人先是离开,不久后又重新贴上自己微凉的身体,她知道是宸濠,自己的新婚丈夫在照顾自己,于是就放心地任由自己噙着满足的笑容继续陷入沉睡。他昨晚太“过分”了,等自己恢复元气了再找他“算账”! 宁王自然不知道身旁的新娘彻底步入深眠前的打算,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是期待佳人的“算账”多余恼怒吧。 甜蜜而欣慰地看着终于成为自己妻子的凝香的睡颜,宁王心中在这一刻有了人生难得的幸福满足感。此时的他心中想不起什么皇图霸业,只有愿与凝香白头到老的平凡心愿了。 凝香,我们终于真正属于彼此了,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开了!宁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凝香的秀发,原本刀削般的薄唇也时不时地轻啄佳人的面庞,他的心充满了激荡喜悦,就是过了昨晚那样绚烂的一夜也不能完全平静下来,真想就这样幸福地用着她,岁月静好,相携到老。 然而无忧无虑地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天已经微微露出晨曦,再不久,夜晚就会真正过去,新的一天重新到来。宁王与凝香也要从他们美好幸福的象牙塔中走出,回到日渐严峻的现实中。到底是夫妻携手,风雨与共;还是爱恨两难,情海生波呢?命运如此难测,只愿此刻你我心中盟誓的诺言一生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过了我最不擅长的一节了… 第46章 疑惑一 前有太子国储之婚,简雅不失庄重;后有宁王新婚之喜,盛大溢满尊宠。两场大婚距离此间不过已有月余,但京城中的局势随着皇帝日益加重,再也难以掩盖的病势,日渐凝重滞涩,太子、宁王、不懂、藩王乃至群臣们,身处这个风暴中心,各自看似安然,却越加谨慎敏感,灼灼候着一代帝王的最后时刻,迎着改朝换代的风云际会,是抓住机遇一遇风云便化龙,还是零落成泥,徒做他人嫁衣?是抓住机遇从棋子变为执棋的主人,还是投错赌注变为弃子?成王败寇,尽在此朝了! 宁静的宁王府内,比往常多了几份柔情。空旷的练武场上,琴剑相合。一人素手抚琴,眉目婉约;一人英姿腾跃,剑眉星目。 半响,随着纤纤玉指的一声挑捻,“铮---”高昂嘹亮的清颤声在空气中层层荡漾开来,矫捷的身姿也随之收剑静立,只有那同样轻颤的剑动声才表明刚才那一曲琴剑和鸣的激越。 凝香已经熟练的起身,从身旁侍候的侍女手中接过刚刚拧干的雪白巾帕,迎上同样向自己走来的宁王,为他拭净微微汗湿的鬓角。 “今日,我观你舞剑时略有阻涩,剑势收敛难以宣发,神思不属,可是心中有何为难?”凝香一边为对面的丈夫洗手净面,细心地为他抚平微皱的镶金边蟠龙纹样的长袍,一边疑惑的询问道。 宁王听后,原本含笑凝视自己新婚娇妻的面容渐渐收敛,让人怦然心动的俊颜上还残留一丝刚才武动后的红晕:“我在你这越来越不会掩饰自己了,你看出我有心事了。”双手抓住在自己身上忙碌不停的素手,大手包裹住小手,慢慢合拢,放到自己嘴边,用唇亲密细吻,惹得周围侍候的侍女们一阵面红心热,在一个老成的内侍的暗中提示下,低头悄声退下。 “才在新婚,我就让自己的爱妻忧心了,真是不应该啊!”此刻,整个院落中只剩下宁王与凝香这对新婚夫妻,身后石案上燃起的缕缕沉香萦绕在两人周围,宁静祥和。 “你不要岔开话题。你我已是夫妻,本该坦诚相对。不是你不会掩饰,而是我太在意你了!宸濠,我觉得你最近常常愁眉紧锁,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从我认识你至今,你都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是皇帝又为难你了吗?”说道后面,凝香忍不住有些惊慌,连声调都不自觉的拔高了。 宁王见对面清理如仙的人儿,面色瞬间苍白不见血色,衬得她耳边红色的宝石耳坠越发鲜红欲滴;粉嫩的唇也如被烈日蒸干的花瓣,被贝齿紧紧咬着,溢出不自然的红丝;明亮秀美如天上明月的双眸暗淡无光,盈盈水波在其中似含欲落,心中不由心疼万分,双手一用力,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鼻尖相触,间息可闻。 他知道她是被自己之前的那件事吓坏了。 那时正是自己与凝香新婚后的第十日,适逢作为太子第一次正式监国后举行的大朝会,京中百官、边疆大吏、各地藩王皆在其列。朝会上,已经病势沉苛的皇帝也在虎狼之药的帮助下,强撑着上朝为太子掠阵。 开始一切正常,但到宁王奏对时,皇帝却一反常态,不再任由太子独自施恩开口,反而抢先垂问,像个病重糊涂的昏君般,对宁王蛮狠无理,几近羞辱,杀机四泄! “宁王,你可知朕在此次朝会中为何只单宣你上前奏对?”苍老嘶哑的声音从九重皇座上传来,声音不大,但在这瞬间嗅到危险气氛的满朝文武的缄默中,清晰地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金冠龙服的朱厚照也同样觉到了这丝非同寻常,不由错愕地望向自己的父皇,却见那双被病痛折磨的浑浊不堪的双眼,此刻却如利剑出鞘,紧紧刺在御台下,恭敬跪伏的宁王身上。他心中担忧不已,想到父皇对宁王一贯以来的厌恶与戒备,想要开口出声来打破这蕴含肃杀的氛围。可谁知,他刚身形微动,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的,父皇的贴身内侍,乾清宫大总管就暗暗扯住自己的衣袖,示意自己必须静观其变,皇帝不容任何打断自己的安排。 宁王虽然跪伏在皇座之下,弯下他往日高傲的头颅。但他上身脊柱依然挺直,束发的蛟龙金冠毫不畏惧地迎上帝王玉座上的五爪金龙,一旦金龙老去,那不甘心落后的蛟龙就会迎历雷霆的洗礼,化身成新的金龙,取而代之! “回皇上的话,臣不知。不过,皇上有所垂询,臣定当知无不言。”宁王感受着皇帝的重重威压,面容沉静,心中虽有疑惑警惕,却并太放在心上。皇帝毕竟老了,快死了,他已经不再能像他年富力强之时可以轻易镇服他们这些藩王了。 “你不知道没什么关系,你只要真懂得君臣纲要就好啊…朕此次来此大朝会,一是为了太子,二就是为了你啊!”随着一串咳嗽声后,皇帝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让众人包括宁王都是一头雾水,以为皇帝只是想像往常那样敲打宁王,但看着又有些不一样。 “宁王,朕要赐你一件东西。”已经平息下来的皇帝,满意地看着御台下众人惊疑不定的神情,顿时平添几分得意与雄心,这种掌握天下人喜怒哀乐的权利实在是让人着迷啊!不过,在他看到宁王那一直平静从容的神情后,犹如一盆冷水直下,胸口一阵气冲,扶着玉座龙头椅臂的手有些难受的按住胸口,等到身边的内侍恭敬地用双手捧着一柄黄金九龙翻腾的剑侧跪在自己身旁后,才微微平息了心中的不甘! 老天为什么不再给朕一些时间,让朕能安排后所有事情,为太子留下一个朗朗乾坤!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今天这件事完成了,朕就为太子和大明去掉了心腹大患,其他的跳梁小丑,有朕为太子留下周全安排,绝对不在话下。 众人看着皇帝盯着那柄九龙剑,神情凝重。不一会儿,原本严肃冷峻的脸上竟然透出了几分放松愉快的神色,各自心中疑虑万千、眼神闪烁不已,齐齐将自己包含深意的眼神聚集到跪在大殿中央的宁王身上,在宁王与皇帝间游移不定,妄想窥探出蛛丝马迹。可惜,皇帝与宁王城府极深,皇帝还有之前的神思不属让人得以窥探一二,而宁王则是从头到尾面无于色,凤目低垂,浑身上下找不出丝毫破绽。 “宁王,朕将此柄尚方宝剑赐予你。”皇帝不管众人如何揣测,突然来了这一句石破惊天的话语。 难道皇帝真的病糊涂了,竟然抛弃他一贯对宁王的苛刻猜疑,在这敏感时期赐予宁王尚方宝剑,是要他辅佐太子?!那我该何处何从,示好还是示弱?这是大臣们的心思;宁王有了尚方宝剑,就可随意调动京成内的御林军与锦衣卫以及京城附近的三大营。到时候,就算我们其他藩王联手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这可如何示好?这是四大藩王的嫉恨忌惮。 至于太子则心情更为复杂,一方面为宁王能得到父皇的谅解,以后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倚重宁王而高兴,另一方面,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危险直觉,宁王如此惊才绝艳之人有了无上权力后,对自己真能忠心不二吗?自己何德何能,让宁王这样的绝世雄才听命自己,就因为自己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吗? 疑虑忌惮的种子就在不经意间被埋在年轻的太子内心深处,一旦条件允许,就会生根发芽!宁王和其他人都忘了,太子毕竟是雄才伟略的□□与成祖的后代,朱家的皇帝有英明的、有昏聩的、有聪明的、有愚笨的,却从没一个是真的天真单纯的! 宁王原本平静的面容也被皇帝这番出乎意料的行为裂开了一丝欣喜,但长久的警惕让他马上觉察到其中的不对劲,眼光撇到皇帝神秘得意的笑容,就如自己以往看着敌人猎物落入陷阱时的笑容一样,宁王心中一凉,大感不妙,脑中思虑万千,想知道皇帝究竟有何阴谋,可不妙的是,自己如今孤身在宫,皇帝无论是身份上还是实力上都稳压自己,稍有不慎,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消灭,原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智谋手段皆是笑话!思及此,宁王面上越加一副感激滴零的喜悦模样,心中则暗暗发誓,不管待会发生何事,自己一定要想尽办法挺过去,却不能在此刻倒下!低眉看到自己腰间的那枚茶花玉坠压裙配饰,想到刚刚成为自己妻子不久的凝香,心思越发沉稳坚定,接来下无论发生何事,受到如何的刁难羞辱,自己都要用尽一切方法平安走出大殿,要取得胜利,好好呵护凝香一辈子! 果然,皇帝接下来的一句话立马将宁王打入地狱,让朝会众人惊惧交加:“朕赐你宝剑,你用它自刎吧!” 宁王想到皇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却没料到病重的皇帝已经顾不得什么明君风范、舆论所向,竟想用简单粗暴的皇命来消灭自己!果然,自己还是太大意天真了,民心民意毕竟是虚名,自己长久为百姓伸张正义,获取民意来为自己的大业服务,竟然一不小心陷的过深了。民意可用却并不是无敌的,手握重兵权势才是根本,史书上不是写的很清楚了吗?宁王脸上罕见的一阵青白交加,为自己面临关键时刻的提早放松而懊悔。但事到如今,自己被皇帝杀个措手不及,已入局中,只能见招拆招了。 皇帝无辜赐死有巨大民间声望的藩王,与他不过是久病糊涂的史评,与百姓不过是饭后茶余的一声惋惜,于自己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出师未捷身先死,皇图霸业一场空!但在这危急时刻,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最后,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一直利用欺瞒,看不起的太子朱厚照了,宁王心中一阵不甘! 朱厚照,听到皇帝荒唐蛮狠的命令后,就一直神情焦虑地盯着宁王,要不是身后大总管死命的制止着,他早就出声抗议了。而且长久以来,皇帝在他心中树立的严峻威严的形象让他不敢对父亲的一言一行有丝毫异议,看着其他藩王的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看着父皇不顾朝中重臣的反对,反而空口定下宁王谋逆死罪且再三辱及宁王父祖,甚至冒出“朕只是想杀个人罢了”这样的昏聩之言,他明白两人皇帝诛杀宁王的决心之大! 这个发现让他焦急之外也有些放心,但他来不及细想,看到宁王就要逼不得已地自刎后,满腔心思只想着如何让皇帝收回成命。 正在朱厚照左右为难,满朝文武束手无策之际,宁王抬头看了朱厚照一眼。 那眼中含有先祖被辱的怨与怒,有忠心被无辜猜忌的哀与痛,有壮志难以实施的不甘与懊悔,有对亲人爱人遭自己连累的羞愧与忧心,更有一种绝望与心死,凄美哀绝如如血残阳,脆弱易折如暴雪断枝。 朱厚照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重要,至少对此刻陷入死局的宁王而言,自己是他唯一活命的浮板,这可能是向来强大高贵的宁王今生唯一的示弱了!他不禁心中有些得意,一股意气从胸膛涌出,不顾大总管的告诫,忘记了父皇的天威。他只想着,皇叔需要自己,自己不能让皇叔失望,犹如一个救世主般,勇敢地从御座一侧出列,坚定地为宁王用自己的性命做担保,恳求皇帝收回这个荒唐无力的皇命。 宁王冷眼看着太子和百官为自己为皇帝对抗,看到皇帝慢慢垂下双肩,弯下之前挺拔的身姿,佝偻地跌坐回皇座,无力地挥手喝退众人,将赐死自己的这个险局变成了一场皇帝重病昏聩的闹剧,从头到尾自己都不曾为自己辩驳分毫,也不曾为自己喊冤抱屈,强自压抑自己的愤懑杀意,直到自己安全步出大殿,才放下心中大石。 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向御座上明暗交错的虚弱身影,宁王奇迹般地瞬间平复了那颗躁动叫嚣的心。皇上,你看到了吗,在本王的苦心经营之下,日暮西山的你已是回天乏力,大势已去,本王也该到了收获的时节了。再回想刚才太子对自己求救示弱的回应,嘴角挂上一丝冷嘲,自己自傲却不是不识时务,只要能活下去,等到皇帝驾崩,今日的忍辱负重就会给自己丰厚的回报。朱厚照,看在你救了本王一命的份上,等到本王登上皇位,你只要安分守己,本王就让你安享荣华,也算本王对得起你了! 宁王在朝堂上的凶险后来自然被凝香知道了,她才明白宁王处境的不妙,他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一方面是野心使然,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因为生命没有保障所引起的。想想大殿上,皇帝对宁王一系的数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只能眼睁睁听着皇帝对自己和父祖的贬低侮辱,忍气吞声。当时,朝堂上形势一定是一促即发,可恨自己却在他置临险境时不仅帮不上忙连这件事也是事后才得以知道,对皇帝再也没有往日的恭敬了! “既然不是皇帝又为难你了,那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心烦意乱?”凝香心疼的覆上宁王的面颊,仰望着他深邃的眼睛,继续追问。 “别多心了,我是有些烦心事,但都在我的能力掌控范围内。对了,你想不想让你娘住进王府来陪你一段时间啊?”宁王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的看了看凝香,但转瞬间变回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突然有些生硬的转变了一个话题,扯到了姚母身上。 这让凝香面容一片茫然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 第47章 疑虑二 凝香目色茫然,神情迷茫,他们刚刚不是还在谈论皇帝是否又为难宁王府了,怎么一下子宸濠突然跳言到自己母亲身上了? “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我的这个提议吗?”宁王见凝香愣愣地望着自己,迟迟不语,明白自己这个突兀的提议让敏感聪慧的她起疑了,可他没办法,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必须牢牢抓住身边一切可用的条件,故而仍是假装不在意地询问道。 “当然,当然不是!”凝香急忙否认,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不好意思地偏头笑了笑,压下心中那股怪异,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如今难得闲余,能让娘来陪陪我自是再好不过的。只是,不知道这样合不合规矩,而且我怕娘过惯了寺庙的清苦生活,恐怕不会愿意来此。” 宁王静静听着凝香的顾虑,毫不在意地一笑:“我们自己家里,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多说什么?我父母早逝,你只是接岳母来小住,旁人知道了夸你孝顺都来不及呢。再说,京中形势一日不如一日,虽然我以王令强自弹压约束郑王谷王等人的私兵,但毕竟我没有兵权,一旦皇帝驾崩,恐怕京城局势就会失控,到时以不懂那粗心疏狂的性子,恐怕一时半会想不到岳母呢!”宁王想要说服一个人时,总是那么有理有据,体贴入微,让人不由自主地照着他说的去做。 凝香自然也不例外,但她心间仍有疑惑,毕竟她可以说是世上宁王最亲近的人,自然明白他其实是个外热内冷之人,纵然他对自己爱屋及乌而尊重关照娘,但绝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由于从小谨慎自制的生活环境,他是个领域意识很强的人,除了他自己心里认可的人,他不喜欢其他人随意侵入自己的生活空间。 所以,他突然主动滴提出这样的建议,本身就很可疑。 “你说的也在理。娘在我们府上是会安全多,哥哥如今于你一般四处奔波,也不能很好地照顾娘,我这个做妹妹应该搭把手。只是…”凝香将自己的双手从宁王掌中抽出,转身缓缓踱向一旁的石桌… “只是什么?”宁王随后跟着,看到凝香扶着石桌坐入石凳上,双手轻轻放置在凝香的柔肩上,俯身在其耳边吐露疑问。 凝香偏头看向身侧的宁王,沉默一会儿,才盯着前面空白的桌面,说出自己的顾虑:“宸濠,我就直说了吧!我愿意陪着你去做任何事,但我不想牵累自己身边的人。我与你相知相许,你这几天分明心中有事,而且事情还很棘手。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因为我信你胜过信自己!可在这节骨眼上,你提出将娘接来小住,由不得我不多想,我实在猜不透你想干什么?” 宁王面色凝重,目光闪动,最后他侧头避开了凝香的询问眼神,将凝香揽靠在自己身侧,阻隔她忧心的目光,低声道:“你既然信我,就不要多问了。我接岳母来小住,虽然目的不单纯,但看在你的面子上也绝不会伤害她的,我向你保证!”强忍着对凝香说出自己查到的真相,按捺住自己,故意无视娇妻面向自己的焦虑神情,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打算,“岳母身上有个天大的秘密,关系到我今后的计划实施,甚至影响这个王朝的命运走向。从此刻起,我需要时刻知道她的任何举动,这也是保护她!若是郑王等人查到了岳母头上,恐怕就会她就会有性命之忧了!” “什么秘密,还关系到你的计划和天下人的命运?!娘只是个含辛茹苦养大我和哥哥这一双儿女的普通寡妇罢了!再说她常年礼佛,不见外人,怎么会扯上如此复杂的事呢?” “此事关系重大,不要说你,恐怕你的哥哥不懂也绝想不到啊!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关于你娘的秘密实在牵连甚广,少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份安全。我已经安排落叶暗中保护岳母,但如果能将岳母接到我们府上,有你亲自照料她的起居,想必你也更安心些。在这个过程中吧绝不能引起不懂他们的任何疑虑,还有什么比女儿接寡居的母亲去自家享福更名正言顺的呢?” “可是…” “凝香,我需要你的帮助!” 就这一句请求,堵住了凝香所有的犹疑不安。 宁王已经由侧立改为单膝支地,双手捧着她的脸庞,额头轻抵,目含恳求,凝香想到不久前他的凶险经历,心下一软,想着由自己亲自照顾娘,总不会让娘受委屈的,就抿嘴点了点头。 “好姑娘…”宁王含笑赞道,覆上了近在咫尺的佳人红唇,辗转厮磨,欲罢不能! 深夜,宁王只身便服,坐在床头凝望着凝香恬静的睡颜,身后凤鸟振翅的三脚青铜香炉鼎中,安神香袅袅不绝,使得沉睡中的美人双颊酡红,神态安详。宁王细心地为娇妻拢好锦被,看着另一边侧开的窗庐间飘荡过的片片红花,悄无声息地起身来到深深庭院中。 一阵衣料的摩擦声后,两道黑色的倩影跪伏在庭院阶梯下。 “禀报主子,近几日,百姓知道主子命令京中宿卫保护百姓不受藩王私兵的侵扰后,主子在民间的声望已是无人能及,百姓都盼着主子能在新朝得握重权!” “是吗,百姓愚昧,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民心可期却也不必太过在意。如今,最重要的是,经过藩王私兵对京城的骚扰,京中迫切需要一个身份尊贵、能力出众的人带兵来稳定京中局势,弹压藩王。纵观大明,除了本王还有谁能有这个威望魄力!” “主子所言甚是!如今太子早已对您言听计从,一旦皇帝驾崩,懦弱无能的太子一定会将兵权给主子乖乖奉上,寄希望于主子能为他平安登基扫清道路!可惜,他就是披上龙袍也不像皇帝,到时主子剑锋所指,就可直接取而代之!” 宁王看着飞花、落叶难掩激动的神情,却轻蔑嗤笑一声。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若是本王只是想夺个天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太子无能,藩王虎视眈眈,边疆大将拥兵观望,不敢涉足皇位之争,朝堂上一盘散沙,众大臣各自为政,本王除掉太子登基为帝易如反掌。但那样太简单粗暴,后患太多,定会有很多反对势力前仆后继地用大义名分与本王作对,虽然解决他们不难,但却很烦,也会让国力衰退。别忘了北方还有鞑靼伺机而动,本王要做就要做最好的,夺了天下就要像唐太宗一般开疆扩土,青史留名,可不是想做隋炀帝的!” “主子深谋远虑,属下愚钝了。” “嗯,所以如今你们不要多做什么。本王一旦获得军权,自会先扶持太子登基,但当藩王□□肆虐京城时,本王就会袖手旁观,等到朱厚照天威尽失后,本王就如救世主一般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再私下逼迫朱厚照主动逊位于我,才是真的天命所归,名正言顺!” “主子英明,属下敬佩!” “飞花,你继续监视朝堂六部主官和内阁重臣的一言一行;落叶,你则继续留意姚夫人与不懂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于我。过一段时间,我会让王妃接姚夫人来王府小住,你现在就安排一下相关事宜吧!” “是,属下领命。不过,主子…” “什么。” “这事,王妃如何反应?” 宁王缓缓侧头,面色掩盖在花影的斑驳月光间,亮如寒星的双眼犹如两柄利剑刺向落叶,神情肃杀,眉宇含怒! 落叶知道是自己刚刚的问话逾越了,脸上不由有些后悔惶恐,低头垂俯在地,却不敢出声求饶。 良久,宁王才收回令人如坐针毡的视线,轻拭身边的绿叶,漫不经心地说道:“王妃尊贵,不容任何人有丝毫冒犯!念在你之前对王妃服侍恭谨周到的份上,本王就绕过你这次的胆大妄为。但你记住,只此一次!接姚夫人来府,本王自是跟王妃商量过的,不必疑虑。到时,你专心盯紧不懂一个就够了。” “是,属下明白,属下告退!”落叶与飞花心中一凛,越加恭谨。 又是一阵衣角翻飞,庭院中恢复了夜的宁静,只余宁王仰望天上明月,闭目感受着月光的洗礼,沐浴在流光下,乘着清风,衣袂翩翩。 落叶突兀出口的僭越之语,还是让宁王心中产生了丝丝不安,姚母身份太过敏感,处理不好就会让凝香痛苦,与自己离心离德!宁王回想到之前听到关于姚母消息的震惊之景,心情暗涌如潮,到底如何做才好?凝香,我真的不愿你受丝毫伤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48章 试探 宁王突然将提出将姚母接进王府,自然目的不单纯。据宁王府留在梅龙镇的暗卫奏报,当时不懂和无休下江南到此是为了追查在魑魅林出现的一株罕见的十八色异种同株的茶花。 宁王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先下令暗卫将那株奇异名贵的茶花移栽至京城,就在他与凝香大婚后的三朝回门之际,他再次细细观察了维摩庵中那株姚母精心培植的“十八学士”,果然与梅龙镇的那株是同出一源! “岳母,这株名种在您的照料下真是越来越来娇艳了。凝香也很爱茶花,不知岳母可否割爱?”宁王风姿翩翩,眉目温文尔雅,陪着凝香与姚母二人在韦摩庵的茶花园中散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如今茶花已到荼靡,最好是今年初冬或来年开春时移栽。”姚母不疑有他,只觉得宁王虽然身份复杂,心思难测,但对自己的女儿到底是痴心一片,也就真的放下心中大石了。 “你在说什么啊!”凝香听到到后娇嗔不依了,挽着姚母的手臂,容颜娇嫩堪比这满院鲜花,“哪有回门之日,做女婿的还向岳母讨东西的,你还是闻名天下的宁王,传出去不知要被人如何笑话呢!” “香儿,这就说错了。真要是被外人知道堂堂宁王为着新婚爱妻,折下身段向岳母讨要东西,传出去也必是一段佳话,不知要惹得多少姑娘芳心钦慕呢!”姚母伸手轻轻拍打了爱女手被,向来清冷的容颜难得绽露出笑颜,清新透亮如山涧孤芳怒放的白山茶。 “可惜,今日不懂兄长因皇帝病势突然加重而不能与一道来迎接凝香,不然岳母今日就有不懂兄长。凝香和小婿三人承欢膝下,倒是可以一家团聚了,共享天伦了。”宁王看着凝香在姚母的调侃下晕红了花颜,眼中柔情万种,嘴上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吐露出这略带惋惜的遗憾,将一个时时刻刻挂心妻子与其娘家的好女婿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姚母听到宁王的叹息,果然神情一敛,平静欢悦的眼中透出一股怅然与哀伤,原本盛放的笑颜也变的有些牵强。 这些变化细微难察、转瞬即逝,但落在观察入微,心有深意的宁王的眼里,却已经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了。 “自古就有士为知己者死,忠孝不能两全之说,不懂能得到当今圣上的赏识,自该竭尽全力以报皇恩。至于我这个老婆子,只要你和凝香有空,改日叫上不懂,不也可以一家团聚吗?到是皇帝病势沉重,看着这个困顿局势,更需要知心人开解陪伴,他其实是个很寂寞很需要人体贴陪伴的人啊。凝香,你可不许埋怨你哥哥啊!” “娘,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看你说的。不过,看你足不出户,却知道京中形势不妙,对素未谋面的皇帝的心思似乎也挺了解的,看来哥哥办案时的敏锐与细致都是像您啊。”凝香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角,漫不经心地与姚母闲话着。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宁王看着姚母被凝香说到她对皇帝很了解时的不自然神情,望着身侧的“十八学士”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但眨眼间就又恢复到原先的温良谦润。 “说来,小婿遗憾今日不懂兄长不能到来,也是因为觉得他也是一个爱赏茶花之人。凝香,你记得吧,之前我们跟岳母说过他到梅龙镇时就常常爱到遍种茶花的人家探听花种主人,越名贵奇异的越在意。”宁王决定抛出今日对姚母的最后一个试探。 “可不是。回到京城时,我还让娘有机会让哥哥赏赏您的十八学士,外面的茶花再好哪及得上您的,哥哥哪用得着找别人查奇花异种,找您就足够了,您对茶花的了解、培育与创新,整个大明就没几个比得上您的!”凝香单纯地为自己母亲的一手茶花花艺骄傲着,根本想不到宁王对此的在意与试探,“对了,哥哥有看过你的十八学士吗?说来,自从他回京后,我们只在韦摩庵佛殿中一家人匆匆一聚后,哥哥就领了皇命,除了叫人捎个平安口信,似乎再也没有来探望过您了呢!”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奇花异种自然是有闲情逸致时才拿来赏玩的。如今,你哥哥又正经事,一时忙的不着家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你,也嫁人做了一个王府的当家主母了,我虽是世外之人,也知道女婿身为宁王在这个期间的忙碌不易,你做人家妻子,以后就要当好一个贤内助,我不用太挂心我。我在韦摩庵也住了许久,一草一木皆是熟悉,庵里师傅也照顾有加,不用总是特意来见我这个化外之人。” 姚母一介女流独自抚养两个儿女平安长大,靠的就是自己的察言观色与细心睿智,她敏感的觉察到这个话题的危险,于是潜意识中避开了这个话题,“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难得你和女婿陪我,咱们好好观赏观赏,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凝香与宁王自然是依从姚母,但姚母却总觉得有些心神难安。 宁王的试探实在是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听着就是一般的闲话家常,一个新手女婿讨好岳母而挑着岳母最自豪的技艺与最在乎的儿女,进行不着痕迹的恭维。 姚母只觉得自己是多心了,可长久以来的敏锐直觉却又告诉她好像自己之前陷漏了什么重要线索出去。 于是,她鬼使神差回身看了一眼芝兰玉树般迎风而立的宁王,见对方只是神色宠溺,双目含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家女儿身上,对自己的探究毫无所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发现自己的凝视,既而略带羞涩地歉意一笑,拱身示意,言行举止坦荡从容,并无一丝不妥。 姚母回身看着同样疑惑自己突然停步回转的女儿,心中暗念“阿弥陀佛”,才将刚才的心烦气躁平息下来,看来自己修行还不够,应该是被之前得知皇帝的病情加重而扰乱了心绪,变的疑神疑鬼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知情人早已渺渺无几,更别提当事人之一的皇帝也将不久于人世,这个秘密将会永远掩埋在地底之下,遂放下心中疑窦。 一路上,与凝香夫妻二人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姚母不知道的是,当她与凝香重新闲庭信步于花园中时,背后的宁王脸色变的十分凝重复杂,意外、震惊、窃喜、决绝不一而足,最后化为深深的自信与得意,自己掌握了这么个天大的秘密,好好利用一番,将会使自己的大业事半功倍!皇帝,你绝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苦寻半辈子的遗憾与牵挂,竟会被本王先一步探知,而你将至死也不知,带着不甘和愧疚撒手人寰,可见时也命也,这是老天都在帮助本王!你放心,等你归天后,本王一定好好“照顾”你的两个儿子,让你到死也难以安宁,这才抵得过你朱棣一脉对我宁藩的背信弃义、刻薄寡恩! 回去的路上,凝香欢喜而满足,头抵在宁王的肩上,嗅着他身上清冽温柔的气息,只愿此次此刻能延续至天荒地老。 宁王也十分满意这次的收获,看着凝香的乖巧与恋慕,只觉得她果然是上苍赐予自己的宝贝! 自从结识了凝香,既让自己领略到了真正的男女真情,又无意间让自己掌握了一件制敌克胜的法宝! 虽然,自己因为凝香的关系,对姚母和不懂等人的安排会有些顾忌,但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要自己妥善安排,等到自己大业得成的一天,完全可以保证他们享受到天下人奢求的锦绣荣华。想必,凝香最后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太过怪罪自己了。 于是,就有了大朝会不久后,宁王建议凝香将姚母接至王府的提议。自从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病老疯狂的皇帝的威胁后,宁王深感自己必须更加加紧增强自己的实力与筹码! “飞花,落叶,本王命令你们今后要重点监视姚夫人与不懂,将他们每日的一言一行都细致记录下来,报于本王知晓。他们就是本王手上最大的底牌,能否顺利夺得这个天下,就看他们是否能一直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宁王在回府当日深夜,安顿好凝香后,独自一人金刀大马,侧身坐在书房紫檀木蟠龙祥云浮雕榻上,一手手臂自然折臂支撑在右大腿上,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腰侧茶花玉坠,玉坠光滑润泽,看得出主人十分喜爱,常常置于掌中赏玩;一手手掌自然弯曲覆在左大腿上,只露出侧颜面向跪着的二人,发出自己的指令。 飞花、落叶毫无二话,躬身领命。 不懂,朱厚照,不知道将来你们知道自己真实关系的一刻,你们会是什么表情呢?想想真是让人期待啊…… 宁王起身步出书房,看着满院的寂静混沌,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慢慢的,越来越响,连着胸膛也震动起来,皇兄,你竟然在无意间布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局,真是天意如刀,人心难测啊! 第49章 驾崩一 这日,烈日骄人,刺眼恍人的阳光肆意地炙烤着天地,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水分也被炽热无情地蒸干,气息沉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凝香与宁王却在此时一同来到维摩庵中,想要劝服姚母随自己到王府小住。 凝香想的简单,酷夏最是磨人,王府中却绿荫遮天,流水潺潺,且宁藩富硕,宁王又经营有道,府中冰盆果蔬不断,实在适合接母亲来此颐养天年。至于姚母的修行就更简单了,王府中如今只有宁王夫妻两个主子,空置的殿房很多,完全可以为姚母在府中另辟一独立空旷的小院布置成维摩庵中的佛堂,供姚母与庵中高德清修。 事实上,早在他们两人出发来接姚母之前,已经为姚母在王府右后方的晗竹苑布置好了以后她在此的一切起居住行,扫榻待迎了。 宁王知道此时接姚母来王府并不是好时机,一个不好就会引来怀疑,毕竟自己身边可有不少皇帝与郑王等人的眼线监视啊。 一来,此次出行是他们夫妻二人先斩后奏之举,之前并没有征询过姚母与不懂的意见,凝香虽开始随觉不妥,但抵不过京城形势的严峻与思母行孝之心,再出于懵懂的直觉,知道宁王这样的安排对他和自己都是有利的,最终还是被宁王说服了。 二来,宁王想到皇帝如今已经病的起不了身,据宫中暗线汇报,大行之期不过就在这两日间了。所以必须要将姚母尽快安置在自己的眼皮之下,免得夜长梦多!且皇帝重病后,行事常常出人意料,难以捉摸,若是皇帝想要来个临死前的“遗命”赐死自己,那姚母就是自己的“免死金牌”了。 庄严空灵的庵堂中,褐色布幔逐次相对延伸至佛堂最深处,使得佛堂有些阴暗。一尊约一丈高的深黄色佛祖跌坐莲花铜像,正手执结印,眉目半合,慈悲怜悯地俯望座下信徒。 姚母还是那一身白色束腰长袖罗裙,鼻梁高挺,杏目闭合,头颈低垂,素色的唇瓣念念有词,声音细不可闻,神情虔诚,令人肃然起敬。 她的身后分别对站着皆是淡紫色金丝镶边华服的年轻男女,女子青丝全部拢住,单边斜斜地松绾着一个堕马髻,除了一支淡紫色稀世金质镶嵌碧玺宝石的七尾凤凰步摇外,再无其余发饰,嫩白圆润的耳垂上同样是一双同色的坠珠粒长耳坠,轻移漫步间,步摇与耳坠微微颤动,在阳光折射下珠光闪烁,让人忍不住想要抚上前去,细细观摩;男子则是简单的玉冠博带,双手并不学姚母和女子一般合掌礼佛,而是姿态悠闲地负手而立,深邃明亮地星目直视高高在上的佛祖,嘴角溢出一丝几不可查的讥诮。 这对男女自然是前来庵中的凝香与宁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渐渐晦暗,原本位列中天的昊阳也不知何时被浓厚地云层遮住,干燥的空气奇迹般地开始弥漫着几缕清凉的水汽,不过整个气压却比之前更加低迫,颇有几分山雨欲来前的诡异宁静。 姚母放下手中木鱼与珠串,再次俯身三叩,口念“阿弥陀佛”,结束了自己今日的佛修。 宁王与凝香自然地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姚母起身。三人步出有些狭窄的佛堂,来到中间的大堂中,稍作休整,开始说明此次来意。 姚母手上缓慢而富有规律地转动着手中佛珠,听完宁王二人的来意以后,沉咛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王爷能因为小女而对民妇如此周到也是在让我欣喜感动。但娘来韦摩庵是为修行,一来我已经习惯了佛庵中简单清净的生活,二来凝香你毕竟才刚刚新婚,娘是寡居之人,到你府上实在不吉利。” “岳母多虑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婿与凝香并不在意这些,想必这些虚名,凝香更愿意能好好对您尽孝,至于小婿,看着凝香安心开心,我也就高兴了。”宁王不等凝香出声反对,先一步温言说出姚母的顾虑无须在意,入情入理,让人心悦不已。 “是啊,娘!哥哥最近因为皇帝的指派,常常四处奔波,顾不上你,偶尔与我匆匆一会时,常常叮嘱我要替他多多照顾好娘亲。现在,皇帝不知何时…哥哥更是深处禁宫,出入不便,与郑王等人又连连交恶。一旦皇帝驾崩,那些随着藩王进京的私兵还不知会如何放肆呢!宸濠毕竟是当今宁王,您随我们在王府中,至少能护得您免受可能发生的京城兵乱,这样深处禁宫的哥哥也能安心地去对付郑王等人了。”凝香也忧心地劝说道,当然这些话自然是来之前在宁王不着痕迹地诱导下才想到的。 不过,凝香虽仍猜不透丈夫的打算,但想着郑王等人恨不懂入骨,的确有可能会狗急跳墙挟持母亲逼哥哥就范。而丈夫愿意帮助哥哥,估计也是因为郑王等人同样也是他潜在的敌人,他同样对皇位觊觎窥伺,自然不希望朱厚照被郑王等人打败,相反他一定希望借着朱厚照和哥哥的手收拾郑王等人,最好他们能两败俱伤,方便他坐收渔翁之利! 凝香想到此,心中有些黯然,不管如何,自己总是算背叛哥哥与自己的好友,就连对母亲,自己也因为私心而帮着宸濠,实在不孝!不过,不管如何,有自己在,以宸濠对自己的在乎,至少不用担心母亲与哥哥的安危。凝香心中难安,只希望到时他们能平静接受现实,一切皆如自己所愿… 姚母却想不到自己女儿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单纯觉得女儿女婿的提议太过想当然了。 “先不说其他,娘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是我不便去你府上常住的。”姚母微微叹息,抚着女儿的秀容叹道,“凝香,你忘了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嫁给宁王的吗?是以大明名儒娄家女儿的名义,从娄家别院出嫁的!你才刚刚新婚,就要接为娘的过去,要是娄家人知道,岂不心里存下疙瘩?纵然他们肯为你担了这么个假身份,其中一定有你丈夫的安排,存着利益交换,但节外生枝总是不美的。娘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其他的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啊!” 凝香与宁王一听,面面相觑,凝香不知娄家是宁王的心腹下属,只觉得自己这“过河拆桥”的行为确实太不仗义,脸色赫然。真要在新婚月余之时就接母亲进府,一定会让外界对宁王府和娄家风言风语的,遂闭口不言。 而宁王则是还想再劝,打消姚母的顾虑。老实说,若不是顾着凝香,他绝对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枉费唇舌的,早就直接命人将姚母暗中软禁了。 正想开口再说,突然,一身宫装侍女装扮的落叶眼带焦虑,暗含欣喜的摸样,不经同传,竟然擅自进入佛堂内,惹得众人一阵惊讶。 不等宁王出口叱咤,落叶飞快地跪地禀报道;“王爷,太子刚刚派人到王府通传,皇上病情突然加重,随时会龙御归天,太子请王爷速速进宫,随时候命!” 伴随着这声振聋发聩的消息,一声巨大的闷雷声在耳边炸起,原本宁静的天空突然狂风席卷,乌云罩顶,闪电的光亮划过天际,映照着昏暗的佛堂明灭不定,将在座三人的神情隐藏在晦暗之下。 宁王心中踊跃着一股难以言表的狂喜。压制自己多年的皇帝终于要走了,从此后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自己、阻挠自己! 凝香心情则十分复杂,感觉到宁王听到皇帝将要不好时那从未可见的轻松和气势冲天的风发意气,喜忧不定,想到不久的将来,丈夫与哥哥的对立,自己到底该如何做呢? 姚母则是早已脸色青白一片,瞬间干涸的唇瓣微微颤抖,身体在听到皇帝会随时归天的消息时就摇摇欲坠,再也支撑不住,在宁王与凝香的怔愣中,跌跌撞撞地来到佛像前,重新跪拜祈祷,才慢慢平复那悲怆激荡的心情。 等宁王等人消化了这个巨大的消息后,姚母面色已经恢复从容,只有那仍然过于惨白的脸色显示出她其实并不平静的内心。 “岳母、凝香,我必须尽快进宫。至于我们刚刚所提的事,就先搁后再议。不过,你们刚才也听得到皇帝情势不妙,恐怕京中已经全城戒严,凝香你就顺势留在此陪伴岳母吧,我会留下足够的人手以防万一的。” “那你小心些,事情一结束就要来见我们,不要让我太过牵挂!”凝香强忍不安,眼色坚定,对着丈夫叮嘱道。看到丈夫因为被这个消息惊的额角微微出汗,就想为他整理仪容,但一时间却没有称手的物件。 姚母见此,心下叹然,将自己身上一块绣着白色山茶的綉帕递给女儿。那是她自己贴身珍藏的旧物,原有一对。若不是她被刚才的消息惊的心神不宁,也不会毫无注意地拿错帕子,将这块旧物递给凝香。 稍后,宁王见时辰不能再耽搁了,就自然地收走凝香的丝帕,再抚慰一二,就头也不回地随落叶和太子派来的内侍,策马奔驰而去。 维摩庵中,姚母继续之前的祷告,手捻佛珠;凝香倚门望着宁王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最后也跪在母亲身后的蒲团上,双掌合十,诚心祷告。 她们不知道的是,飞驰而去一段路程后的宁王,正执缰挺立在入内城的官道上,看着手中姚母常年佩戴的丝帕,面露得意,果然如暗线描绘的一模一样,和皇帝手中细心私藏的那块是一对! 有了这个信物,若是皇帝临死之际想来个“不安好心”,就让他见见这眼熟的“故人之物”,谅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江山如画,谁主沉浮?紫禁城,本王来了! 第50章 驾崩二 “轰隆”,伴随着一道刺眼白晃的电龙,巨大的雷鸣声在漆黑的深夜炸开。 漂泊的大雨无情地击打着跪满一地的文武大臣、皇室宗亲们。 但这些昔日高高在上、左右天下的权臣重士们却无暇在意这恶劣的天气与处境。个个全神凝注地盯着一扇朱漆九龙腾云雕花的殿宇大门,不顾周围的狂风怒吼,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双透视眼与顺风耳,能将紧闭的殿堂内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楚分明! 跪在这在这长长的队伍最前头,就是权倾天下的四大藩王与深受皇帝忌惮,但如今却让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朱厚照十分倚重的宁王。大家都知道,一旦皇帝大行,宁王必将一飞冲天,成为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堂新贵。 而眼下,一身团龙王服王冠的宁王,却与众人一样,默默忍受着暴雨狂风的侵扰,神情肃穆地跪等在这风波暗涌的大殿外,只为在这王朝新旧交替的关键时刻能抓住先机,克敌制胜! “宁王,你说如今皇帝寝宫中的情景如何了?太子和那个不知哪里冒出的奸诈小人不懂已经被宣进去面圣有足足半个时辰了!皇帝临死前不知会有什么阴谋安排?!”跪在宁王身后,一身宝蓝王服被雨水淋漓地异常狼狈的郑王,咬牙切齿地在其身侧低吼。 “王兄稍安勿躁,如今诸位兄长的私兵恐怕早已控制了京畿重地,威慑禁宫。皇帝如今已是气若游丝、回天乏力,纵然想对太子面授机宜只怕也是困兽犹斗,白费功夫。至于太傅不懂,他纵然是个不世奇才,奈何根基浅薄、无兵无权,且因皇帝与太子的宠信,寸功未立而位列那些肱骨重臣之上,只怕嫉恨不满他的人不少,不用你我出手就够他忙乱一番了,皇帝想借他不按理出牌的小聪明为朱厚照赢得一线生机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王兄,皇帝不管召不召见我们,有何安排,都改变不了他已奈何我们不得的情况,大明的未来注定是你我说了的算!这样,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反正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宁王双膝跪地,上身挺直,神情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那座在风波诡异的夜空笼罩下显得有些狰狞压抑的高大宫殿,冷静地分析着如今复杂难测的情势,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渐渐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对着仍然昏黄的殿宇露出了丝丝贪婪的杀气。 不错,等老皇帝一死,那个黄毛小子朱厚照,一无惊天动地的才德,二无城府难测的威望,手上兵权不稳,朝中文武各怀鬼胎,绝对压制不住他们这些兵强马壮的藩王们,到时还不是要看他们脸色行事,就是换个皇帝当当也无妨。 “宁王老弟到是冷心冷清的很啊。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那个不懂其实是你那爱若珍宝的新王妃的兄长。想不到,你私下算计他到是毫不含糊啊。”郑王就是见不得宁王年纪轻轻就能压服的一众大臣与宗亲对他俯首帖耳,语出挑衅。 不说其他,就拿今日跪排的顺序来说,他郑王论辈分排行、封地势力怎么也该在众王之上。可恨宁王道貌岸然,让太子与宗亲尊崇非常,自己反而落在了这个空有徳名而无实权的王弟之后,实在让人恼恨不已。 宁王斜睨有些忘形失态的郑王一眼,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所谋乃是石破惊天的大事。为此,就是牺牲自己都在所不惜,又何谈其他。王妃既已嫁于小弟,自然是以夫为天,何况男人的事女人又哪有插手的份。至于不懂,他若识相,小弟自会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饶他一命,不然…这不还是有王兄在吗?想必,王兄也不会允许有什么节外横枝来影响大家的计划吧。” “你倒精乖,恶人都是本王来做,自己落得个美名。不过,你想的太美了吧,本王凭什么按你说的行事,你以为自己是谁!”郑王冷笑一声,最后更是怒目圆睁,口吐恶言。 宁王却并不为此恼怒,反而温和一笑:“王兄既然看不上小弟,那也好办。想来诸位兄长实力雄厚,自己足以搞定以后局势。那既然如此,小弟只好弃暗投明,专心站到朱厚照一边了,反正朝廷这边再不济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王好好筹谋,未必不能为新朝挣个太平盛世,为自己来个流芳百世的名利厚禄啊!” “郑王兄,宁王老弟,你们这是干什么。话赶话的,反而自己人在这关键时刻内乱了,这不是便宜了朱厚照吗?大家目标一致,皆是对他朱棣一脉不满,应该团结一致才对啊!”余下的三王见郑王与宁王有闹翻之际,暗叫不好,连忙急声调节。 三王论私兵战斗力远远及不上郑王,论智谋民望更是不及宁王一分,可以说此次倒逆朝廷之举就是以他们为主力,他们一个陈兵京畿,一个内控朝堂,内外勾结,才有他们浑水摸鱼的机会啊! 郑王估计也想到了宁王如今在京城内的民望与暗中势力,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沉不住气,但又拉不下脸道歉,故而只能在其他三王的劝调下,顺势下坡,虎着一张脸保持沉默。 四王与宁王等人所在之地与之后的朝臣有些间距,再加上大家声量细小,夜雨掩盖之下,其他人竟也无法分辨丝毫。 屋内,灯火通明,但掩不住龙床上皇帝脸上的一脸晦暗死气。 皇帝与不懂等人并不知道一群阴谋家已经蠢蠢欲动,强烈期盼着皇帝龙驭宾天。或者,就算知道了,皇帝也顾不上他们的心思了。 “来人,朕临走前还要完成最后一件事。将宁王殉…”不等太子的惊怒交加地反应过来,出声反对。原本要下遗旨的皇帝突然停住了话语,像被什么扼住喉咙一般,喑哑难言。 “这个…这个手帕是你的?”皇帝原本半合垂着的眼睛挣得老大,原本无力瘫软的病躯也一瞬间坐起身来,借着床前太子紧紧扶住自己之力,靠在儿子身上,粗喘着气息用力握紧跪在自己身前的不懂,眼睛死死盯着不懂手中那方山茶花丝帕,语气激动地问道。 不懂与朱厚照面面相觑,疑惑非常。但皇帝问询,不能不答,故而不懂老实地回道:“这是家母之物,之前路遇宁王,宁王受家母所托给我的。家母是想向我报个平安,好让我专心王事,不要为她分心。” 皇帝自然是知道新任宁王妃与不懂的关系的,也知道凝香因是不懂母亲养女,身份不明,故而太子帮着做了手脚,安排一个娄家女儿身份嫁于宁王的。 皇帝当时想着,宁王一向冷心冷肺,难得动了真情,露了破绽。自己成全他们,也是为以后制服宁王留个后手,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至于不懂,他却有种盲目的自信,坚信就算宁王和不懂成了亲戚,他也一定会忠于自己,完成自己所托的! 可如今,听了不懂这番话,再看看眼前牵念一辈子的信物,突然觉得不懂的眉眼如此熟悉,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自己对他从第一眼见面起就心中好感不断、信任非常,因为不懂就是自己的儿子啊!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找了大半辈子,却在自己临死之际得知了自己心爱女子和儿子的下落,苍天弄人啊! 皇帝面色悲喜莫名,枯瘦的大掌不住颤抖。想到自己刚刚还将这个孩子提拔为内阁首辅,想推他出去为太子遮风挡雨,不由心中大悔,惊痛难忍! “你说,这是宁王转交给你的?” “是的,宁王对我娘挺礼遇的。偶尔见到我妹妹时,都能听说他常常陪妹妹回娘那尽孝,过几日听说还要接我娘去王府小住。”不懂见皇帝突然对自己的家事感兴趣,虽然心中怪异,但他实在见不得一个知心的好朋友面露失望,所以有问必答,但他发现随着自己的讲述,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保证道,“虽然我会为此感激宁王。但我一直记着你的话,公事私事不会混为一谈的的!您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忠心不二地辅佐太子的!” 皇帝却更加悲痛难抑,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他再也不能不顾一切铲除宁王,不然不懂母子就会遭宁王的毒手!宁王,果然是一代枭雄,城府深重,早已猜到了自己的所有举动,所以用这方丝帕信物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怎么会这样?孩子,朕对不住你啊!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皇帝老泪众横,青筋毕露的双掌抚摸着不懂光光的脑袋,慈爱、悲苦、忧心、绝望…种种情绪在浑浊的眼底闪过,最后只化作“快走”的愧疚声,乍然气绝。 寝宫内,众人跪伏在地,哭声一片。不懂更是心中惘然若失,哀痛莫名! 原本凝重的气氛随着一阵暗哑的“吱呀”开门声,出现了了层层涟漪。早已麻木的殿外众人也不由自主地起身迎上步出皇帝寝宫的大总管。 大总管一步一步步入仍然飘洒不停的暴雨,神情悲痛,雌雄难辨地嗓音在这黑压压寂静无声的人群上空响起:“皇上!大行!” “轰隆”,又是一道气势凌厉的闪电划过四方红墙的上空,像是要生生在天际撕开一个裂口! 众人的心随着这句地势山崩的话语,齐齐停止了心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大家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大总管一起出来的一个青衣内侍不着痕迹地向重新跪下聆听圣旨的宁王打了一个手势。宁王就明白刚刚大殿中,皇帝果然要对自己不利,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如今,皇帝已死,还错失了消灭自己的最后机会,反而自己握着朱厚照和不懂的天大把柄,这天下,总归是自己的! 远处位于京畿的维摩庵中,姚母与凝香正在潜心礼佛。一阵规律祥和的木鱼敲击声中,姚母手中的佛珠却突然断裂,珠落四地,惊醒了沉浸在佛法带来的安宁氛围中的母女二人。 “娘,,,”凝香有些不安的轻声叫唤道。 姚母却充耳不闻,只是呆呆看着手中残断的珠串,神思不属。 良久,她重新执起木鱼,再次念诵经文。只是她看着平静白皙的面容上,一滴晶莹的珠泪低落在木鱼上。 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章啦!! 第51章 新朝 自那夜皇帝驾崩后,孝宗用最后的一道遗旨,暂时为稚嫩的太子取得了一个朝堂与藩王的势力平衡,使得他们不敢趁机生事;又命令自己驾崩后,太子立即登基,占住大义名分,使得野心家们不敢擅自行动,做了出头之鸟;最后,任命不懂为内阁首辅,且节制天下兵马,更是瞬间将朝臣与藩王的注意力与敌意都集中到这个非僧非俗的小子身上,使得朱厚照能暂时淡出众野心家的视线,由明化暗,伺机蛰伏。 就在其他人如老皇帝所设计的一般将精力用在扳倒不懂身上时,宁王却仍是一如既往,对已经成为皇帝的朱厚照耐心教导、细心开导,更进一步赢得了朱厚照的信任,一步一步蚕食着不懂名下的兵权。 “皇上,老奴有句话花不知该说不该说。”继续任命为乾清宫大总管一职的王公公躬身说道。 “王翁,你是父皇身边最贴心的老人。从父皇还是个小皇子时就跟在身边,陪伴父皇历经风雨,对父皇与大明忠心耿耿。朕如今虽然登基为帝,但朕知道自己的帝位并不稳固,随时会步上建文帝的后尘,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这宫里不知被安插了多少眼线,朕所能信任的也唯有你一个了,你有话大可直言。”身处杏黄丝幔飘飞的太液池湖心亭,朱厚照一身团龙刻丝暗纹孝服,看着宁王那在盛莲怒放的曲折水榭上渐渐隐去的挺拔背影,沉声回应着身后躬身侍立的老仆。 王总管将这一切看在眼底,想着不久前新皇与宁王相谈盛欢、君臣相得的情景,心中埋下深深忧虑。虽然,宁王表现的十分谦恭贤明,为人处事更是深明大义,愿意为年轻的皇帝荡除北虏却又又不贪独占兵权,还教导皇帝要懂得为帝的平衡之道,不可让一人权利过甚。这些道理的教授不可不畏推心置腹,于公于私,都表明宁王愿当一心辅佐周成王的周公,做一个堪为开模的忠诚之士、圣贤之士。但王总管却并不对宁王就此去除戒心,相反,反而越来越忌惮!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老主子,孝宗对宁王的评价,道貌岸然、居心叵测! “皇上,您刚刚说要把天下兵马之权交给宁王,这恐怕不妥吧?” “哦?有何不妥?” “先不说,先帝才大行不久,遗诏上写着将兵权给了不懂太傅。皇上身为儿子,应该三年不改父志。如今,皇上登基不过月余,就要改了先帝的任命,恐怕不太合适啊!再有…” “再有什么?” 朱厚照听了王总管一番话,不仅不为他的质疑生气,反而日渐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眼含鼓励地示意这个历经三朝的大内总管接着说下去。 王总管看到朱厚照并不十分反感这个话题,就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再有,皇上是知道的。先帝在时,对藩王尤其是宁王忌惮甚深,老奴在先帝身边时,不只一次听到先帝说宁王心生反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撇开宁王是否真有反意不提,皇上是知道先帝与朝廷待宁藩与宁王的苛刻的。皇上您真的相信,赐予宁王统领天下兵马之权后,他真的不会因为对先帝与朝廷对他的不公而怀恨在心,就此对您反戈一击吗?” 王总管说到最后,已经情绪激烈,跪拜在地,老迈浑浊的双眼映着新皇阴晦沉默的神情,卖力地劝说着,希望皇帝能远离宁王,最好能找机会将宁王与那些不恭贼子一起消灭! “王翁果然公忠体国,这样的话恐怕满朝文武只有你这样一心为朕和大明着想的人才会说给朕听了。”良久,有些嘶哑的男低音在这个年迈的老太监耳边响起,一双健壮有力的双手扶起了他,“既然如此,朕也对王翁说说朕的心里话吧!” 朱厚照望着不远处的水中浮萍,有感而发道:“如今朕的处境就如浮萍一般,不能自主,只能随波逐流,最好的选择也不过是趁着东风顺势而为,若幸运就能遇上好土壤,从而扎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所以王翁,你觉得如今身似柳絮的朕能有多少选择?恐怕朕就算幸运的没有落得个建文帝的下场,也不过是个汉献帝的命了。” “皇上!”王总管心疼的喊道。 朱厚照举手制止了王总管的开口,摇头一笑:“如今的局势不过是因为父皇的遗诏,加上他们还摸不清形势,故而各自牵制安稳罢了。但你我皆知现在这个安稳的局面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过不了多久,或者说父皇的百日国丧一过,那些人回过神来,京城就会再次风云涌动甚至血流成河了!” 王总管无奈叹息,欣慰又绝望,欣慰于太子终于成熟长大了,日渐威严;绝望于他空有雄心却毫无实权,只能任人宰割!先帝啊,您去的实在太早了! 朱厚照看着老总管心痛的神情,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但他只是转身而去,凭栏而立,父皇已去,自己除了成长变强,世上再也没人能为朕遮风避雨了!背人处,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压下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涩,用微微发颤的声音继续说道:“不懂老师,朕是信任的,可他再聪明也只能为朕扫平朝堂内各怀鬼胎的重臣权宦,那些留着□□龙血的藩王可不会买他的帐。所以,朕需要另一个有身份、有威望,受朕信任的人来为朕扫清藩王的障碍。” “可宁王本身就是藩王啊,他还是大藩王之一,他怎么可能会帮着皇上对付自己的势力圈?更别提,他对皇上的忠心还有待商酌啊!”王总管急切地反驳道。 “宁王向来以仁义闻名天下。藩王割据之害,天下人皆知,以他为民请命的大侠义,自然会义不容辞地为朕收拾掉心怀不轨、霍乱天下的强藩们。至于他的忠心,至少他曾经舍命救过朕,到目前为止也一心为朕和朝廷着想,朕何妨不赌一赌。赢了,朕就是真正受命于天的天子;输了…输了也不过就是眼下的处境,又有何分别?更何况,王翁,就如朕之前所说,朕还有什么选择?除了宁王,谁还有那个能力为朕制服郑王等人?” 王总管听到朱厚照这声无奈的叹息,开口欲辩,却发现皇帝对眼下局势的判断十分精准,对不懂与宁王的各自能力也分析的十分合理。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听着皇帝一番话,他毕竟不是毫无城府地一味信任宁王,这就够了! 王总管不知道的是,朱厚照内心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 一来,不懂已是内阁首辅,看这一月的情况,其他六部主官也马上要被他整合收服,那到时已是朝堂一言堂的不懂再握有兵权就实在不能让人安心了。纵然他没有不臣之心,但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黄袍加身的故事亦是历历在目的,为了他们君臣善始善终,他也必须出手,未雨绸缪;二来,宁王与不懂天生不和,有瑜亮之结,他再将原属于不懂的兵权给了宁王,就会造成不懂与宁王的敌对,这才能显出他这个天子的裁决之权的威重;最重要的是,若是宁王真有不臣之心,那他目前一定会帮着他坐稳皇位,联合他这个皇帝的力量去消灭那些藩王,最后才会调转枪头对付自己。这样,他至少能在宁王与郑王、不懂等人争斗时,借机左右逢源,壮大自我,拥有一拼之力,好过如今的束手待擒! 清风微波荡漾的湖面散开,送来清凉的水汽,满池荷花随风摇曳,各色花朵零星点缀在层层碧叶荷涛中,朱厚照的心思就如这繁华碧叶下的河涛,入眼是一排天真明媚、楚楚可怜,实际上却如诡异难测地暗涌,像吞噬浩瀚孤舟一般给轻视自己的人致命一击! 太液池上,一众人静默着,朱厚照突然忽想起梅龙镇的那个夜晚,他与宁王临水而立,敞开心怀,心中一动。皇叔,朕是真心希望你我叔侄能够心有灵犀,成就一段君臣佳话!你不负朕,朕也必不负你!皇叔,不要让朕失望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朱厚照感觉被我写的很腹黑啊… 第52章 夫妻一 不提朱厚照的种种心思,也不提不懂与六部尚书的斗智斗勇。宁王府内,凝香与宁王开始了聚少离多的夫妻生活。 自从那夜惊天之变过后,姚母就病倒了,凝香与宁王就将虚弱的姚母接入宁王府了。缠绵病榻数日,最后在宫中御医与凝香的细心照料下,姚母渐渐恢复过来。 这日,看着外头天气晴朗,草木繁盛,精神尚好的姚母就在女儿的陪伴下,大开梦窗,赏景闻香,闲话家常。 “香儿,这段时间多亏你和宁王细心照料为娘。如今,娘已经好多了。你也不用整日围绕在娘身边,应该好好关心你的丈夫,毕竟你们才新婚啊!” “娘,看你说的,女儿从没落下对宸濠的关心照顾啊!每天早起服侍穿着用餐,夜晚也会陪他办公至深夜的……” “那就好。你已为人妻子,是人家的人了,要当好一个贤内助才是。最重要的是,夫妻俩多处处,为娘才好抱孙子啊!你哥哥性子还没定下,娘一时半会也指不上他成家立业,生孙子了,就指望你了!” “娘…” 凝香将蜜合色的蔷薇缠枝宽袖轻轻一甩,面色酡红,羞涩地转身避过姚母打趣的眼神。 姚母一身素白家居常服,半靠在床头,原本乌黑的发丝病愈后沾染了几缕白丝,分外刺眼;脸色也还遗留着几分苍白,唇色十分干涩,唯独那双眼睛因为儿女的孝顺体贴而闪动着欣慰愉悦的神彩,带来一层生机。 “凝香,你和岳母在说什么这么热闹,我在院门口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听声音,岳母你恢复的不错,看来那些御医还是有些能耐的。要不然,不说我和凝香,恐怕不懂兄长就要冲进太医院闹个天翻地覆了。” 宁王一边言笑晏晏,一边拾起长衫下摆迈入房中。 姚母与凝香循声注视着刚至门槛的宁王,在繁花盛景的背景下,青衫飘逸,长身玉立,景美,人更美。 “没什么,只是看母亲身体好了,一时高兴,就说些趣闻,逗娘开心罢了…”凝香看着自己出色的丈夫,在对方含笑凝视下,鬼使神差地想到刚刚姚母说的“早生贵子”,心中隐隐发烫,心跳如鼓,说到后面,竟有些发痴,发起呆来。 “怎么了?眼神呆呆的,可是身体不舒服?”宁王见凝香深色痴迷,精神呆滞,还以为是她之前为姚母侍疾给累着了。快步走上前,顾不得姚母在场,就习惯性的将凝香拥入怀中,一手贴至她的额头细细感受。 一连串动作在电光火石中发生,让姚母看得目瞪口呆却又欣慰慈爱,心中隐隐透出几分羡慕。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得夫如此,凝香还是幸运的! 凝香被宁王有些急切的动作与微凉的手掌醒过神,顿时脸红如霞,有些慌乱地推开丈夫,下意识地看向姚母,果然见自己娘亲一脸大怀安慰的表情。 “我没事,你不要瞎囔囔…对了,今天你怎么回来的怎么早?自从太子登基后,你和哥哥常常忙的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不到宫门下钥是绝不会出宫回府的。” 凝香强自镇定,随便找个话题想岔开那令人尴尬的一幕。 宁王自然觉察到妻子的羞恼与自己刚才在姚母面前的失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暗暗观察凝香除了面色红润些,并无其他不妥,遂也顺着妻子的话题接下。 “这几日,不懂兄长慢慢收服了对他不满的六部尚书,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能帮皇上整合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了。皇上见此十分高兴,故而就让我们早些出宫,原本我们想一同前来看望岳母的。只是出来时,无休师傅似乎有十分急切的是找他,故而只有我先前来了。” “这样啊。无休对不懂照顾良多,他有急事,不懂是该去尽心帮忙。到是王爷那你难得闲暇,应该带凝香好好出去走走,这段日子,苦了她陪着我这个老婆子闷在府里了。” 姚母听了宁王的话,柔声说着,看着宁王的眼神有些期待,希望他能好好陪伴自己的女儿。 宁王见此,再看看凝香同样隐含期盼的目光,心中酸软一片。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忙着一边忙着获取朱厚照的信任,一边与郑王等人暗中谋划,撺掇他们起兵叛乱。夫妻俩见面也是匆匆一唔,确实冷落了妻子太久了!这么一想,新下不由越加愧疚。 “娘,我们多陪陪你不好吗?何况,听宸濠刚才所说,哥哥可能马上就会来王府看你。到时,我,我们一家人正好可以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凝香怕丈夫另有要事,不想他分心,就先抢先回绝了姚母的提议。她隐约感觉到如今正是混乱关键的时刻,各方势力都在拼劲全力抢占先机。不久前,郑王等人就突然在朝堂上主动提出削藩,让皇帝与重臣惊疑不定,连着好几日宣召宸濠进宫议事至深夜,可见局势的棘手与紧迫。 在这种时候,她很想帮帮丈夫,不让他这么辛苦。比如,可以在今日,借机缓和融洽哥哥与丈夫的关系,若是能让哥哥帮着丈夫就再好不过了!也不知为何,哥哥对丈夫总是心怀偏见,对先帝的话牢牢谨记于心,弄得一家人跟仇人似的。 “这也好办。反正天色还早,你和王爷先出去透透气。至于你哥哥,你们走前吩咐下人不要拦门就好。要是他到了,我再派人通知你们,到时你们赶回来大家正好吃顿团圆饭;更何况,你哥哥或许因为无休的事今天来不了,样你们白白等他一天,多可惜啊!” 姚母却对让女儿女婿能有甜蜜独处这件事意外执着,耐心地劝说着。 宁王见妻子在姚母的劝服下,态度渐渐松动。再细细一想姚母如此积极提议他们夫妻出府,除了心疼女儿外,恐怕也想趁此找儿子单独谈话吧,比如向不懂详细询问先帝驾崩那夜的详情。毕竟,他们与先帝可是“关系匪浅”啊! 所以,他也就顺势答应姚母的安排,拉着还有些疑惑的妻子出府游玩。只是出发之际,避过凝香与姚母,暗中向侍女装扮的飞花落叶示意,好好将不懂母子的对话刺探清楚。 今年京畿地区难得的风调雨顺,两人信步由缰在京郊一片绿茵地上,感受着青草的芬芳与山风的吹拂,顿觉烦恼皆飘散而去,天地悠悠,只要他们相伴足矣。 “宸濠,自从回到京城后,咱们好久没有像这样好好独处了,真怀念啊!” 凝香头枕在丈夫的身侧,与宁王并肩坐在一块凸起的山包岩石上,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脊线,神情透出几分落寞。 宁王闻言,只是加紧了自己拥在妻子肩上的手臂,唇瓣自主地循着她洁白细腻的额头点点落下,安抚着爱人心上每一寸的孤寂。 他知道妻子的落寞有何而来,因为不知道自己丈夫这段时间到底所谓何事,只能任由焦虑、迷茫甚至恐惧一寸一寸地侵蚀自己的思想,尤其实在夜深人静孤枕而眠之时,黑夜下的寂静无助时刻折磨着一个人的理智。 “凝香,为了让你能不在无所适从,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良久后,宁王还是忍受不住妻子为自己胡思乱乱而饱受未知惶恐的折磨,将自己心底隐藏的秘密对她倾吐而出。 在凝香一脸的错愕震惊中,宁王缓缓将姚母、不懂与先帝和太子的关系一一道出…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有事了,不能放大章了,只能分两次写了。 第53章 夫妻二 山风猎猎作响,刮得凝香身上心里一片寒凉。 眼睛失神地看着丈夫的薄唇一张一合,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但组合起来的内容却让人这么头晕目眩… 怎么可能?哥哥竟是娘和先帝的私生子?!宸濠会不会误会什么了?娘虽然气质出尘,但仍是个普通平民出身,怎么会跟高居九重深宫的皇帝扯上关系?! 这不可能,一定是宸濠搞错了! 凝香痛苦地甩甩头,想把这些无稽之谈都当做没听见过,但她那一向爱怜呵护她的丈夫—宁王朱宸濠,此时却硬着心肠不容她逃避现实。 “凝香!”宁王及时抓住想要起身逃离自己身边的妻子,强迫她将迟疑不信、纠结痛苦的眼睛与自己紧紧相对,用从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语气,一字一句强调道,“你心里其实已经相信我说的话的。想想你从小到大,你娘异常珍爱茶花,甚至不惜耗费半生心血,培养一株十八学士,就是为了她与先帝在梅龙镇情浓之际的约定!想想你娘多年来一反常态地逼你哥哥不懂一定要在迦叶寺当上正是僧侣,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不懂与先帝父子相见!再想想不久前,你娘炸闻先帝崩逝的一刻,神情大悲甚至为此缠绵病榻至今…” “够了!你别再说了!”凝香大喝一声,打断了宁王的叙述,抬眼已是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为什么来那个自欺欺人的机会也不给我!” 宁王看着泣不成声的妻子,脸色惨白,唇瓣轻颤,尤其是那双原本柔情万种色眼睛,如今竟隐隐透出几分恨意!他不忍再看,强拽一把,将妻子按入自己的肩胛出,干燥温和的大掌一下一下地抚顺她的背,但却不曾松口,仍是让自己讲接下去的残酷现实向妻子一一道出。 “我之所以要跟你说这些,就是为了你我的未来!若是我不曾认识你,不曾与你相知相恋,更不曾与你有白首之约;或者我对你是虚情假意的,那我自可将这些瞒你死死的,只要想着如何能利用这件事为自己谋利取胜即可,也不会有现今的为难了!” “宸濠…”凝香嘶哑闷闷的声音从宁王的耳后传来,她此刻真的觉得老天是如此残忍,任性地摆布着世上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从不管他们是否承受的住! 宁王听到了妻子那声包含复杂期盼与无助的呼喊,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硬下心肠。 “可世上没有如果,我和你相爱并成亲了!从此后,你我夫妻就是荣辱一体,生死与共!若是按着我以往的行事习惯,我一定会在得知这个秘密的第一时间里就软禁控制你母亲,甚至为了减少对自己争夺皇位的威胁,我一定会将此事告诉朱厚照并怂恿他将不懂赶尽杀绝、以除后患!” “啊!”凝香惊恐地喊了一声,猛地一抬头,惊疑不定地盯着宁王,想从他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看出他的心意。 宁王任由凝香对自己的探究,坦荡自傲地面对妻子。若是没有凝香与不懂母子的关系在,他真的会这么干!大明朝的继承制度一向是有嫡立嫡,无镝立长,所以从宗法上说,不懂比朱厚照更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原本,他计划让朱厚照与不懂兄弟相残,中间趁机诱惑郑王等人以匡扶正统的名义起兵靖难,等朝廷与藩王火拼得差不多了,他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来主持大局、收拾残局。到那时,无才无德、残杀亲兄以至于兵祸天下的朱厚照还有什么面目做皇上,天下人都不会服他!至于那些藩王,经过兵乱后,势力大损,自己正好可以以平乱的名义消灭他们,实现削藩和中央集权! 但,凝香的出现与她如今在自己心底的地位,他不得不握着这么个王牌而按兵不动、曲折谋划。 “宸濠,那以后对我娘和哥哥有何打算?”凝香仰头哀声询问,长久以来的心意相通与自己对丈夫野心的了解,使她知道如今这样已是丈夫因顾虑自己而手下留情了。但一旦局势到了万分紧迫时刻,就算是为了顾及那些将身家性命堵在自己身上的下属们,他也会毫不犹疑地用这个秘密乃至母亲哥哥的性命来为自己一方翻盘的! 宁王低头凝视着妻子,他很轻易地读懂了妻子盈盈水光中的哀求,但他能暂时保证不动姚母不懂,却不能一直保证。毕竟皇权之争历来诡秘险迫,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容不得半点心软犹豫啊!若是自己失败,不说其他,凝香怎么办! 所以,自己必须胜,无所不用其极,哪怕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怎么了!朱宸濠,你答应过我的,不管如何,不会让哥哥和我关心爱护的人丢命的!”涉及从小相依为命,抚育自己长大的母亲和兄长,凝香心焦如焚,顾不得丈夫的为难,一时竟咄咄逼人起来,“我不想再管其他什么人,也不管你会如何行事。我只要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大家知道娘、哥哥与先帝的关系!若是万一,万一…也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答应我,宸濠!答应我,好不好!” 宁王稳住不断抓着自己的衣袖痛苦摇晃的妻子,面上一阵心痛冰冷。他发过誓,不在瞒凝香,不再骗她!可如今形势错综复杂,容不得自己太多的周全选择,两害相交取其轻,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自己也顾不上其他人了! 如今,自己只能尽力安抚妻子,答应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同样的,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也不愿她伤心失望的! “宸濠,我知道自己强人所难。可是娘与哥哥虽与我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我!若是他们出个什么好歹,我不忍心怪你伤你,但也绝不会要原谅自己,你我今生就真的只能恩断义绝了!” 凝香见丈夫面上的沉默隐晦,心中一阵冰凉。盛夏时光下,竟让自己犹如身置冰雪极地之中的怆然之感。 娘家与丈夫,自己一早就知道他们会对立,可自己太过贪心,既不想放弃自己的爱情,也不远舍弃自己的亲情,总是天真地想着早晚会有办法化解的。其实若不是娘和哥哥有那种特殊震惊的身份,自己原本的想法确实没什么错。但世事无常,天意弄人,老天总是不会让人如此轻易的如愿的! 而且,若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丈夫收到了伤害,自己又于心何安呢?! 老天,你为什么要怎么为难我啊?! 宁王见妻子面上越来越绝望,晶莹的珠泪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透净的光彩,挂在扇贝般浓密微翘的羽睫上,像是一片羽毛轻饶在自己的心尖上,柔软的一塌糊涂。 “诶…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毕竟局势万变,谁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也难以例外。我只能答应你,不会伤害你娘的性命。但你哥哥不懂…”宁王望着因为自己的停顿而重新变得不安的妻子,无奈地暗叹一声,“你哥哥与我如今皆在这博弈的局中。若是他身份没有暴露,还有脱身的可能;但一旦真相被朱厚照知道,纵然是他帮着朱厚照胜了我,他也难逃一死!我对他只能尽量…” 凝香听后沉默不语。 既然宸濠能知道娘和哥哥的真实身份,那别人早晚也会知道的,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秘密,何况如今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了!其实最安稳的做法,就是让娘和哥哥尽快远离京城,可惜正如丈夫所说,哥哥入局已深,强行抽身离去也只是加快暴露秘密的加布,反而越加不利。如此,娘和哥哥的处境竟是走入了一条进退两难的死局啊! 宁王拥着若有所思的妻子,静静地望着山头对面的群山天际。他清楚明白妻子如今的所有心情与思虑,可向来睿智万能的他,如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解开眼下自己与妻子母兄的死结,除非他愿意放弃自己与凝香的感情,这样自己行事就再也无所顾忌也无所畏惧了! 可那是绝不可能的! 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到底该如何办呢?宁王有生之年来,第一次心中有了深深的迷茫与不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些空闲下来了…… 第54章 夜宴 火红的夕阳斜斜挂在天际,映照的原本蔚蓝的天空一片彤红。 天地寂静中,“嘚嘚嘚嘚…”一群已在群林枝叶间栖息鸟雀被一阵急促规律的马蹄声惊飞,四处飞串。 心事沉重的宁王夫妻也因这场骚乱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回身盯着飞鸟惊起的方向,疑惑且戒备。 渐渐地,一匹通体棕黄的骏马驮着一道青色的残影飞驰而来,在他们眼中慢慢鲜明,在距离他们前面十步开外才,青衣侍卫一个强拉,马头高昂,马声嘹亮,立马停住。 宁王一看,是府中侍卫,才稍稍放下警戒,但仍然侧身挡在凝香前面,目光锐利,蓄势待发。 如今,局势一促即发,谁知道郑王等人会不会自作聪明,想先对自己不利。说来,今次自己和凝香独自二人出城实在莽撞了,但当时自己一心想着将那个大秘密告诉妻子,就一时疏忽了。 “禀王爷与王妃,太傅已到王府。属下奉老夫人的令,恭请王爷与王妃回府。老夫人已经吩咐府中晚上准备一场家宴,就等王爷与王妃回府入席,一家团圆。”在宁王的注视下,青衣侍卫利落地翻身下马,低头躬身快步至宁王五步处的距离跪伏在地,恭谨地向宁王禀报。 “是吗。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向府中老夫人和太傅告罪一声,就说本王与王妃一定准时赶到,望太傅包涵,失礼处本王定执酒赔罪。” “是,属下遵命。” 凝香听着丈夫的吩咐,对回府后即将面临的局面倍感筹措。 她还没做好准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相依为命十八年的母兄。娘和哥哥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又对自己熟悉万分,只要自己带出一丝不对劲就很可能会让娘警觉。但若是太早撕破真相,对双方却都不是好时机。 宁王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没有立马就带凝香回府,而是留下一些时间让她平复心情,能够尽量从容地面对姚母与不懂。 “凝香,事到如今,你也不用想太多了。如今重要的是,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会儿回府面对岳母和不懂时能高高兴兴的,不要让他们忧心起疑,也免得他们担忧,节外生枝。至于他们的秘密,谁也说不准在什么时候爆开,或许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这个秘密能一直尘封地底也不是没可能的。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宁王来到凝香身后,双手覆上她的肩头,柔声细语。 凝香知道自己只能暂时无奈接收这样空泛的安慰,心理不断暗示自己宸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一切要往好的地方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重新睁开明亮的大眼,恢复到一排浪漫开怀的模样,朝丈夫重重点头,坚定地随着宁王回府,当好一个称职的女儿与妹妹。 月明星稀,宁王与凝香风尘仆仆地赶回王府。一番梳洗后,两人恰好卡着点入席。此时,姚母与不懂坐在东席上,主席两位空着,桌上果蔬林立,名菜罗列,佳酿齐备,就等主人入座开席了。 一身象牙白素面藕白镶边对襟长袄的姚母,难得像一个贵族老太太的装扮,头戴黑色松枝点翠的抹额,有些染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至脑后,用一根古银镶碧玺的仙鹤祥云朱钗固定住。虽然富贵体面,美貌依稀,但再也没有之前岁月厚待的痕迹,如今到真正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了! 凝香见此,心中酸痛。娘和先帝果然自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不然她岂会遭受如此打击,面容大变。所以,自己应该表现的更加自然,能让她少操心一刻是一刻吧,至少如今的她是祥和欣慰的。 姚母左手边就是仍旧一身素白,袖边与衣襟绣有鲜艳折枝繁花缠绕,头顶光头,非僧非俗的不懂了。他此时正一同与姚母望向联袂而来的一对璧人。 这是凝香大婚后,不懂第一次如此清楚真切地看出妹妹的变化。 只见凝香身着秋香色底色的牡丹团花遍地金褙子,下身是茶青流仙百褶裙,边角绣着蝶恋花,各色精致小巧的香囊玉坠分挂在天水碧色的锦带上,莲步轻移间,暗香浮动;满头青丝尽数收拢,用镶杏黄琥珀宝石的金凤钗压住,耳边同样坠着米粒大小的琥珀月牙耳坠,在洁白秀美的颈边轻摇慢晃,端庄中透出一丝妩媚。 妹妹已是嫁为人妇,还是个幸福快乐的少妇了啊! 身旁的宁王同样一身秋香色的常服王袍,除了金丝暗刻的龙纹,别无其他饰物。但站在盛装的凝香旁边却觉得两人刚柔并济,相配无双。 “岳母,不懂,让你们就等了,作为主人,实在失礼。我先自罚三杯,以此向大家赔罪。”说完,已经入席坐在主位的宁王仰头就是三杯,将喝尽的杯底示意给席上诸人看,以示诚意。 “娘,哥哥,今日和宸濠出城游玩,一时高兴,忘了时间,累的娘和哥哥苦等,是凝香的不是。人家说夫唱妇随,我也自罚三杯。” 凝香想要掩袖进酒,却被身侧的丈夫拦下。 “这梨花酒虽然香甜甘美,后劲却很足。你不擅饮酒,小心身体。还是为夫代你吧。”宁王面上浅笑,语气却不容置疑。 “你们这是干嘛,一家人哪来的赔罪不赔罪的。你们倒是多礼,倒显得娘和我故意为难了你们似得。”不懂被妹妹夫妻俩的一阵举动弄得挺不自在的。他本是个随兴所至、无拘无束的人,看着对面的金童玉女为着宴席开始前的空置抢着自罚,让自己心里多少很是别扭。 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妹妹嫁给宁王后,也沾上了一些作势,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再也不是那个一心想着哥哥,跟在自己身后的的傻丫头了。从此后,就有另外一个男人占据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他这个哥哥就是个外人了…想想真有些嫉妒不爽啊! 姚母倒是满心高兴,看着女儿女婿关系如此亲密,想来恬淡的面容不由盛放出灿然的笑容。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不用这么显摆!王爷,你今日能让小女如此幸福快乐,老妇感激你都来不及,谈何怪罪。”东边首席的姚母神情满足,撇过面有不满的儿子时笑容才微微一顿。 她这段时日居住王府,多少听到些如今朝堂的形势。如今,儿子与宁王皆是深受皇宠,站在保皇一派的。按理说,于公于私,不懂都该和身为妹夫的宁王亲密无间才对。但不知为何,儿子始终对宁王心怀戒备,说话行事带着些阴阳怪气。而宁王虽然谦和有礼,却未尝不是在客气疏远。这让女儿夹在中间一定为难透了了吧! 姚母心中所想看着很多,其实不过几息间的念头一闪而过。 “香儿,你的确不该喝酒。如今你都在新婚期,娘还等着你尽快给我带个胖孙子呢!”突然,姚母这声意外的话语惊得整个宴席都鸦雀无声,衬得被酒水呛着的不懂越发狼狈。 “娘,你在说什么啊!大庭广众的…”凝香率先回神,脸色艳红,一直延伸至细白的颈项间。侧颜避入灯火晦暗初,紧紧低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桌布,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 宁王也同样失神,向来冷峻的目光难得呆滞。 孩子?!自己之前没想到,如今随着姚母的一番话,生生勾出了对自己和凝香生下的孩子的幻想,白白嫩嫩,聪明漂亮,女儿像妻子,美好贴心;儿子像自己,英勇睿智。想着想着,宁王的嘴角竟悄悄爬上一抹傻傻的笑颜,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回望凝香的身影不由露出丝丝火热与期盼! 看得不懂一阵好笑,对宁王的敌意也消散不少。 在场诸人都向不带姚母会如此“语出惊人”!席上侍立的随从女官们恨不得从来没存在过,就怕一个不留神,让心疼王妃窘迫的王爷迁怒了。 不懂开始还觉得挺有趣的,尤其是看到一向从容不迫、无所不能的宁王也如普通人一般会手足无措,傻笑失常,心中就觉得解气非常。 可慢慢地,看着一向疼爱的妹妹羞涩期待地望着宁王,他突然再次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的妹妹是宁王的妻子啊!自己与宁王因为凝香的关系,在外人眼里就是天然的统一阵营啊!但一直以来,自己都和宁王明里暗里作对,凝香是什么心情?她很为难吧?!要是以后真的有了小外甥,难道还要让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与舅舅不和,甚至是死敌吗? 不懂难得陷入了自我反省中。于是,席上罕见的出现了沉默,只余不懂一杯接着一杯毫无意识地灌酒。 其实,姚母之所以会有这样冒失的言语,就是为了向不懂和宁王点醒他们已是亲人的事实。一来希望不懂对待宁王的言行能收敛些,这样也有助于保皇党众志成城,完成先帝遗命,拱卫大明江山;二来,宁王如今却是一个忠臣贤王,但能让先帝至死忌惮的人,一定不能掉以轻心。若宁王是大奸若忠,那她希望宁王能因着凝香放弃野心,安心度日;不要孤注一掷,万劫不复! “怎么这么安静刚刚老妇的话确实莽撞了,吓着你们了。不过,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什么功名利禄、富贵权势都是虚的,只有家人安康,子孙繁绕,夫妻偕老才是真的!”姚母轻笑一声,在儿女女婿的惊诧声中,饮尽一杯梨花白,满怀惆怅地感叹道。 “娘…”这是不懂与凝香,面色担忧不忍。 “岳母,好雅兴。小婿受教了。”这是平静中若有所思的宁王。他总觉得姚母今夜的言行有些反常,字字句句意有所指。 “不用担心,娘只是小酌一杯而已。想我修行半生,其实仍是六根未尽。今夜一酒而过,我才觉得心中真的开始放下啦!”姚母朝着儿女安抚一笑,眼神落寞,神色却含有一丝解脱,“只要你们这些孩子安泰幸福,为娘就真的毫无所求了。我今夜举办这个家宴,除了让大家好好聚聚外,也是宣布一个决定。” 姚母话音刚落,环顾四周,见大家皆是面露疑惑,神情凝重的听自己的宣布,不由重重吸了一口气。 “我决定,明日一早就回到维摩庵,带发修行一月后,就让庵中主持我剃发出家,从此真正皈依我佛。” “什么,娘!不可以!” “娘,为何做这个决定?可是女儿服侍不周?!” 姚母的话引得不懂与凝香一片惊疑。只有宁王保持沉默,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姚母心意已决,平和笑了笑:“你们不必太惊讶。娘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潜心修佛多年,早晚会走到这步的。以前是因为你们年龄还小,我心有牵挂,所以带发修行。但如今,你们已经长大成人,儿子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成为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女儿你也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夫婿人才出众,对你情深一片,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兄妹俩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凝香隐晦地望了望丈夫。他们还知道姚母与不懂身份上的大秘密。如今姚母一心一意要脱离王府,脱离红尘,剃度出家,她实在担忧宁王的反应。 出乎意料,宁王面容亲和,一片赞同。 “既然岳母心意已决,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容多加质疑。至希望岳母沐浴佛法之际,不要真的斩断对我们这些晚辈的红尘记挂,能允许我们随时看望于你。” 姚母欣喜于女婿的善解人意,含笑点头;“那是自然。身处尘世哪里能真的避世,以后想来看望我,提前通知一下就行。” 不懂见母亲与宁王三言两语坐下决定,还安排下一应事宜,反而是自己与凝香这两个做儿女的插不上话,不由郁闷非常。 果然,宁王还是很讨厌的! 夜宴下,众人言笑晏晏,却不知随后的风暴就在这片和乐中悄然而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坚持!! 第55章 叛乱一 日子就这样在这表面的平和中划过,不知不觉又是一月过去了。 姚母就如那晚家宴上宣布的一样,在第二日就在儿女与女婿的陪同下回到了维摩庵,继续她的修行。自从先帝过世后,她似乎放下了多年执着,越发淡泊出尘,轻易不肯再见外人。凝香是女儿,又是女眷,倒比兄长不懂方便前来探望。 朝堂上,似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若是忽略以内阁次辅为首的一派与以不懂为首的帝党的党派之争,的确称得上满堂太平。 内阁次辅洛亦身兼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掌管百官任命、考核、升迁职责,素有“天官”之称。强势的吏部尚书甚至能和内阁首辅抗衡! 洛亦正规科举出身,虽不是三甲,也是当年的两榜进士、二甲前茅,为官多年,无论在京还是出任地方,资历雄厚,官声良好,威仪深重。原本按大明官场规矩,前任首辅卸任后就该有次辅接任,除非另有深受百官拥戴的朝堂大鳄经过庭推可后来居上,不然就算是皇帝排除异议亲自任命的内阁学士都会被六部给事科奉还命令,更别提还是首辅这相当于大明头脑的职位了! 但当时不懂的任命是以遗诏的形式下的,所谓人死为大,何况是与新帝继位放在一起的任命遗旨,朝廷上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正如宁王所说,不懂非僧非俗,根基浅薄,之前对大明也无惊天动地的大功,凭什么一跃成为文官之首、百官之首的首辅! 所以,从他任职以来,一直受到满朝文武的刁难。 但,不懂聪明机智,擅于从人心与人性的角度进行以情动人,慢慢转变了原本敌对的大臣们的看法,获得了他们的帮助。如今,朝堂上,就剩以洛亦为首一派还在冥顽不灵地对抗着。 洛亦自然满心不服气,不甘心自己奋斗拼搏多年,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不懂压制。所以,他与心怀异志、狼子野心的郑王等人合作,以求来个绝地反击。 正当不懂忙于与洛亦斗智斗勇之际,宁王独自坐在书房中,想着今次早朝,以郑王为首的藩王们再次请求撤兵回藩,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撤兵回藩,应该让正德举步维艰、进退两难了吧。同意,那就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不同意,一个不好,调兵进京的藩王就直接来个血洗京城,割下正德的项上人头! 凝香步入书房时,映入眼帘的,恰巧就是宁王俾睨天下、嗜血冰冷的笑容,让她目眩,难以直视。 这是凝香第一次见到宁王这般神态,犹如利剑出鞘,必要见血! 她潜意识中放慢放轻了步伐,两手无意识地拽紧了自己的袖边,眼中竟露出了隐隐惧怕… “谁?!”宁王爆喝一声,猛地一抬头,眼神凌厉,满含杀气。 “是我。”凝香下意识地颤声回答,心却像被什么捏住一般,生疼生疼的。 “凝香?是你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宁王听到是凝香的声音,连忙面容一变,满怀懊恼,明白自己刚才情绪外露,吓着妻子了,看来自己的城府修养还不够啊!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关怀地迎向妻子。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边与正德不懂周旋,一边与郑王等人密谋,还要与另一个重要的远方合作对象书信结盟,犹如在钢丝上行走,神情紧绷,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让自己疑虑戒备。经过这次,自己改反省小心了,越到关键越是要沉住气!今日只是被凝香见到,来日若还如此喜形于色,不是平白引人怀疑吗! 凝香看着笑语晏晏,温文含蓄的丈夫,面色茫然,到底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呢?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是刚刚被我吓着了吗?”宁王将凝香牵至书房内堂的软榻上,细心地为妻子披上一件自己常用的雪银色披风,扶着她的鬓角,拥她坐在榻上。 凝香却感到有些不自然,一直对刚刚他那无情嗜杀的眼神无法释怀。 “宸濠,你能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的你的表情如此陌生,让我一阵心惊肉跳!” “凝香,你害怕了吗?你相信我吗?” 凝香脉脉凝视着丈夫,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怕!明知道你志向不小、大逆不道,我却不曾阻止你,甚至在支持你,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你刚才的表情实在让人心惊肉跳,我头一次明白你的大业是需要踏着万千无辜者的血肉实现的,也许中间还会有我母兄的牺牲!我不知道,到了结局的最后,我能否再心安理得地陪在你身边。” 凝香说道后面,泪眼婆娑,点点滴滴在宁王的手上,也滴在他的心里。 “可就算是这样,我却还是愿意相信你。相信你大愿实现后,会善待他们,相信你会成为一个继往开来的明君,因为你是如此的骄傲啊!但宸濠,我从来不知道这个过程是如此让人痛苦、左右为难!一切的一切,又是那么不可预测!我真的很怕中间会发生难以挽回的憾事,让你我再难坦然面对!” “凝香…”宁王低咛着,透过那双让他沉溺不已的朦胧秀目,欲言又止,“什么都不要多想,什么也不要问,相信我就行,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她是如此美好、善良,对自己一心一意,为了自己愿意抛开一切站在自己身边!只是她毕竟是心软和善,与世无争的性格,夜深人静时,她的良心难免会让她寝食难安! 这情况,在自己告诉他姚母和不懂的身份后,变得越来越严重了,若是没有自己的陪伴,她会睁眼失眠至天明! “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在,我会安排好一切的,相信我…”宁王知道自己越是解释清楚一切只会让凝香越加痛苦无助,只能反复强调,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向她保证。 郑王等四大藩王已经连夜出城,驻扎在京郊各自的兵营中,只等两日后正德的回复就起兵进京。郑王骄横自负,贪心不足,还想趁机铲除自己。自己准备明日一早出城,将计就计,最后让他机关算尽反误自己性命! 这些,必须瞒着凝香,不是不信任她,而是这种事情,她还是不要陷入太深!或许,宁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从他与凝香成亲后,他行事虽如以往那般一无顾忌。但对凝香,潜意识中他想给无辜珍爱的她留条后路。若是失败,能不要因自己牵累到她! 宁王一边柔声劝慰,一边用行动温存妻子。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在凝香白皙的面庞、秀挺的鼻尖、优美的眼睑上。耳鬓厮磨,喘息相闻,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衣鬂摩擦,水乳交融… 昏黄的烛影在肢体纠缠的男女间昏暗不明、暧昧甜腻。 夜,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一天… 第56章 叛乱二 “唧唧”、“喳喳”、“啾啾”…… 在一片清脆嘈杂的鸟鸣声中,原本安然睡熟的美人有些痛苦烦闷地皱了皱秀眉,无奈地睁开眼眸,,茫然无神,毫无焦距的视线在头顶的天水碧烟笼熏帐上虚空放定,双手无意识地伸向旁边床位,触手却是一片冰凉,顿时脑中一个激灵,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王妃,您起来了吗?”由于凝香起身太猛,惊动了在外静候的侍女们。 随着话音一落,一个竹青色窄袖长裙的清秀女子掀帘而入。 凝香却顾不得来人,只是紧张地用手再次感量身旁床位的余温,环顾四周,丈夫的衣物玉冠皆无,看来他已经离去有些时候了。 “落叶?”直到一道黑色的阴影笼罩在自己头顶,凝香才反射性抬头一看,有些微微吃惊。 想不到落叶今日竟然亲自来王府中了,看她的妆扮应该是准备一整天都跟着自己了,这实在很奇怪。自从她在自己这里表露真实身份后,除了宁王觉得有场合需要她在一旁协助,会让她以侍女身份出现,不然她就是那个出色的暗探,为他刺探各色消息。 宸濠去哪了,要干什么?让落叶贴身跟随自己,是为了稳住自己吗?他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落叶见凝香面色变换不定,最后化为深深的落寞,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行动轻柔利落地为凝香穿衣挽发,梳洗妆扮。 但今天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一天,凝香才堪堪整装好,就有侍女前来通报说哥哥不懂已经在会客厅等候了。 凝香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在明亮厚重的铜镜映照下,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凝重的面色与落叶眼中的精光一闪。 “怎么了,叶子?”凝香还是习惯称呼落叶为叶子,就像她们从前在梅龙镇时一样。 “没什么。王妃,你看,奴婢给您配上这支珍珠玉华流苏如何?”落叶掩去眉宇间的煞气,温驯回道,转移话题。 凝香越发肯定心中的怀疑。宸濠一定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而且会让自己阻挠,所以才不告而别。看叶子对哥哥来访的不寻常态度,应该能从哥哥那里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消息吧! “妹妹,我问你,宁王现今身在何处?”一大早,就在宽敞分会客大厅内焦急地来回踱步的不懂,一见妹妹凝香的身影踏入,就迫不及待地跳身而前,连声询问。 凝香狐疑地看着自家兄长不同往常的急切,双眼直直,神态微微狼狈,再不动神色地隐晦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叶子。果然,叶子脸色有些铁青,对不懂满怀戒备。 “哥哥,你一早就这么没头没尾地问我,我都有些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在意宸濠的去向?”凝香半真半假地反问道,余光处见落叶果然越加紧张,越发注定丈夫一定瞒了自己非常重要的事。 “妹妹,你还不知道?!”不懂一阵惊疑,望着凝香纯真无辜的表情,脸色渐渐铁青,对宁王原本的怀疑如今已经变为肯定,“果然如此,宁王狼子野心!妹妹果真什么也不知道也好,免得将来受他牵累!” “到底发生了何事,什么受不受牵累的?我是他昭告天下、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真要有什么,我那撇的开!哥哥,你快告诉我发生何事了,我有权知道!”凝香见不懂一副咬牙切齿,而落叶则是暗自冷笑、不屑愤怒的样子,一反以往的温柔和煦,对不懂连声质问。 “王妃,王…”落叶暗叫不妙,想出声打断,凝香似有察觉,猛地一个回身,原本似水柔情的秀目如今恰如冰雪上的凛冽寒风,冻得落叶不敢轻举妄动! 落叶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位给人一向温和娴雅感觉的王妃,竟在刚刚那一瞬,爆发出和主子宁王一样的肃杀气势,心下明白自己再也阻止不了王妃知道王爷的去向了,只能在接下来王妃可能有的行动中尽自己的努力周全王妃的安危了。 不懂见凝香态度坚决,知晓她虽然看着随和温文,但骨子里最是刚烈,是个外柔内刚之人。于是,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长话短说一番。 原来,郑王等人上了那道撤兵回藩的折子后,就不顾皇令擅自出城到自家私兵的驻扎地,摆明了是拥兵自重,兵锋直指京师。 就在皇帝和群臣忧心忡忡之际,竟然发现宁王不见踪影! 这下朝堂内跟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在这敏感时刻,本就受先帝忌惮的大藩王宁王,现在去向不明,怎不惹人疑惧。再加上,锦衣卫指挥使接到线报,看见疑似宁王的青年男子在黎明时分纵马出城,大家这下越发肯定,宁王定是投奔郑王,准备调转枪头对朝廷不利! 那些偏激的大臣立马建议派兵封锁宁王府,捉拿宁王家眷下狱治罪,以达到震慑敌人的作用。但朱厚照一来不信宁王会背弃自己,二来宁王妃凝香其实是不懂的妹妹,看在不懂面上也不能轻易动她。所以断然拒绝,只说如今宁王的究竟是否反叛还不确认,不能胡乱冤枉,免得寒了忠贞之士的心,更怕弄巧成拙,真的逼反了宁王,那才是真的雪上加霜! 所以,就有了眼前这一幕朝廷继续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不懂亲身质询王府的局面。 凝香听后,手捂心口,难过地跌坐在太师椅上。 “妹妹(王妃),你怎么了?!”不懂与落叶一见凝香神色不对,立马紧张地向前搀扶,异口同声地问道。 凝香无力地摇了摇头,就着落叶的手抿了一口茶,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激荡心情。 “哥哥,”凝香有些虚弱地唤着,“宸濠的确不在府中。一早,我就没见过他了。那位锦衣卫的线报中的人应该是他没错。” “王妃,王爷绝不会去投奔郑王的!”落叶见凝香好像肯定了不懂的猜测,不懂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轻蔑表情,唯恐宁王被人看低,被凝香误会,出声辩解。 “嗤~”不懂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知道。”凝香却并不在意哥哥的态度,出言赞同,“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宸濠的目的。但我确信,以他的骄傲,他是不会去投奔什么郑王的,除了祖宗家法下继位的皇帝,天下还没什么人是能让他俯首臣称的!” 不懂一惊,想不到自己那个向来说话轻声细语的妹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斩钉截铁、俾睨天下的豪壮之语! 但不得不说,凝香这番话十分符合宁王的高傲性格,让人不由深信。郑王虽有武勇,但性情暴烈,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可不是能让天下俊杰智士心悦臣服的人,更别提身份相当,才华名望远超他的宁王了!所以,若是说宁王此去是别有用意才更让人信服,投奔郑王之类的猜测简直是无稽之谈,让人嗤之以鼻! 不懂一开始,只是嫉妒和愤怒宁王可能会为大逆不道的阴谋抛下妹妹,现在恢复冷静,自然相信这个一向让自己如临大敌的对手,才不会这么没眼光呢。 送走了不懂,凝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堂内,香烟袅袅升起,熏染地一室寂静。 宸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第57章 叛乱三 昏暗的灯烛因为橘红灯罩的作用,勉强将书桌一方的空间照亮。外面甲兵陈列,刀剑摩擦声中,日夜不息,来回巡逻。 郑王一身戎装,在左右彪悍亲卫的簇拥下,虎步威威地迈入这个有些狭小简陋的营帐。 身后的亲卫,在郑王进去前,先步出两人进入营帐,见帐内除了一个银白常服的人影坐伏案读书,眉目沉静,似乎对突如其来的众人好无所觉。 两亲卫气息内敛,目露精光,观察方寸的帐内并无可疑后,想要上前提醒对方,恭迎自家主子,却被身后的郑王拍肩示意,安静退后。 亲卫在郑王的眼神中,秩序井然地退出,留守在营帐八方,将这顶普通的白色小帐围个水泄不通。 “你到是好雅兴,作为一个阶下之囚,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在看书。本王是不是该赞老弟你一声从辱不惊,气度恢弘啊。” 帐中只剩下郑王与书案后的银白人影,郑王那故意拖长声线、阴阳怪气的语调在这安静的空间回荡,其中的嘲讽不屑□□裸的,但他却不知道,不经意间还流露出几分酸气。 那个银白身影却仍是一如之前的气定神闲,还悠悠然地翻了一页书,一副沉浸其中,充耳不闻的样子。 郑王见对方无视自己,顿时面色狰狞,目露凶光,一个忍不住就要拍案上前,撕裂对方那张永远淡定高华的脸! 将将起身,却突然好似想起什么,得意一笑,复又安坐,捧起身畔案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茶蛊抿了一口,温热适宜,恰到时机啊! “听本王在朝中的暗线来报,朝廷上已经确认你在本王兵营中,怀疑你想跟随本王一起起兵造反呢。”郑王偏头见对面的人似乎身形一顿,面色在阴影中模糊不清,嗤声一笑,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些朝中大臣,保家卫国没本事,落井下石到是很尽职。这不,就有人提议将你新婚不久的王妃下狱囚禁,以示惩戒呢。” “碰”!对面的人影终于从一帘相隔的书案出,起身步出。一张冷若冰霜、俊美不凡的脸庞渐渐在两旁灯火地映照下清明。 来人正是宁王! “看来你也没像之前表现的那样,真的是个六亲不认、辣手绝情的人嘛。对自家王妃到是有情有义。不过就不知道,到了非常时刻,你可会对你那心肝王妃,像之前对你那忠心耿耿的属下一般狠得下心,手起刀落,毫不迟疑呢?” 开始郑王还为自己抓住对方软肋而自鸣得意,但见宁王凤目凛凛,不发一语,就被盯得有些发虚,怕刺激过度,弄巧成拙,于是假咳一声,移开眼光,“开个玩笑,王妃与属下自然分量不同,不过再重也重不过这锦绣河山,万里江国吧!” 宁王却并不因此收敛气势,不得知凝香的确切安危,他放心不下! 郑王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宁王淡定的面容上裂出的紧张,心下微露喜意,有弱点的敌人可比没有的要好对付对了!面上却纹丝不露,只是语气不自觉地放松许多:“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你那王妃的真实身份,朝中几个大佬都有数。看在那位新任首辅的面上,也不会为难她的。更何况…”说道这,郑王眼露微讽:“咱们这位侄儿皇帝对你宁王老弟可实在是信任有加,怎么也不信你会对他不利,这点,你可真让本王不得不服气啊!” 宁王气势慢慢收敛,笼罩在四周的寒芒也逐渐被平和宁润取代,自在地在郑王右手方坐下,仿佛像是在自家的王府内。 “王兄如今手握重兵,威逼京师。眼看大业指日可待,不知对小弟为何如此礼遇,本王可知道,王兄你一向也不太喜欢本王的。”宁王随意说道,不想让郑王过多关注自家王妃。 “因为本王实在疑惑!”郑王一双虎目直指宁王,期望在对方的神色中,看出些蛛丝马迹,“你宁王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本王还不清楚吗?你甘冒奇险出现在本王的驻兵附近,分明是有意让本王知道你的行踪。在属下想要向你禀报消息时,一有不对,就翻脸不认人,击杀属下,为的是不让本王手下的士兵将你宁王鬼祟的行为宣扬出去,希望众人以为你宁王是被本王派人引入陷阱被俘的,本王说的可对!” 最后一句,郑王爆喝犹如雷霆击顶,震的人神魂不属,但宁王却仍是安坐如山,面不改色。 “王兄,你太激动了,这可不是一个身临大事的领袖该有的态度啊!”宁王轻飘飘地毫不诚意地劝了一句,不理会郑王闻言恼怒非常的脸色,起身背手踱至一个灯罩前,拿起一根银针轻轻拨亮烛火,“如今王兄看着占了上风,但其实并无十全把握,故而才按兵不动,可是?” “是又如何?如今你是我的阶下之囚,生死都在我手!别想岔开话题,如今是本王问你,而不是你来问本王!你还是老实些,看在同为□□一脉的份上,本王也不想对你动粗!”郑王被戳中心事,惊疑不定,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王兄不提,本王还差点忘了,小弟如今可是性命你在你的手里了啊。不过,王兄也不必得意太早,小弟也是惜命的紧的,没有十足理由,自然不会以身犯险。”宁王抿嘴一笑,重新坐回郑王身边,声音突然压低,“王兄之前与洛亦约定里应外合,举兵入京。但不懂近来在朝堂大肆收买人心,王兄觉得洛亦的心如今还能一如既往?纵然他心意不改,可他手下的人呢?朝廷毕竟占着大义名分,那些文臣十年寒窗苦读,最注重青史名声,不到万不得已,没几个愿意追随叛乱的吧?” 郑王双手握拳,青筋毕露,嘴角肌肉不住颤动,咬牙切齿道:“那这和你不惜杀手下隐瞒自己主动找上本王的行为有何关系?不会只是无聊到拿命来嘲讽本王吧!” 宁王知道火候已经撩拨的差不多了,这才微微一笑,和煦犹如春风拂面,绚烂恰如百花绽放,映的这个狭小的帐内一室春光。 “我要助王兄一臂之力,自然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我的真实意图为好,一个衷心皇室的宁王,能做的可比一个身为逆反的藩王多得多了。” “你要如何助我?”郑王一阵狐疑,“你会这么好心?” “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是永远的利益!至少,小弟与王兄你现阶段的目的是一致的,将朱厚照这个无德无才的小子拉下皇座!若不是王兄你心里明白这点,之前怎么会和小弟合作,现在也不会不仅没急着杀了小弟,反而还耐着性子听小弟说话吧。” 宁王一番说辞有理有据,正中郑王心意:“你说的不错。所以本王也就大度地替你背了黑锅,成全你宁王不为险恶,孤身前来劝阻本王的美名。希望你接下来的计划能对得起本王这番牺牲,不然,哼哼…” “自该如此。”宁王应道,接着便伸手将自己的银龙束冠取下,在郑王的注视下,从中间的雕龙吐珠的浮雕上将镶嵌的莹白珍珠取下,用力一掰,珍珠从正中间裂成两半,一卷薄如蝉翼地纱绢被徐徐张开,赫然是一张全京师的兵力弹药布防图! 郑王浑身一震,双目大睁,有些急切狼狈地扑向宁王,一把将对方手中的布防图抢过,凝神盯视,不漏分毫。 细细分辨一番,确定这张布防图真的不能再真,忍不住心中激荡,豪气冲天,仰头一阵大笑:“哈哈哈…正是天助我也!宁王老弟,你的这份功劳为兄一定铭记在心,到时一定‘好好报答你’!”最后几个字,郑王似是无意,但咬字仍有明显的用力。 宁王毫不在意,他们本就是貌合神离,只是暂时为了共同的目标而联手的,只要有机会都不会手软地削弱对方壮大自己的,说到底,他们也是敌人! 不多时,郑王意气风发地从宁王帐中出去,留下四个亲卫继续看守宁王后,就大步流星地前往主帐,召集心腹大将议事。 夜越加深邃,风声鹤唳,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巡逻的脚步声,余众驻守兵士就如石雕一般,身姿冷硬,寂静无声。 宁王在郑王走后,再次端坐回帘后书桌,继续翻看之前的书,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视线移至书页,才发现书中只有一个大大的‘杀’字,跃然纸上,霸气外露。 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的帐内悄然无声地潜入几丝熟悉至极的暗香。宁王屏气凝神,仔细辨认一番,没错,这是凝香的气息,怎么会在这出现?! 宁王霍的起身,在这方寸可见之地四处巡视,却不见任何踪迹。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大步朝帐门口前进,‘咻’地掀开皮帐,一个熟悉至极的纤弱身影在宁王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步入眼帘。 “凝香,怎么是你?!”宁王脸色巨变,看着目光盈盈的妻子,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反应快过思想,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凝香拉入帐中。 落叶忐忑不安,硬顶着宁王杀人般的目光,将自己拗不过王妃,被逼着答应带王妃去见王爷的来龙去脉向宁王一五一十的禀报。不过,她并不担心接下来会有的责罚,毕竟王爷很清楚,若是自己一味拒绝王妃的要求,以王妃的执拗与能力,恐怕会自己偷偷一人潜入郑王兵营救王爷,到时不仅可能会坏了王爷的计划,还会让王妃身陷险境,那才是真的危险,自己死一万次都难以谢罪! 宁王挥手致意落叶退下,就留下凝香与自己独自相处了。 凝香目光复杂,从帐门口那些兵士对他们视若无睹,任由她们来去自如的表现看,宁王并不是如外界所言,深陷虎穴,而是如鱼得水才是。不难看出,恐怕连郑王也没想到,他手下早有四成兵马早已暗中投靠宁王,这些都是来时落叶未免自己擅自行动坏了宁王大计,迫于无奈才向自己严明的。 这让凝香心中格外不是滋味,她在为自己丈夫当惊受怕时,丈夫却瞒着自己早有安排。更让人揪心的是,丈夫为了自己的计划,怂恿郑王纵兵为祸京城,而自己只能保持缄默,于心难安! “你杀了飞花。”头一次,凝香见到宁王的第一眼,没有嘘寒问暖、关怀心痛,而是沉声冷吟,近似质问。 “你见到自己丈夫的第一面就是如此冷硬的态度吗?”宁王有些受伤的问道,满腔喜悦犹如被一碰冰水从头琳下,冰冷刺心。 “你觉得我的态度伤了你,那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对飞花的冷血会伤了落叶他们呢?其实我早就找到你了,你和郑王的谈话我也听到了。”凝香目露哀怜,如今的她自己都心痛难熬,一心认定丈夫心硬如铁,如何会被自己几句言语所伤? “宸濠,你知道吗?你对飞花的冷血无情让我胆寒!就如郑王所说,锦绣江山在你的心上份量太重,我不怕自己哪一天会被你牺牲,因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怕你这样攻于算计,到时就算成功,身边也无一人可信,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宁王望着伏在自己双臂上,仰视自己,泪流满面的妻子,眼中的吃惊、恼怒、痛惜、凶顽、犹疑交错闪烁,最后化为坚定:“成大业者不拘小节!你应该问过落叶,对本王斩杀飞花的举动寒不寒心,本王猜她一定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他们从作为本王的心腹暗探起,就以能为本王效力和牺牲为荣!所以,你说的那些担忧根本不存在!” 这是宁王第一次在凝香面前自称‘本王’,那种两人间天与地的距离感,也第一次清楚明白地传达给凝香。是啊,他本就是高高在上,宛如谪仙一般的人,若不是自己愿意,谁能让他正眼相待、平等相交呢! “好,那些我就不多说了。但你怎么能帮助郑王那个凶残嗜杀的人呢?一旦他真的攻陷京师,不提哥哥和皇帝他们会遭受如何,光是京城的百万民众,他们在郑王手下那群如狼似虎的兵士手中下场也一定凄惨,你于心何忍?”凝香见宁王仍是冷心冷肺、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激起了一股气,“你自诩文武双全,该坐在人间至尊之位,做出一番惊天伟业,那怎么可以罔顾百姓?若是百姓知道宁王你也是京城兵祸的帮凶之一,他们还会支持你、爱戴你吗!” “看来,你确实是不相信本王,不相信你的丈夫了。”宁王出人意料的平静,心中虽然愤怒,但却并不十分意外。一直以来,他都心中明白,他的野心与行事早晚会与凝香有次激烈的冲突的,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只会一个,凝香会为自己妥协的! “如果,你是担心那些,本王可以明确告诉你。本王可郑王的布防图只是诱敌深入的诱饵罢了。那布防图中的关键进兵之路已经被本王预先设了埋伏,一旦郑王异动,本王就截断他的后路,让他插翅难逃!”宁王看着凝香意外又惊喜的样子,自嘲一笑,“凝香,你记住!本王虽然行事不择手段,但却绝不会是目光短浅,自断后路的。” 宁王目光冰冷犹如利剑,但凝香的质问实在让他伤心,天下间谁都可以指责他甚至背叛他,唯独凝香不可以!原本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他不经意间撇到凝香足尖上的风尘、手背上的新伤,再看她脸色不复以往的水嫩白皙,微微泛黄,眼角更是有明显的暗影,知道她毕竟为自己奔波担忧了一整天,心下一软,心中的郁气稍稍平复。 “你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我们就能平安回京了。有什么事,再慢慢细谈吧。” 说完,不等凝香回应,他高声吩咐落叶入内,自己就做回书案后,埋头写信。 如今他们俩情绪都太过波动,还是等双方都平静下来再好好谈一番吧。 凝香望着丈夫好一会,心中茫然若失。 这一夜,夫妻俩本该重逢喜悦,如今却是同床异梦,各怀心事… 第58章 叛乱终 经过风云变幻的一天,以郑王为首的藩王之乱最终被不走寻常路的年轻首辅—不懂和仁义无双的宁王联手平息了,虽然他们的联手只是时局的巧合。 月明星稀,全京城的人都沉浸在一场动乱被兵不血刃地解决后的狂喜中。但此时宁王府的后院中,作为平乱大功臣之一的宁王却罕见的怒气迸发,端凝肃穆。 “什么四大藩王,分明是四个自以为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一个用力,宁王捏碎了手中小巧精美的白瓷酒杯,惹得身旁的凝香一阵惊呼! “宸濠!”接着一阵手忙脚乱,凝香顾不得自己正在与丈夫的冷战,连忙倾向前去查看是否有伤口,“幸好没事…”凝香捧着宁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掌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飞花已去,此时只余落叶低头单膝跪地,咬牙承受着宁王的怒火,不敢出声。直到王妃的一番动作后,她才感觉原本笼罩在周身的威压缓了缓,面色微微放松,大胆地抬头看了一眼宁王,小心地请罪。 “王爷息怒,属下无能!好在结果也在王爷预计之内,至少接着此次机会,王爷终于完全取得了朱厚照的信任,掌握了京城的兵马大全。相信再过不久,王爷就能得偿心愿了!” “碰”,凝香听到这番话有些神思不属地拂倒了手旁的细嘴长颈的酒瓶,面对丈夫循声望来,别有深意的眼神,咬牙躲闪。 “原本,本王希望郑王此番能攻入京师,直捣黄龙。这样,等朝堂上的保皇势力被屠戮一空后,本王再以勤王之名,率兵救驾,从此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到恰当时机,安排朱厚照退位让贤,本王就可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这个计划如此完美,可惜郑王等人蠢笨如猪,连个内应都能在最后关头被不懂以三寸不烂之舌策反,明明是起兵反叛却又临头想要得到大义名分,天真地认为对方会在自己兵临城下之际,主动拱手认输,给了朝廷缓兵之时,简直愚不可及!” 宁王一番剖析雷霆万钧,怒不可遏!说到后面,忍不住起身推翻了身前的案桌,哪有以往半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着。 “若不是本王此前已有后手,干脆利用早前安排在郑王军中的内应,取得他的项上人头,洗脱了本王投敌反叛的嫌疑,恐怕已经被那群废物连累,早已待罪等候发落了!不懂,还是本王之前太过轻敌了,方有此败!以后,本王定不会再如之前那样顾虑心软,神阻杀神,佛挡嗜佛!” “宸濠!”凝香听到丈夫如此毫不留情的言语,一阵心慌错乱。真的没办法了吗?哥哥和丈夫,他们终将走上不死不休的局面吗?凝香不甘心!“事已至此,你发怒又有何用。今次的结果或许是上天给的提示,咱们自此收手可好?!”凝香看着自己丈夫有如变了个人似的,喜怒显于前,话里也间接点明自己以后不会再对不懂等人手软了,明白这次计划的挫败,加上自己此前地质问,让他胸中燃着熊熊怒火,愤懑不甘! “自此收手!凝香,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宁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想不到一向默认自己行事的妻子竟会明言反对自己! “王爷喜怒,王妃心地善良,只是一时心软糊涂。王妃对王爷情深一片,刚刚的话不过是关心则乱!”落叶一看宁王的神色,暗叫不好!她追随宁王日久,纵然宁王平日里心思深不可测,但日久相处,总能体会上意一二。 王爷是个独占欲和控制欲很强的人,原本为了王妃,他特意避开利用不懂母子的身世之密的捷径去夺取江山已是自己最大的让步!但偏偏此次计划被不懂破坏,这是王爷有生以来第一次失败,懊恼不忿可想而知。但王妃非但不曾体谅心疼,反而因为担心“外人”的安危,劝王爷至此罢手,这让王爷如何不委屈,不愤怒?! “王妃,王爷为了你已经委曲求全,放过不懂等人多次!王妃,你实不该再苛求王爷了!王爷如今已是退无可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退,王爷只能身首异处了!王妃,你怎么忍心?!”落叶顾不得主仆尊卑,希望凝香抛开不切实际地幻想,做个最终的选择。 皇位之争,从来容不下心软天真,更没有抽身退出的说法。一旦入局,只能是不死不休!她希望凝香认清事实,到了如今,错过这次郑王叛乱的机会,宁王只能走到幕前,直面争斗!在这个过程中,双方早晚会撕破脸皮,再无一丝转圜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放肆!本王与王妃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竟对王妃不敬,还不退下,自去领罚!”宁王爆喝一声,打断落叶越来越直白的指责,他还是舍不得凝香伤心难过。 落叶的话字字入耳,凝香心中羞愧不堪。她其实都明白,但身处夹缝之中,她仍忍不住天真地奢望能有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也是这次郑王叛乱,宁王的步步为营,最后对郑王的手起刀落,让她深刻体会到他的枭雄本质! “欲成大业,不要说一个属下,就是连同本王的性命牺牲也在所不惜!一将功成万骨枯,成王败寇,重要能赢,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凝香失神地回想起那一刻手执利剑,冷酷无情,霸气俾睨的宁王,心中无端发寒。 江山的重量如此之重,世上谁敢不自量力地与江山比重!那一刻,她深切地觉得,在这逐鹿天下的时局中,宁王离自己越来越远…可谁让自己的心就遗落在这样一个野心家的身上呢。若有一天,自己会被牺牲,她也无怨无悔。可她实在面对不了,自己变为帮助丈夫害死母兄亲友的帮凶!所以,她天真地希望,丈夫能满足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此罢手,两两相安!但落叶的当头棒喝,让她终于从迷梦中清醒,她该何去何从呢? 宁王与凝香相聚不过一步之遥,却如天涯相隔。 宁王虽然恼怒凝香的游移不定,不忍她的纠结为难,但他心底也同时暗暗期盼,经过落叶的直白言语,能让凝香彻底站在自己一方!随着局势的深入,他越加难以忍受妻子的摇摆,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必要妻子自此心里只想着他一人! “本王,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你到底该向着谁!” “若我向着你,就是由着你对付养我育我的母兄,那我还是人吗?”凝香看着咄咄逼人的丈夫,泪如雨下。她不怪他逼她,站在他的立场,所言所行皆是合理。可她却狠不下心,放不下一切! 宁王执着地望着凝香,抬手想拥对方入怀,但最终还是放下手,转身说道:“凝香,你必须有个选择!”但我接受的结果只有一个,你是我的妻子,就永远是属于我的! “宸濠…”凝香喃喃低唤,望着挺拔的背影渐渐隐去,无力地伸手,却只余虚空,“到底该怎么办啊,谁能给我答案?” 沙沙沙…竹林摇曳,起风了…… 第59章 平淡一 自从那日夫妻俩相谈不欢后,宁王就借着整合兵权,日常起居在兵营之中。 “王妃,更深露重,还是早些休息吧!”落叶将一件素面芙蓉花样的披风覆上凝香双肩,躬身退后一步,柔声相劝。 这段日子以来,自家王妃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她的憔悴,眉宇清愁,郁郁寡欢。其实,只要王妃去向王爷服个软,王爷怎么忍心继续和王妃赌气,惹她伤心呢! 但王妃往日的随和却不曾出现,只是硬撑着,希望王爷能退一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自家母兄。 落叶从小是孤儿,懂事起就已经在王府秘密基地接收训练,经过重重考核才成为王爷心腹。在她眼里,王爷就是天地,人是不能违逆天命的。 凝香的坚持在她看来虽然有些恼怒其不识好歹,可却让人莫名的放心。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飞花的死还是在她心底留下阴影的。故而看着凝香的重情义,她潜意识中安心许多。 “叶子,我知道你们都不理解我的坚持。在你们看来,母亲和哥哥再亲,但毕竟不是真的血亲。为此而和今后将要携手一生的丈夫争执实属不智。可人与人的情感相处不是怎么算的,更没有值不值得一说,做人做事总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凝香语气急促,胸膛起伏,情绪跳动,“若我为了情爱就能轻易将十八年的活命养育恩情抛开,这样的我还算人吗?” “那你为了亲人,不顾丈夫的处境,这样是为人妻子的本分吗?”就在落叶哑口无言,凝香为自己辩解时,宁王的生硬的话语在夜色笼罩下的骤然寝殿响起。 “王爷万安!”落叶一脸诧异,却又有些惊喜地行礼。不管如何,王爷能来找王妃说明他们还是可以好好和解的,总比之前两人不闻不问的强!“王爷,王妃,属下先行告退!” “咯吱”一声轻响,是房门闭合的声音。如今在这个仍然布置喜庆富丽的寝房内,只余下宁王夫妻二人了。 凝香已在落叶的进退间,平复了自己激动地心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假装平静地望着三步远的丈夫,心绪翻转,柔肠寸断。 多日不见,双方都细细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丝一毫,期望在对方的面容中,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牵挂与不舍的表情。 宁王觉得妻子身影越加纤弱淡薄,柔软的素锦纱衣披在身上,清减伶仃;凝香却觉得丈夫面容冷峻,周身气质越加迫人,去掉常年礼贤下士的温文面孔,高不可攀,尊贵凌人才是他的本质啊!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要为了外人,与我执拗到底吗?”宁王略微嘶哑的低沉声音再一次在凝香耳边响起,打破两人的沉默,薄唇紧抿,不依不饶地询问着答案。 “你明知道,我心中你最重,何苦说这话来刺我的心!”凝香倔强地偏头,不愿对方看见自己眼角的泪珠,“更何况,你明知道,母亲和哥哥是我维二的亲人,怎么是外人了?你说我为难你,可你的野心要这么多人牺牲,其中就有我的母兄!我可以为了你冷着心肠不管别人的死活,但如何能不理会亲人的生死?!”说道这,凝香再也忍不住,声泪俱下,“分明是你在为难我…” 是啊,这个症结就是自己与凝香争执冷战的死结! 为什么姚母会是先帝当年倾心爱恋的情人,为什么不懂跟自己作对不算,真实身份竟是先帝的长子,让自己为了妻子纵然有心放过也不能,为什么自己爱上的竟是敌人的女儿,而且爱得如此刻骨铭心,难以自拔! 宁王闭目冷静,耳边妻子的哀泣声环绕。 不行,他不能再任由妻子如此自苦下去,不管是为了自己以后的计划还是幸福的人生,他必须牢牢掌握住凝香的心! 天意弄人,让自己与凝香面临这样难以改变与妥协的阻挠,或许放弃这段感情会让自己轻松许多,甚至安全许多。但同样的,自己也再不能体会那得到过的满足与幸福,这让向来凭借自身能力而无往不利的自己难以甘心! 他不信,江山美人,不能两全! 再过不久,自己就要奉命出征讨伐如今在大明边境肆虐的瓦剌大军。这是自己再次树立威望,完全赢得全国兵马统帅权利的关键时刻。若是凝香不能与自己一条心,一旦她知道自己与瓦剌方面的暗中计划,怕是会远离自己 ,彻底站向不懂一方,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何况,凝香和不懂都太过天真,他们以为朱厚照还是原来的那个宽厚仁慈的朱正吗?宁王心中冷嗤一声,身为皇族中人,最明白权利对人的腐蚀,更何况朱厚照掌握的是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天子之权!他早已不复之前的单纯善良,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伪装!一旦自己与其正式敌对,他一定不会放过利用凝香来打击自己的,到时别说靠着盲目信任朱厚照的不懂去保全凝香,若是不懂的身世被朱厚照得知,恐怕连自己有没有命在还是问题呢! “凝香,我们这么会走到如今这步?”宁王突然软下语气,满含痛心,“你我明明相爱之心一如以往,为何要为这些强自割裂你我的关系?我们明明是夫妻啊!” 是的,宁王毕竟是智谋超群之人,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收拢妻子的心,不叫对手有丝毫的可乘之机,就马上放下身段,准备以柔克刚,以情动人。 “宸濠?”凝香泪眼婆娑之际,听到久违的丈夫的柔声细语,怀念与迷茫交织而起。 耳目昏眩之间,宁王已经来至妻子身边,侧身拥着对方,深情凝望:“我们不要再争执了好吗?这段日子,我孤身在军营中,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凝香听着丈夫的倾诉,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对方冷峻英挺的五官。细细摩挲,这不是梦啊! 此时的温情犹如镜中花,朦胧而迷情。 他们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自己不放下对母兄的袒护,或者他不放下颠覆天下的欲望,他们迟早还是会对上的。 可是与自己深爱之人作对,好累好难! 她不想深究丈夫突如其来的软化,看着对方深邃如海的眼眸,这一刻自己只愿做个沉溺爱河的糊涂女人,拥有着这一时半刻的幸福安乐。 宁王修长完美的手掌轻轻爱抚着怀中妻子的秀发,心中柔软的犹如在百花间振翅翩翩的彩蝶。情不自禁地轻吮着爱人的面庞,眼中透出股坚定的利芒。 凝香重视亲情,那自己就给她一个孩子!女子为母则强,有了孩子,她的心就会真的安定在自己身边了。不会想着用自己的性命去告罪,不会轻易地说离开! 小别胜新婚,这一晚,郎情妾意下,宁王与凝香仿佛回到了新婚。然而甜蜜中却透着股决绝,温柔乡是改变了英雄的壮志还是截断了美人的退路?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虽然梨花早已飘落,但翠叶茂林间,青涩的果子也尖尖冒头。 结果的时机到临啦…… 第60章 平淡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正是眼下宁王与凝香的写照。 回避那些伤人伤心的矛盾,他们也不过是红尘中一对平凡相爱的夫妻。尤其是凝香得知宁王不就好将要出征瓦剌,填了离别之愁,更是珍惜这难得的甜蜜时光,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这日,一场夏雨急骤而过,清凉瞬息盈身,伴着湖畔雨后新荷的清香,随风晕荡出层层的绿波。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正是眼前美景的写照。 凝香站在精致华美的亭阁上远眺,杏花雨,杨柳风,莲叶碧,波涛粼,衬得整个人犹如身在画中,美妙出尘如浮世。 “明天,我就要带兵出征了。”宁王慢慢踱步至妻子背后,像她一样游览着眼前的湖光山色,听着采莲女飘渺野趣的歌声。 凝香双肩几不可查地一震,清亮的美目瞬间暗淡,含笑的柔唇不复之前愉悦的弧度。 “你要万事小心,我会日夜为你祈祷,等你平安归来。”凝香朱唇轻启,强打起精神,不远丈夫异日在疆场上为自己分心牵挂,“等你回来时,或许我还能给你一个惊喜呢!” 宁王诧异于凝香最后一句耳语时的真实喜悦,不像之前的强颜欢笑,他本能的意识到未来的“惊喜”是个非同凡响的事物,到底会是什么呢? 望着妻子眼中巨大的期望,宁王难得也有被难倒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快要抓住什么时… “到底是什么?为何那个注定能然我惊喜的东西,你也不能肯定?” 凝香羞涩地避开宁王直视的双眼,低头娇羞地偏转过身:“若是真能让我确定,那才是上天赐予你我最珍贵的宝贝呢!”秀气白皙的双手随着这温和慈爱的语调,轻轻覆在自己仍然纤细窈窕的腰腹间,引人遐想。 可惜凝香背对宁王,宁王并没有看到这充满暗示性的画面。 “姚姐姐!哦,不,是宁王嫂。”就在宁王想要进一步询问妻子口中的“天赐珍宝”时,一声惊喜的女音打断了两人间对的哑谜。 宁王夫妇侧身看着亭阁东面的白色鹅卵石铺嵌的蜿蜒小道上,一身粉白碎花流仙裙的少妇,携着一位中等偏高的瘦弱男子款款而来。 相比女子的青春靓丽,健康朝气,那位青年男子就显得过于淡薄,先天不足了。 “这是兴王与兴王妃。兴王是现今与朱厚照血缘最近的皇叔,据说自小体弱多病,幸而他道缘深厚,在封地上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家长老的护持下,长大成人。故而兴王府上至王爷太妃,下至婢仆奴从,对道教虔诚之致。兴王虽才弱冠,但沉迷丹药修炼却已有五年之久了。” 宁王与凝香并肩而立,一边含笑静候兴王夫妇的到来,一边不动神色地为妻子简单介绍兴王的情况,若是忽略他语气中若有似无的嘲讽,但看那表情,绝对是一位至诚君子,彬彬有礼。 凝香虽觉得兴王太过沉迷丹药不好,但并不明白宁王的嘲讽有何而来。毕竟,他是个冷情的人,按他一贯的脾性,兴王如何与他毫不相关,漠视到底才是他一贯的作风啊。 宁王看出凝香的困惑,看着原该身强力壮的兴王因为其妻微微加快的步伐而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脚步,抚胸平气,礼貌宽容地点头回应半道中央对方的歉意,继续用与表情不符的冰冷声音叙述。 “兴王距离皇帝血脉太近,皇帝一脉单传的环境下,王府也不知为何血脉单薄,子嗣夭折无数,直到朱厚照站住了,才有如今的兴王这根独苗幸存。” 凝香对着丈夫毫无笑意的冰冷视线,对他描绘的暗藏杀机的皇室风雨的过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但宁王并没有就此停住,越早让凝香明白皇室的冷酷无情,越能打破她的天真幻想,一心一意站在自己一边。 “可即使如此,老兴王为了保证自己这一枝的子嗣不绝,于是做出笃信道教,不理世事的样子,不知干出了多少荒唐事。如今的兴王幼年体弱,顾忌皇帝,也没有接受很好的教育,耳读目染下,反而真的沉溺于修仙问道。可怜老兴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兴王一代废过一代。” 凝香不着痕迹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低眉含愁,忧虑忡忡。 “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是宁王嫡子。”突然,耳边传来丈夫石破天惊的话语,令凝香秀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 “父王的嫡子个个早夭,其他庶子也只余我活下。朝廷一开始也以宁王无嫡嗣的缘由,只封我为上阳郡王的虚衔。若不是宁王府根基深厚,皇帝难以轻易削除宁藩,最后才不得已复立我为宁王,如今早没有宁王这个称号了。” 凝香想不到宁王接任王位的过程中还有这样一番波折,心下起伏难宁。 若是自己的感觉是真的,自己真能忍受将来的“他”生活在一个性命皆操于他人的环境中吗?或者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只能如兴王一般糊涂鄙薄地活着?不,自己怎么忍心,怎能接受! 萦绕着夫妻俩难解的沉郁,犹如滕蔓一般缠得人差点窒息。 凝香出神地望着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兴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胸中仿佛隐藏着一头凶兽,叫嚣着想要发泄暴虐的不安。 “宁,宁王嫂安好。”眨眼间,单髻花冠的兴王妃,那个原先天真娇俏的蒋家大小姐,蒋元媛,已经恭敬侍立在自己面前。眼中含着故友重聚的喜悦,以及那眉宇间抹不开的一抹清愁。 “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喊我姐姐吧,这样我们都自在些。不然,喊着王嫂的,蛮生分的。”凝香按下心中的思虑,将注意力放到乍然相遇的客人身上,展示着一个女主人应有的得体与礼貌。 “自从姐姐大婚后,我这才第一次见到姐姐。”元媛与凝香漫步在荷花群边,身后十步之远跟着各自的丈夫,正在谈论些诗词歌赋,丹药奇谈。 “是啊。皇室不比百姓家,为了避嫌,藩王间不好交往过密。”凝香无奈感叹,虽是妯娌,但还不如之前大家仍是平民闺秀时来的自由呢。 “真羡慕姐姐。宁王可是大明出名的王佐之才,文治武功不在话下,对姐姐也是情深一片,忠贞不二,惹得不知多少闺秀在身后对姐姐艳羡妒恨不已啊!” 元媛回望不远处的丈夫与宁王,在瘦弱呆板的兴王的衬托下,宁王显得越发的玉树临风,俊逸不凡。一路走来,不动声色间按着凝香的喜好打点中途的休憩赏玩,体贴入微,宠溺呵护。这样鲜明的对比,怎不让同是新婚,地位相当的自己黯然神伤呢! 凝香看着原来的贴心小妹妹,不过一年,就语出幽怨,恍如怨妇。不免神情尴尬,心下怅然。事实正如元媛所看的那样,自己幸福甜蜜,不知烦恼为何物吗?凝香眼露苦笑,元媛不满意兴王的糊涂懦弱,可自己何尝不惊心于宁王的雄心壮志呢? “我看你一路行来,行动间步履谨慎,处处护着自己的腰腹。中间小坐时,口味也偏向酸,闻不得浓烈气味,可是…”原本想岔开话题,不愿对方越加陷入良人错付的苦闷中,但越说着自己一路上的疑惑,越是有些肯定那个猜测。 自从自己有了那个预感,就常常看些妇人妊娠的医书,一一对照自己开始有的轻微预兆。好在自己本身学医,专精妇科,宁王与落叶也对自己游览医书的行为不曾疑惑。这样,自己就可以等到完全确认后,给丈夫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果然,元媛一脸羞涩,抛去了几分神色间的不如意,丝丝母爱的光辉绽放开来。 “姐姐真是火眼金睛,我的确怀了身孕,不过月份还浅,只过月余。”元媛示意身边一个侍女该去服侍兴王按时服丹药,待只余下凝香与自己二人时,才吐露心声。 “我与王爷是宗人府配婚,生活在兴王府犹如一个华丽的牢笼中。兴王不如宁王能干与强势,被封地上的官吏与王府的长史管的服服贴贴的。” 元媛眼中的无趣承蒙原来就是由此而来啊!凝香恍然,同情不已。 “我其实早已明白大明的藩王大部分都是这样生活的,犹如庙里泥塑的菩萨,高高供着,表面敬者就罢了。可兴王却连一个普通男子健康的身体也不具备,性情也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任性无知,一边沉溺求仙问道,一边又…又荒唐无度!”元媛眼中含泪,咬牙紧抿,不愿真的失态,被另一边赏荷的兴王二人察觉。 “怎么会这样!兴王看着挺含蓄有礼的。何况,看他身体也不是很好,不应该更加修身养性吗?兴王的性格看得出来不是个强势的人,对你也很敬重。你是王妃,你要管着,也不是不可以啊?”凝香惊诧不已。 “姐姐以为我不想吗?可惜王府长史是原先先帝亲自指派的,说是看着王爷早年失楛,做叔父的就派个人好好照顾,尽尽做长辈的责任。故而,兴王府上下皆备长史把持,撺掇王爷炼丹嬉戏,不能好好修身养性。王爷却对长史信重非常,我一个女子,王府深深,全无根基,王爷不给我撑腰,我纵使有心也是无力。”或许元媛心中的苦闷沉积太久,家人又远在安陆,地位悬殊,轻易不得相见,只能在今天,在自己这个异姓姐妹前,一吐烦闷。 凝香听着元媛的倾吐,想着若是宁王也是兴王一般安分守己的大明藩王,是不是元媛今日的生活就是自己那时的处境?再联想之前宁王字里行间间透出的蛛丝马迹,立马明白了先帝的险恶用心。 血亲之间,算计至此,无所不用其极,怎不能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自己真的就能放下母兄,不顾他们的死活,站在宁王一边吗? 等等,兄长的身世貌似对当今皇帝的威胁更大吧!若是朱厚照一直在位,一旦他羽翼渐丰,得知哥哥的真实身份后,还有什么能阻止他杀哥哥以巩固皇位呢!靠情分吗?宁王与元媛的叙述已经让凝香清醒的明白,皇室亲情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一度生活绝望,总算明白为何那些王爷王妃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了。这种无望的软禁生活,真的会逼疯人的。若不是,若不是无意中得知自己有了孩子,我真的撑不到这个时候了。”元媛沉浸在自己的感叹中,没有意识到对面凝香有些惨白的脸色。 也许,自己真的不该这样坚持,不该和自己的丈夫执拗下去。这样不仅改变不来他的心意,反而在将来也不利自己救援母兄的性命。比起在朱厚照手下乞求保下母兄的性命,自然不如去影响对自己重之爱之极致的丈夫那来的容易。 何况,原来的自己被宁王保护的太好,她真的没想到藩王犹如高级囚徒一般的生活是如此残忍寂冷,她绝对不会让“他”过这种日子的! 宁王在与兴王的敷衍交谈中,突然感觉到前方一道炙热的视线。感应回望,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妻子正热切地望着自己,依赖而坚定! 等你回来后,我会告诉你,这一次,我真的会站在你的一边,不再摇摆,不再让你为难! 凝香与宁王相隔虚空,心有灵犀。这一刻,不需言语,他们彼此就听懂了心底的声音。 第61章 素珍一 如今已是盛夏,七月流火,烈日当空。赤阳毫不吝啬地泼洒它的热情,除了茂林修竹间的蝉鸣虫啾,连鸟儿也受不住这份炽热,有气无力地躲避在林荫间,偶尔被悄声进出的仆从们惊飞。 “素珍,怎么一早一个人独自坐在廊庭里?虽然现在还不是很热,但也要小心,不要被太阳晒迷糊了。”一个端庄慈爱的贵妇人在几个嬷嬷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行来。 被唤作的“素珍”的姑娘,不,从发型看,应该是个嫁为人妇的少妇,双手交叠,侧依在美人靠上,原本一双望着一池相隔的翠竹出神的明眸有些恍惚地看向朝她亲切慈爱地走来的贵妇人。 素珍,素珍,素珍…为什么自己总觉得那位自称是自己娘亲的夫人这么陌生,每次唤自己这个名字时像是在呼唤另一个人。 对方一袭宝蓝色宝相花纹样的褐色底锦的身姿渐渐被一身素白淡雅罗衫的身影取代,朦胧间,自己只看到对方似乎在张口说些什么,但自己就是看不清她的面容,听不见她的声音! “王妃,王妃,是老夫人来了,您没事吧?”身后一个杭菊色罗裙的清秀侍女关切地向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少妇和距离越来越近的贵妇人之间,将想要起身的少妇扶住,“您大病初愈,如今怀有身孕更是精贵,王爷与御医都说要多多静养。若是累了,就回房休息吧,相信老夫人不会介意的。” 最后一句,清秀侍女已经转身,含笑看着终于进入廊亭内的贵妇,眼中却毫无恭谦,反而在少妇看不见的地方,露出警告与杀意!她希望对方识相些,闲杂人等少来打扰王妃! 那位被唤“老夫人”的贵妇,其实才刚刚人到中年,身材纤和有度,脸庞仍然白皙丰润,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只是那双被世俗与岁月浸袭的双时不时目精光熠熠,透着算计与功利,无端惹人心烦。 “落叶,不得无礼。母亲只是来探望我吧了。”少妇,也就是素珍,终于在侍女的话音落地后完全醒过神来。稳了下身影,平复了纷乱的思绪,刚刚自己应该是产生了幻觉吧? “不碍事,娘知道这是因为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对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好多了吧?如今是一人身两人补,可不能马虎!为娘的库房中有一支陪嫁的百年人参,待会就让人给你送来,好好滋补!”那位贵妇人不愧是深谙交际,八面玲珑的主,刚刚那个让她忌惮三分的侍女的话外之意只是让她面上几不可闻地僵硬一下,等到“女儿”出声告罪后,立马就像没事人似的,上前嘘寒问暖。 明知道王妃“女儿”有些心不在焉,言语客套生疏,但面上不容声色,心中不以为意,反而越加热情周到,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关怀一遍,这哪是在招待出嫁不久的女儿,分明是在膜拜保家护宅的菩萨。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素珍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适与疑惑,耐着性子,温顺地与这位“母亲”开始了自从自己清醒后的第十次“贴心的母女私话”。 其实,素珍一开始是对那个自称是自己丈夫的英俊男人所说的一切是深信不疑的。 因为她第一眼看见那个金冠博带,尨服锦靴的男人,心中就无来由地亲近依赖,犹如小鹿乱撞。再看他对自己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自己的身体也很自然地顺应他的照顾,就直觉他们一定是有很亲密的关系的。虽然,她如今都忘了,在他的提醒下才知道他们是夫妻。 在他的解说下,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与身世。自己正是他--当今宁王新婚不久的王妃,大明理学家娄谅的孙女。父亲娄忱现任兵部郞中,只不过这个职位是南京的,不像北京的六部官吏是握有实权的。母亲蔡氏,也就是那位贵妇人,出自江西的望族。 自己与丈夫宁王鹣鲽情深,是如今大明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因为一次出游中,车马不慎掉落矮崖,头部受到撞击,从而暂时失去记忆了。 但不久后,她却在这几日与娄母的相处中,对这些说法慢慢产生了疑虑。 首先,娄母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过恭敬甚至有些谄媚。虽然自己贵为权势滔天、炙手可热的宁王王妃,但一个母亲再如何也不会对着女儿如此谦卑的。这根本不像是母女,更像是一个普通官夫人巴结一位高位者谋利的表现。 其次,自己如今在京郊娄府别院,可除了娄母外,自己对娄家其他人却至今一无所知,连面都不曾见过。所谓的祖父与父亲也只是依礼透过仆妇女婢的中间传话问候自己几句罢了,字句客套恭顺。虽然娄母说这是因为娄家是大明富有名望的理学大家,故而凡是依足礼教,父辈男性亲人不好与身为王妃的自己接触。但,娄家的女眷呢,为何不曾与自己见过面? 最后,素珍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贴身侍女像是会武,她除了宁王,她不喜欢自己接触其他人,这段日子也总是以自己身体不曾康复为由,和娄母一起默契地阻止自己出府。而且更奇怪的是她对自己很恭敬,但对娄母却并无敬畏,甚至在不经意间让她觉得娄母其实是怕她的,听她吩咐的,这让自己十分困惑不安。 若不是自己莫名相信落叶与宁王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恐怕她早已想办法从娄府脱身了。哦,对了,自己若真是娄府的大小姐,一个名门深闺的女子是如何有自己这么一身好武艺的? 自己与这个娘家娄府是如此格格不入,对这个据说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家邸如此陌生,总觉得有张无形的网,隔着自己,让自己的眼与心都被一层纱蒙着,不能敞亮。 他们都说自己伤着头失忆了,因为怀着身孕不能用药,所以只能用金针刺激穴道,等脑中淤血自然消散后,自己就会想起一起了。 但,这种不知道自己过去,分不清现在真假的感觉真的很糟糕。素珍有些惆怅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只有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才给了自己一丝踏实感。 落叶看着应付完娄夫人后的宁王妃--姚凝香,不,现在是娄素珍,又旁若无人地陷入沉思,眼神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的小腹。但仍掩不住那周身的迷惑不安,无所适从,想到了一句话,身似浮萍,心如柳絮,不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那场□□,王妃毅然与王爷相绝,两人情绪激动下,王妃不慎额角磕伤,昏迷数日后,才幽幽醒转。 落叶想到那时的宁王,冷冽麻木如失伴孤雁,凄厉哀绝,闻着不忍。尤其是听到王妃已经怀有月余的身孕,不能用药,只能眼睁睁看着御医为王妃施针救治时,一双眼通红地想要杀光所有人,令人不寒而栗。 所幸,上苍有眼!王妃最终还是安然无恙,但却失去了记忆。王爷当时就灵机一动,顺势推舟,隐瞒了王妃的身世。 这个安排看似完美,像是避免了王爷与王妃再次的冲突与决裂。但落叶却从没一刻安心过,尤其是王妃已经怀了身孕,经不起一丝折腾。但她的记忆就如一支杀伤力巨大的暗箭,一旦她恢复了记忆,恐怕很难善了。 到时,估计谁也不能幸免于难吧! 这边,素珍与落叶各怀心事,那边离去回到自己院落的娄夫人也神情凝重。 她是一个颇有城府的官夫人,多年内宅的厮杀和对外的斡旋,怎么会看不出王妃的疑惑与戒备呢。但她并不在意与气馁,她做的这些本来就不曾奢望能骗过王妃,被对方真当做母亲恭敬般对待。若是真如此,恐怕那位高深莫测的宁王早已出手了结自己了。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妃对宁王的重要性,她是宁王唯一的软肋与弱点,谁要是胆敢去想要控制这个宁王的“弱点”,宁王就会无情地将对方消灭干净! 所以,自己故意表现的谄媚功利,宁愿王妃对自己敷衍戒备,也不愿她对自己依赖信任。 自从瓦剌六王子率其草原大军,公开支持宁王登基的消息传开后,挟平定边乱之功的宁王,在大明的声望已经高至神明,眼看不久,连九五之尊都得让位了。 可长期圆滑周全的官僚生活,教会娄府众人一个中庸的生存道理:就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他们在宁王胜券在握的大好情势下,仍有一丝克制与距离。就如她的丈夫效忠宁王,她的“女儿”联姻宁王,但她的公公与儿子们却淡出朝廷,一心学问。就如她机关算尽,侍候王妃细致周到,却明晃晃地表露算计,让失忆的宁王妃不能尽信自己。 娄府只是这个风云际会的大明中,一叶随波逐流的小舟,能做的只能是顺应时势,小心掌舵,不让小舟在风浪中倾翻。 失忆的宁王妃,有心隐瞒真相的宁王,这对夫妻间的事,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郎中夫人掺合的起的,如今这样,不远不近,才是刚刚好啊! 第62章 素珍二 小小的娄府中,众人心思各异;娄府外的世界却早已瞬息万变,天翻地覆。 “朱宸濠,你给我站住!你把凝香弄去哪了?”巍峨的宫殿外,一个白色的身影怒气冲冲地朝一身王袍冠服的修长身影扑去,伴随着强烈的痛恨怒斥,一道强劲的拳风也如利箭般刺向那人。 “太傅,天干物燥,火气还是不要这么大的好。”宁王一脸闲适地避开不懂的拳头,再对方想再次故技重施之前,先一步制住他的手腕,冷笑一声。 “呸,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害死了我娘,还将凝香软禁,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若是识相,就把我妹妹放出来,还她自由,我不想我们的恩怨牵扯到她!” 不懂突然敛下了冲动,面色肃容。但说出的话确如伤人无情的刀剑,刮得宁王心间血肉模糊。 宁王表情冷凝,宽袖下的双手握拳用力,指甲扣紧掌心的嫩肉也毫无所感。凝香就是他的软肋,她的决绝至今想起能让他疼侧心扉。 一时两人竟这样对持起来,眼神在隔空厮杀。 “不懂,我想你忘了,凝香是本王的妻子,她该待的地方就是本王的身边!” “是吗?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你怎么不敢让凝香和我见上一面!”不懂双眼喷火,怒气横生,“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害死了娘,凝香是不会原谅你的,她不会再爱你,只会痛恨你,因为你就是我和凝香的杀母仇人!” 宁王被不懂耳边最后一句爆喝震的片刻恍惚,心神失守。 不懂见机,立马挣脱宁王的制楛,反手用手肘击向宁王面颊。 宁王只觉得一阵劲风直击面门,身体条件反射下,侧头一避,不懂的手肘就擦过他的眼睛,毫不留情的劲道将他头上的金龙王冠击落,一头原本梳拢在一起的头发就势散落。 “王爷!”“大胆!”原本面无表情侍立一旁警卫的警卫军们马上持枪侍剑地对准不懂。 不懂眼中一阵悲凉,果真是大势已去吗?连原本该守卫皇宫安危的禁军也倒戈相向了! 那群禁军原本想要向前拿下胆敢冒犯宁王的不懂,却被宁王挥袖拦下。 “你娘的死,本王的确难辞其咎。但本王绝不承认自己是杀害她的凶手,就算是看在凝香的份上,本王也绝不会伤她一分一毫的。本王如此说,不是为了狡辩,也不屑对你解释,只是不愿自己对凝香的感情遭受你无端的质疑。” 宁王虽然长发四散,但那王者般的霸气却让人难以因此质疑他的尊贵。 “你说的好听!不管如何都改变不了你知道我们母子身份秘密时,你的阴谋野心!若不然,你一个刚刚凯旋而归的王爷,为何会马不停蹄出现在我娘的庵堂内,因娘不肯跟你离去,受你要挟,所以你就活活逼死了她!” 不懂只觉得对面那个芝兰玉树般俊美无寿的男人果真是个可怕的魔鬼,内心无穷的野心驱使他冷血无情地追逐那至高之位,为此他出卖灵魂,双手沾满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宁王看着不懂痛恨的眼神,十分不屑! 但不知为何,想到另一双秋水般的明眸那时发出的绝望空洞的目光,内心一阵绞痛。 可他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宁王,他不能在敌人面前展现出软弱,所以他继续高傲地无情地反击。 “你想为你娘报仇,尽管来,本王不拦着你。但你确定你找对了杀你娘的凶手吗?恐怕这会儿岳母在底下,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为虎作伥,才是死不瞑目吧!” “你什么意思!”不懂一阵心慌,总觉得自己不愿直视的真相会被对方无情的解开,肆意嘲弄,“不要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混淆视听,趁乱脱罪!” 宁王撇嘴一笑,锐利的凤目像是看穿了不懂的退却与自欺欺人,不屑与他对视,睥睨而过。 “本王做人做事从不会心虚逃避。就如本王想要这大明的大好河山,也不会违心地否认。岳母的死,本王的确深感痛心,不需装模作样来哄骗你们,你们根本没那个资格让本王为此演戏。你想知道岳母到底怎么死的,很简单!” 不懂看着宁王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挂着一抹残忍神秘的笑容,不知为何,全身僵直,不能动弹。 “你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就该明白你的身世对谁最不利!没了你,谁得到的利益最大!本王反正如何也免不去一个逼宫上位的史名,坐在皇位上的不论是如今的朱厚照还是…”说到这,宁王偏头朝至不懂的耳边,恶劣一笑,“还是你,不懂,对本王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可朱厚照呢,他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世吗?你确信他得知真相后还会对你一如既往吗?” 说完,宁王就像个恶作剧成功的顽童一般,得意天真而又残忍地笑着。“你是不愿深想,还是不敢深究,胆小鬼!至于凝香,那是本王夫妻间的事了,就不需你多操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们兄弟间的事吧!” 不懂看着宁王拂袖而去,一派王者风范,向来自信无忧的面容上,竟闪现了几分无措与哀痛…… 宁王懒得理会那群注定的失败者们的表情。大步向前,衣袂翻动间,滚滚的怒气强压心头。 虽然他刚刚看似成功地压制打击了不懂,但他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是聪明人就会清醒的明白,不论他有言辞有多凿凿,都抵赖不了他在姚母之死上的过失责任! 朱厚照,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 宁王修长的手指夹着一片嫩绿的枝叶,想到朱厚照的诡计,心中恼怒,一个用力,嫩叶就被内力化为粉末。 不过,小道终归成不了气候。想到自己刚刚在金銮殿中对朱厚照的一番软硬皆施,对方强弩之末的样子,才稍稍缓解心中郁气。 走到宫门外,接过侍从手中的马鞭,飞身上马,策马扬鞭,想着身在娄府的凝香,归心似箭。 她如今因受的刺激太大,未尝不是好事,正好可以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只是伤在脑子,会不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后遗症,若是那样,自己拼着被她痛恨决绝的威胁,也要想办法治好她。可她怀着身孕,太医说不宜用药,恐损腹中胎儿…… 一路上,宁王就在这胡思乱想,左右为难中度过。若不是高超的马术已经映入骨髓,恐怕他早就会因这神思不属而摔下马了。 直到了娄府大门,他才回过神,信马勒缰,低头沉思一会,暗下决定,还是再等等吧,也许失忆只是失忆,并不会有损她和孩子的身体呢? 可怜向来勇于面对各种难题困境的宁王,在这一刻,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竟然可耻地害怕了,退缩了!可他回想起那一天,妻子的冰冷决绝,他实在没有勇气再直面第二次! 我宁王朱宸濠,从不畏惧什么上苍神鬼,但如今却希望,若是苍天真有情,就容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第63章 素珍三 一路飞驰而回,回到娄府也已近黄昏。傍晚的霞光在蔚蓝的天空中四散,烈阳也在此时温柔起来,落日余晖,斜阳红云,宁王就着这金光晚霞,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凝香的院落。 屋外仍是光线明亮,但精巧玲珑的院落此时却是一片寂静,来往的侍女婢从步履匆匆,神情慌乱,遇到风尘仆仆的宁王,立马躬身跪避一旁,头颅低垂,双肩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宁王一踏入院落,就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不由厉声而问。由于担忧惊扰里面的妻子,又强自压低声音。这让那些原本被宁王威压所迫的仆从们听来,更觉得像是地狱里传来的索命声,头更加低垂,差点埋到地里。 “禀王爷,是王妃被梦魇了,身体有些不适,奴婢们奉老夫人的命令前去为王妃抓药煎药。”所幸,一位领头的老嬷嬷眼看宁王如同煞神,视线越来越冷,看着她们就像死人一般,强烈的危机感和求生欲让她鼓起勇气,用有些发颤的声调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解释一遍。 原来,这个老嬷嬷和和她带领的这一队侍女皆是平时伺候凝香的,虽然因有落叶在,她们成不了贴身侍候的奴仆,但日常较凝香比较亲近了。 “王妃,今天一早还是精神熠熠的,在老夫人和落叶姑娘的陪伴下,赏花游园,泛舟游船,或许是累着了,回来午间小憩了一会,结果等落叶姑娘进去时,就发现王妃脸色苍白,浑身冒着虚汗,嘴里一直念念有词。”那个老嬷嬷看宁王面色不似刚才阴冷,反而神情专注地听着自己的一字一句,后面就更加详细谨慎地一一叙述,“老奴当时有幸伺候在旁,听到只言片语,只听到王妃一直口中喊娘,还…还喊着对不起…” 后面的老嬷嬷就不敢再细说了,别说她确实没有再听到什么,就是听到了什么,多年的阅历也告诉她要当做没听见,不然小命难保! 宁王沉咛良久,挥手让这些下人退下。自己继续迈步走向凝香的房门,只不过,这次,他的步履显得有些沉重。 他不是不知道那个老嬷嬷有所隐瞒,但他不打算追究。只凭这只言片语,他已经能猜测出此次凝香梦魇昏迷的原因了。 失忆…终归是有后患啊! 一进入精美雅致的房内,就闻到一股药香味飘散而出,是安神汤的味道。 宁王不由放轻原本就很细微的脚步声,用眼神制止想要通报的侍女们,劲直来到了妻子的床前。 落叶与娄夫人一间宁王出现,一喜一惊,沉默地行礼,但此时宁王眼中只有陷在床枕中的雪白素颜,再也理会不得其他了。 落叶见宁王缓缓坐到王妃床头,细心地为她捻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怜爱地为她拨开乱发,傍若无人地接过雪白的布巾为她擦拭额角的冷汗,就明白如今王爷只想与王妃独处,不愿他人叨扰。 于是她对有些惊慌的娄夫人使了个眼色,留下一个静谧的空间给这对聚少离多,遭逢大变的夫妻。 宁王用手细细摩挲着凝香的鬓角,看着她惨白干涩的唇,心疼地用沾过干净泉水的湿巾抿了抿。 从她紧锁的眉头,不时摇晃的动作来看,妻子睡得并不安稳。 他想叫醒她,但精通天文地理、医药书画的自己知道,陷入梦魇的人是不能被强行惊醒的,不然后果不敢设想。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独自在梦境中孤军奋战。 想到这,他不由长叹一口气,胸中的郁气让他憋闷地想如屠夫一般杀人泄愤。但他不可以,哪怕是为了凝香,他不想在凝香清醒时,更加认定自己是个残忍无情的人。 “凝香,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你难道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宁王犹如一个无助的孩童,双手紧握妻子的柔夷,将自己棱角分明的脸靠在双手上,发出无奈地祈求。 记得那时,正是自己出兵瓦剌,靠着与瓦剌六皇子的暗中约定,兵不血刃地收复失地,还签订了边境的和平之约,赢得了大明上下所有人的拥戴的辉煌时刻。 老天像是看不过自己太过得意,竟然在自己回京的一刻,收到监视不懂等人的暗卫的线报,因为那方丝巾,患有失忆症的无休竟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所有往事,当下知道了不懂的真实身份!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以他对不懂的了解,他只会将这个秘密埋入心底。可惜,他小瞧了朱厚照,他忘了,帝王石不可能一层不变的。朱厚照早已不是那个憨厚懦弱的少年,他已经渐渐在宫廷权谋的熏陶下变为一只蛰伏的小狼,尽管力量还很弱小,但已经慢慢齐备了利爪。 当自己赶到庵堂中,想先一步控制住和保护住姚母,朱厚照已经派人在路上拦截不懂等人了。 由于自己也派人前去,两方人马连着不懂无休等人一轮混战,让姚母误会自己想利用她对不懂不利,从而自裁了。 宁王永远忘不掉那时恰好赶到,目睹姚母在自己手下自尽的那一刹那,凝香的哀绝与仇恨! “娘!”凝香悲鸣犹如凤凰泣血,眼中是一片难以置信,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双眼通红如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颤抖地说出,“从今以后,你我死生不复再见!” “凝香,事情不是看到的那样的,这是个意外!”宁王当时就失了方寸,不顾刀关剑影的无情,飞奔到妻子面前,急急解释。 “过程怎样已经不重要了,不论如何,娘的死你脱不了干系。我深爱你,所以下不了手杀你为她报仇已是不孝,怎么可能再和你在一起,做一对恩爱夫妻呢?!”凝香心如死灰,神情破败,了无生趣。 “宁王,你受死吧!”正在两人对望之际,武艺高超的不懂已经冲入庵堂中间,看到姚母的尸身,犹如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挥剑奋力一搏。 宁王当时正背对不懂,根本来不及反应,而凝香看着自己哥哥用尽全力的一击,条件反射地用双臂拥紧丈夫,两人位置对调。 不懂见此,想要改变路线避开凝香要害,可惜他当时来势汹汹,速度极快,电光火石间还是误伤了凝香,躲避中,凝香额角撞上佛昙,昏死过去。 后面,宁王在属下的掩护下,将昏迷的妻子带回了王府,结果在自己忐忑不安地等待凝香苏醒后,竟发现她失忆了! 他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可他知道凝香的外弱内刚,知道她的决绝。何况当他得知妻子已经怀有身孕的那一刻,他更加冒不起她绝情离去的险,于是他以太医说不宜用药的理由,说服自己安然接受妻子的失忆。 可他毕竟是心虚的,所以他在凝香面前,绝口不提她的家人,只是用当时报予宗人府的编造的身世来哄骗她,将她秘密安置在京郊的娄府别院中,不让不懂等人接触,他私心期望自己能为他们夫妻打造一个世外桃源。 可如今凝香的昏迷,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欺欺人,妻子早晚有一天会想起一切的。 她到时会如何选择,还会和那时一样决绝而去吗? 宁王面露痛苦,刀削般的薄唇抵在凝香的额头。不,无论如何,自己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半步的,哪怕她恨他! 朱厚照,想不到他已经城府深重自此。不,或许,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了,是要光明还是生存,游走在良知与欲望之间,他也在控制不了那颗逐渐堕入深渊的心吧! 宁王想着朱厚照时而优柔时而狠辣的行事风格,无声地冷笑。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人痛苦,一个个都用凝香来打击自己,他们却一副正义之士的样子来指责自己。 如今,自己捅破了朱厚照与不懂之间那层纱,他倒要看看不懂会如何抉择! 看来,自己改加快脚步了,之前设计瓦剌王太子死在国宴上,还觉得自己因为凝香的刺激而有些超之过急了,但如今看来,用此事将朱厚照逼上台前,引开他在凝香身上的视线,没有错! 朱厚照身边的皇家暗卫竟被用来对付不懂母子,不知先帝泉下有知痛心不痛心! 想到朱厚照利用先帝安插在王府中的暗卫将凝香“适时”地引到庵堂,逼得自己与不懂两方厮杀,妄想一箭双雕,心中怒气横生,自己竟然小看可他! 但朱厚照,你得意不了多久了。如今自己占据绝对优势,自己也不会再给你利用凝香来扰乱我的布局与心智的机会。 如今的他应该在忙着应付不懂的质问吧! 宁王无情地布下大局,所有人只是他手上的棋子,他就如俯视众生的神祗,看着即将而起的新一轮厮杀,超然而冷漠。 但他无法像以往那般志得意满,反而凝视着凝香的眼神透着哀求。 凝香,我没有遵守承诺保住岳母的命,但我一定会尽快结束这纷乱的一切,为你保住不懂的命的,这样,你是不会就会原谅我? 回应他的只是凝香逐渐安稳柔和的睡颜。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64章 素珍四 “凝香我的女儿,你真要跟这个杀母凶手在一起吗?为娘好痛心啊!”一个哀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击向一片朦胧白雾间的白衣女子。 素珍迷迷糊糊间,来到一片肃穆庄严的庵堂,房间中央大殿上是一座手结莲花印,敛目跌坐佛昙的如来佛像。四周檀香袅袅,云烟弥漫,杏黄的飞纱与深蓝的布幔便便起舞,梵音阵阵,素珍却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诡异心慌的空间中,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凝香,快放我出去!”素珍四下环顾,想要找寻声音来源之处。 “凝香,你竟然为了情郎连娘也不顾了吗?你这个逆女!”原本哀戚的女人似乎被素珍的一连串质问激怒了,声调突然凄厉,原本庄严空灵的庵堂也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 素珍难免惊慌,周身漆黑一片,犹如厉鬼一般尖厉的女声回荡在耳边,她想捂住耳朵,隔绝这令人心惊肉跳地折磨。可惜,这声音确像是能传入心底的魔音,清晰无比。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叫素珍,不是凝香。你若真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帮你。但求你不要每夜在梦中这样折磨我!” 原来,自从素珍清醒后,每夜入睡之后,都会来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庵堂,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哭泣声,日复一夜,梦中的情景越来越清晰了,直到如今。 “好孩子,娘不怪你,你只是忘了,没关系,娘会告诉你真相的!”诡异的声音仿佛真能看透人心,有些缓和下来,回复她原本慈和醇厚的嗓音,这让素珍觉得熟悉的声音竟奇异地安抚了她的恐惧无措,仿佛被蛊惑般,凝神聆听。 “你到底是谁?我听到你的这个声音,觉得很亲切,我应该认识你的吗?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不行,我的头好痛啊!”素珍用尽自己所有的精力去搜索记忆中的一切,奈何脑海中似乎被封闭了什么,越是用尽想,头就越疼的厉害。 “啪!”一声光亮,那个中年的温柔女声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在漆黑的前方发出一道亮眼的光速,从天而降,将佛祖香案前的方寸之地照的明亮。 “夫人,请不要和小婿作对好吗?”突然佛像前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背影。 男子一身黑色戎装,身姿矫健,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但还是让不远处的素珍感觉到到一股迫人的威势。那双背负在后的双手修长健美,指甲圆融干净,掌心薄薄的细茧却又让人清晰地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一个用剑高手。 怎么这个男人的身影和气质这么眼熟啊?素珍满脸疑惑,心跳却无端跳的加快,越来越快,像要跳出了自己的心口,“嗵,嗵,嗵…”她觉得自己像是要打开一扇充满危险的大门,大门内封锁的东西会让清醒后的自己的生活再也无法平静! 此时,那个修长身影的男人却用一种冷漠和忍耐的声音,对着前方背对自己礼佛的白衣女人沉声警告。 白衣妇人,上身笔直地挺立,双膝跪地,罗裙犹如盛开的白莲铺在地上。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从那夹杂几缕白发的发丝间,可以猜出这是一个长辈。她周身散发出一丝愤懑不甘,但更多的是浓浓的哀痛伤怀,这是个充满故事的女人啊! “小婿,老妇不敢当!”素珍一惊,这不是一直萦绕在自己睡梦中的那个女声吗!越想越不安,她难耐地想要知道一切,不愿未知的猜测折磨自己的心灵。 可当她想上前开口询问时,却吃惊的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也动不了身,不远处的那两人竟也像自己不存在似的,旁如无人地进行着他们的恩怨。 “你果然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些看清你的真面目,让凝香嫁了你这么个虚情假意,狠辣无情的小人!” 妇人厉声诘问,转向素珍的侧颜秀美绝伦,哪怕眼角的岁月风霜也难减她清丽出尘的风姿。可是那双盈盈杏眼此时却燃烧着无尽的怒火,甚至杀意!让原本无端惊喜的素珍浑身一个激灵。 她到底是谁?他又是谁?为什么他们的一言一行能如此牵动我的心神? “夫人慎言!”男子仿佛遭受了不堪忍受的污蔑,不负之前的淡然,横眉竖目,呵斥道,“我知道,你如今心神大乱,不愿相信我甚至仇视我都是应该的。我今次快马加鞭,在凯旋回京的敏感之际先行潜入京内寻你,不敢说是一片好心好意,但也确实是为了保你一命。这些,都是看在我真心喜爱您女儿的份上!” “哼!保我一命,难道不是想以我为质,威胁我的儿子甚至是皇上吗!”妇人不屑嗤笑,眼光化为无形的利剑,恨不得将对方一剑毙命。 “威胁?还是皇上?哈哈哈,真是个大玩笑啊!”男子这会反而冷静下来,听了妇人的话,换他冷笑不屑,“你的安危也就你的儿子和凝香能在意,至于朱厚照,他一旦得知你和你儿子的身份,恐怕恨不得你们就此消失才好吧。” 妇人被男子说的脸上青白交加,恼羞成怒;“既然如此,你何不坐山观虎斗,为何还要亲身犯险,横插一脚?” “坐上观虎斗!也得你的儿子有那个命在。” “你什么意思?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你胆敢伤害他,我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就是凝香,她也一辈子不会原谅你的!”妇人情急之下的言语威胁,尤其是最后一句,让男子眼神骤然阴冷。 他冷睨了地上的妇人一眼,就连只是旁观,无意扑捉到这道眼神的素珍都无端打了个冷战,何况直面男子所有压力的妇人。所幸她也并非寻常女子,尽管一时发憷,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但毕竟心有余悸,不敢再出言挑衅。 “我们都不想将凝香牵扯进来,所以不要动不动用她来刺激本王,不然本王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 本王,原来他也是个王爷,声音也很耳熟。素珍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段感概,如此自然,又如此错愕。 男子见妇人终于镇定冷静下来,暗暗长舒一口气,不管怎样,自己因为凝香真不能与她太过硬碰硬啊。 “夫人聪慧过人,自己也是经历过皇室的残忍无情的。你真的觉得,朱厚照知道你和你儿子的真实身份后,会一如既往的友善吗?就算他宅心仁厚,一时不计较。可毕竟关系到至尊宝座,我他指出岂容他人鼾睡。天长日久之下,只怕嫌隙渐深,早晚会容忍不下你们母子的。更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哪怕你们母子安分守己,但你们的存在对皇上来说就是个巨大的威胁,如芒在背,寝食难安,有你们在一日,他就一日难以名正言顺地坐在皇座上,试问,他能容忍到几时?!” “那你呢?你就容得下我们母子?事到如今,你也不必掩藏你的狼子野心了!你也志在江山,同样不怀好意!”妇人被男子说的脸色惨白,身形不稳,但她心思反而越加清明,反客为主,不愿对方掌握谈话的节奏,也希望能借此探得对方的真实意图,为她的儿子挣得一线生机。 素珍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两人言辞犀利,内容骇人听闻。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自己胡思乱想的一个荒诞的梦? 双手捧头,紧咬双唇,素珍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我不想听了,让我醒过来吧!潜意识中,这个无比逼真的梦境让她惊慌不已,她只想马上脱离梦魇,挣开这一切恩怨的纠结,她怕真相是自己难以曾受的! 但梦境并没有听从她心中的呐喊,继续它幻化出的场景。 “本王已经答应凝香,事后不仅会保全你们,就连朱厚照,只要他俯首认输,本王也可以恩养他到寿终正寝!”男子自信满满,豪气冲天,“本王心里明白,不论自己的逼宫禅位计划又多完美,藩王上位,总免不了史书和民间一些野史的恶意揣测,就如唐时的太宗,本朝的成祖。所以,你们母子的身世秘密在本王看来,还不及已是名正言顺登上皇帝位的朱厚照来的棘手。” 男子说道此,停顿了一下,微微侧头观察了一下妇人,察觉到对方的动摇,得意一笑。 “可朱厚照就不同了。对本王的野心,他能用大义正统的名分来反击,这是他最有利的优势与□□。可你们母子的存在却使他的这种优势受到了根本性的冲击,不懂这个长子的身份的杀伤力可不亚于百万大军兵临城下啊…” 最后一句,男子意味深长,暗含幸灾乐祸,却又入情入理,深谙人心,让人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认同! “如今,本王接到消息,原本放在无休身边的皇家暗探从那个疯癫的前锦衣卫统领处得知了当年先帝在江南与您的一段情缘,也得知了您和不懂的真实身份,如今正派人赶来庵堂,来势汹汹,不知是福是祸啊!” “那我跟你走,落在你手里,却也难测我们母子的福祸!” “可至少,本王会因为凝香对你们礼遇有加,虽然免不了因为局势的需要利用你们敏感的身份做些什么,但我至少会信守对凝香的承诺,绝不会伤及你们的性命!而且一旦本王事成,我还可以帮你隐瞒住真相,让你们过上平凡安宁的日子,这不好吗?但朱厚照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一天的皇帝,你和不懂就一天是他最大的威胁,这种威胁甚至远超处心积虑的本王。您不在乎自己的命,但也能不在乎不懂的吗?你真的愿意将自己儿子的命交到一个注定会是你们敌人的人手中,任人宰割,您,于心何忍啊……” 妇人与男子一番唇枪舌剑,但最后很明显,男子抓住了妇人最大的软肋,一个母亲对孩子无私的爱,他动摇了妇人的意志! 不懂,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素珍如今已经能比较淡定地分析着他们谈话中的信息,对疑虑深埋心底,细细分辨。 可惜,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男子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啊?素珍不自觉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因为那神秘的吸引力。虽然看着男子步步为营,攻心为上,也难免为他的手段胆寒,觉得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可一想到从始至今,他对那个叫“凝香”的女子的情深意重,痴情一片,就不由自出的心中甜蜜,脸颊发热,真让人羡慕呢! 言归正传,素珍眼看那位自己大有好感的亲切妇人像是被男子说服,启唇想要说话。 突然,“碰”的一声巨响,从屋顶破入一个黑衣人,使得妇人与男子乃至旁观的素珍都大吃一惊。 黑衣人就势翻身站立,素珍看到对方露在黑巾外的眼神一闪,只见他竟然跪倒在男子身侧,俯首禀报:“王爷,属下截杀不懂等人失败,请王爷责罚!” 石破惊天地一句,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宁王,你果然花言巧语不可信,我差点上了你的当!”妇人厉声喝问,素白的双手紧紧捏着一段断头的木柄。 宁王!素珍亦是大惊,这不是和自己清醒后相见不多的丈夫一个称号吗?是他吗?怎么会是他? 像是为了证实素珍的疑惑,慢慢地,一直不见庐山真面目的男子终于因为黑衣人的话语而转身暴露在她面前。 啊!素珍用手死死掩住自己的惊叫,真的是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样一个场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们口中反复提到的凝香到底是谁?为什么从始至终,自己连名字都不曾出现过?自己在这场巨变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就像一把钝刀来回用力的撕扯,生疼生疼的;因剧烈的头疼,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天旋地转。 甩甩头,素珍强迫自己清醒,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冒充本王手下!”男子,不,是宁王犹如地狱的王者,全神贯注地盯着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并不理会妇人的叫嚣。 “王爷,不懂马上就要赶来,就让属下祝您一臂之力,擒下姚夫人!”黑衣人却左顾而言他,不仅不回答宁王的质询,反而飞身扑向妇人。 宁王眼中精光大盛,脸上终于不再从容,面色狰狞,爆喝一声:“找死!”同样飞身前去拦截。 姚夫人,姚夫人…素珍怔怔失神。看到那位姚夫人身处险境,同样心焦如焚,恨不得以身相代,无奈她就是一动也动不了。 难道那个黑衣人并不是宁王安排的?是啊,他前面步步为营,已经快要说服那位姚夫人了,若是他安排的,那何必如此多费唇舌? 身在局外,反而让素珍有了旁观者清的优势。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以内知道这的猜测而轻松了一些,但姚夫人的险恶处境却让她无暇深究。 宁王虽然武艺高过黑衣人,但无奈那黑衣人狡诈无耻,总是牵连向姚夫人,致使宁王投鼠忌器,双方你来我往,竟一时相持不下。 那位姚夫人身处风暴中心,一改之前的激动,望着永远悲悯俯视众生的佛祖,她恢复以往的坦然自若,闭目诵经。 素珍看在眼里却急在心里,说不上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关切的姚夫人像是要做出什么不好的抉择。 “娘,你没事吧!”一个爽朗的男声,此时却满含急切忧心,从素珍身后破门而入。 素珍循声回望,怔怔地看着一个面容端正,眼神机灵的光头青年,毫不犹疑地加入前方的战局。 他…是不懂吧! 素珍心底的声音告诉自己的答案,不需什么凭证,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看着来人,为何她的心底会无端愧疚与哀伤呢?就像看到姚夫人时的感觉一样。 那个黑衣人一见不懂前来,再次出声:“王爷,为了大业不可再心软了!属下替你拦住不懂,您拿下姚夫人。” “你敢!宁王,你若敢伤我娘,我与你势不两立!”不懂神情更加焦虑,方寸大乱,一时竟然真被黑衣人拦住。 宁王觉得此时不是去抓黑衣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姚夫人安全转移,同时他也不屑解释与逼问。反正一来通过交手,他已经心中肯定了黑衣人的来路,二来他和不懂注定是敌非友,无需多言。 “夫人,事不宜迟,你还是快随本王撤离。那个黑衣人是朱厚照的人,你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 “不饶你费心了。因果循环,这段孽缘终须有人了解。”姚夫人双手合十,平静地说道,“不懂,孩子,什么不能威胁到你的生命,就是娘自己也不行!” 宁王一听,顿感不妙,飞身上前,制住姚夫人,可惜还是晚了!他看到姚夫人眼神渐渐涣散,唇角溢出鲜血,素珍随着宁王的视线往下一看,原来姚夫人决绝地用那断头的木柄插入自己的腹中,自尽了! 素珍面上一片冰凉,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颤抖不能言语。 “儿子,走吧,越远…越好…不要…不要…回来…”半躺在宁王怀中的姚夫人痴痴望着还在打斗的不懂,气如游丝,声如细蚊,发出最后的呼喊,永远离开了人世。 “娘…”这是不懂的哀嚎。 “娘…”这是一声杜鹃啼血般地哀戚,一道自己熟悉无比的女声。 素珍看着宁王浑身一震,眼中竟然露出难以置信与恐惧的光芒,心中同样震惊。 “凝香…”素珍眼前阵阵发黑,只看到宁王那一开一合的口型,就昏死过去了。 “素珍,素珍!你醒醒,不要怕,我在这…”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脑海中逐渐浮现。 素珍,在叫谁?是在叫我吗?我好像是叫素珍…… 宁王看着床上的妻子神情痛苦,冷汗不止,因为她怀有身孕,不能随意用药,就连安神汤也必须限量,只能拥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一整夜都重复着这个动作,快要黎明时,才头靠着床柱迷糊过去。 梦再长,总有醒的一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房内,素珍终于从无尽的梦魇中苏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不懂的身世对朱厚照的杀伤力最大,宁王为什么不公布天下,引得朱厚照的皇位不稳,反而要杀不懂,这不是帮了朱厚照吗?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悄悄拿到不懂身世的证据,不用明火执仗地去找姚母的,这不是打草惊蛇?而且,他只要放出风声,都不需要确切证据,推波助浪,瓦解朱厚照和不懂的联盟,让他们两败俱伤,岂不是更好! 第65章 素珍五 素珍出神地望着正上方那张冠玉俊颜,连对方紧闭的双眸上挺翘修长的睫毛都能一根一根数清。 素珍回想梦中的种种,目光闪烁。那些场景时而栩栩如生,时而又让人觉得是黄粱一梦,做不得数。 可唯独梦中宁王那情深意切的呼喊铭刻在心。“凝香”,她到底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虽是盛夏,但在京郊这种山明水秀的避暑别庄里,清晨的风还是有些湿气的。为了避免宁王受凉,素珍挣扎着想要起身为他披上薄锦,无奈她昏迷太久,稍稍动作就一阵目眩,四肢酸软。 “嗵”、“哎”一声轻响与轻呼,素珍无力地倒回床铺中,素手反射性地抓向旁边,触到一枚温润如玉的东西。不等她细看,宁王就被身侧的这番动作惊醒了。 “素珍,你醒了!”早晨刚刚清醒的男声有些嘶哑,但掩不去那惊喜与关切,“那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对了,你昏迷这么久,应该饿了,我去吩咐下人端些清粥过来……” 不等素珍回答,宁王已经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哪有外人眼中那凌然不可亲近的冷漠啊。 素珍无意识地捏紧手中的温润,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丈夫的一举一动。他对自己的关怀体贴是如此真心,如此自然,若说是他演戏,她不信。而且从梦中看,他是个异常高傲、胸有丘壑的男人,他也不屑为什么目的去出卖自己的感情的,自己怀有身孕总不会假的。 可梦中的一切怎么解释?若与自己无关,为何自己会对梦中他和那对母子的对持心疼难忍?若是有关,他口口声声“凝香”,绝无自己一句话,又是怎么回事? 素珍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一片病后初愈的虚弱,直觉告诉她,这个答案只能自己去一点一点挖掘。 宁王一叠声地吩咐落叶奴婢照顾素珍的各项琐事,只是无人处,用眼神示意落叶,待会他单独有话,挥手叫闲杂人等退下后,自己就拿起一晚刚刚端来的,温热清香的白粥走向素珍。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利索,醒来至今就木木呆呆的,只知道盯着我看。”宁王手捧一小蛊粥,边舀边难得好心情地调笑一句。 素珍素颜一红,犹如雨后白荷,透出细腻的光泽。 “我估计昏睡太久了,一醒来有些恍然,感觉好久没看到那你了。看到你为我忙上忙下,心里,心里甜滋滋的…”素珍偏头不好意思了很久,才细若蚊蝇地说出这一段心声。 这对宁王而言简直如仙乐入耳,甘霖入口,四肢五脏仿佛被灌了灵丹妙药,神清气爽,妙不可言!要知道,自从那件事后,凝香就一直以泪洗面,昏迷伤怀,等她变成素珍后,又因公事,与自己聚少离多,对自己起初很是拘谨陌生,犹疑不安。想不到这场梦魇后,她竟然对自己一下亲近起来,不过听说生病的人心里都很脆弱,心里对温暖与爱需求十分敏感,所以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宁王也并不十分疑虑,反而是受宠若惊。 “素珍,你知道吗?你这样说,我心里很高兴!”宁王一片深情地凝视着素珍,素珍很是欣喜,但想到梦中的情景,又有情不自禁的黯然划过眼眸。 “粥快凉了,我伺候你喝吧,夫人。”宁王不是没有察觉到素珍的不对劲,但这个气氛实在太让人迷醉,他不愿太早打破,只能故作不知。 素珍也极力勉励自己暂时忘掉梦中演示的种种,安心享受这难得的温馨相处,于是她乖巧的点点头,由着宁王一边喂粥,一边听着他说些杂文趣事。 “真的吗?那些瓦剌人也挺憨直有趣的,因为茶叶难得,就一直牛饮绿茶,那不是牛嚼牡丹了吗?”素珍渐渐有味地听着此次随使团进京的瓦剌使者侍从们的趣事。 “他们整的一生只洗三次澡吗?那你跟他们打交道,有没有被熏坏啊?”素珍有些调皮地看着丈夫,不时偷笑。 “他们只是因为条件限制,水源奇缺。普通牧民倒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过,若是大贵族,倒还不至于如此。不过,他们的宗教信仰中确实不提倡人民洗澡,所以他们也不以为意。”宁王却并不恼怒,反而耐心详细地为妻子解释。 两人就这样愉快的度过了一个白天,只是奇怪而又自然地,两人都避开了素珍此次梦魇昏迷的内容。宁王没有追问素珍到底梦着了什么,素珍也仿佛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 今夜星光遍布,犹如明珠一般点缀在黑夜中,虽然没有明月,但丝毫不减璀璨。 宁王细心地为素珍捻好被,俯身在已经熟睡的佳人额上轻轻一吻,才慢慢步出房门。 “王爷。”落叶早已在院落门口恭候多时。 “你在王妃身边的这段日子,可发现王妃有何不对,可有记忆恢复的趋势?”宁王也不与落叶拐弯,直接开门见山。 “王妃这段日子过得很是安宁。不过王妃聪慧明锐,的确有过对属下以身体为由劝阻她外出应该是心存疑虑的。而且,王妃之前脑中受伤不能用药,只是金针封穴减轻头痛,但随着金针日复一日的松动,王妃似乎常常夜不成寐,属下斗胆猜测,这是记忆慢慢复苏的征兆。”落叶平静客观地叙述自己的观察所得。 “这样啊……”宁王听后沉凝良久,“若是…若是本王再请太医来此金针封穴…这样是否可行?”语气中尽是不确定与浓浓的担忧,但又透出一丝明显的期待。 落叶心中暗惊,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层层龟裂,爬上明显的为难,最后还是咬咬牙:“王爷不可!人脑十分复杂凶险,可一不可再,一个不小心,王妃就会受到难以估算的伤害!王妃如今身怀有孕,月份浅,胎象也不稳,更不能莽撞了!” 倒不是落叶看得素珍比宁王重,而是这一路走来她比任何人明白素珍对宁王的意义,说是重逾性命也不为过。更何况她还怀着宁王府的继承人,若是出了意外,自己以死谢罪不要紧,只怕王爷过不去这坎。 “其实,属下也猜到王爷的担心。”落叶观察着宁王的神情,果然见他面露筹措,“王爷无非担心王妃恢复记忆后离你而去。依属下看,王爷不必过于担忧。” “此话何解?” “王妃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此时王爷估计早已龙袍加身,大权在握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时,王妃就想离开又哪能真的脱离您的视线?加上小主子的牵绊,您大可从容地劝她回心转意了。” “你说的倒也在理,想不到本王也有看不透的时候。”宁王自嘲一笑,继而话锋一转,一股肃杀扑面而去,“对了,王妃有孕的事一定要保密。如今朱厚照犹如困兽,本王怕他狗急跳墙!”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帮王爷好好照顾王妃母子,不让您有后顾之忧!”落叶郑重领命。 这厢落叶与宁王一番计较,另一厢,素珍在宁王走后,慢慢睁开眼,摊开握了一整天的手掌心,一枚圆润剔透的茶花吊坠静静躺在里面,花型优美可爱,色泽细腻,虽不是名贵玉种,但看得出主人常常把玩摩挲,应是心爱之物。 透过床前耸立的烛台,素珍将玉坠放在眼前细细观察。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手指在茶花玉坠的一处花瓣内侧触到凹凸纹路,像是,像是刻着字! 素珍有些激动地坐直身体,整个人靠的灯罩几近,定神一看,如遭雷击,“姚凝香”三字浮现眼前。 真的有个叫“凝香”的女子,这枚玉坠还被丈夫贴身收藏,而且,她姓“姚”,和那个梦中自尽,让自己心痛欲死的姚夫人是一个姓! 在这个寂静温暖的夜,素珍却觉得遍体生寒。谜团那么多,她犹如置身一个漩涡中,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 到底宁王瞒了自己什么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能相信谁?宁王,自己的丈夫,他对自己真的是真心的吗? 素珍无助地躺在床上,身上温热的锦被却捂不热她冰凉的心,思绪就如被这无尽的黑夜缠绕,黎明到底何时来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凝香自己吃自己的醋啊! 第66章 素珍完 纸是包不住火的,越是想要隐瞒,真相却总会在不经意间爆出。 自从那日后,宁王又留下来细心照料素珍好几日。或许是因为他与自己心爱的妻子难得这么和谐地相处,没有纷争,没有泪水,只有对未来的美好期盼,所以他并有以往的警觉,素珍最后还是将茶花玉坠不动神色间放回去了。所以,宁王也不知道经过那场梦魇与玉坠的线索,素珍已经起了种种疑心。 “明日,我要回京一趟,不能好好陪你了。”这个夜晚,夫妻俩倚在床头,宁王愧疚地扶着妻子的秀发说道。 “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进京吗?”素珍却没想以往那样,善解人意地说声“无碍”,反而垂眸沉思良久,试探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宁王听后,果然一愣。不过,他毕竟久经风浪,眼中错愕一闪而过,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是在别院呆腻了吗?” “是有些。”素珍坦然回答,“而且,你知道我自从失忆后,只对你和落叶熟悉些。对娄夫人,我说的是娘,不知为何,一直挺陌生的,她对我也是恭敬大于亲密,挺不自在的。” 宁王默不作声,假的终究是假,又怎么会有那种亲生母女间的亲密无间呢?其实,自己也很想将素珍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可惜,如今却还是不是时候。 “素珍,如今我正在做一件大事,在京城恐怕一时顾及不到你,不如你好好在别院等我,我才能专心公事。何况,你怀有身孕,不易颠簸。你放心,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到时,我陪着你,天涯海角都随你!你要是真的闷了,就让落叶陪你在别院附近走走。” 素珍见宁王温柔但不容置疑地神情,只能作罢。不过,她也没有太失望,提出进京只是个试探。现在结果告诉她,京里一定有关系自己失忆真相的线索,估计应该自己在京里是有认识的“熟人”的,不然他不会这样谨慎地不准自己离开的。 宁王见妻子面沉如水,知道她是不开心了。所幸她并没有反驳自己的提议,多少舒心了些。 夫妻俩熄灯就寝,宁王爱恋地将妻子揽在怀中,丝毫不知怀中的可人儿已经打算在他离开后,自己借机探听京中的一切。 翌日,宁王带着一列精壮骑士,在大门与素珍依依惜别,一路飞驰回京。 夏日炎炎,因为身孕,素珍吃不了冰凉的食物,就连屋子内也只放了少量的冰块,自然挡不住午后的闷热。所幸,别院依山傍水而建,在院落东北角有一处背阳的竹林,还有被从山涧引入的活水,白天在此纳凉是最好不过了。 素珍坐在遮天的绿藤下,津津有味地听着府中一个小丫鬟将京城最近发生的奇闻趣事。 比如之前皇帝在乾清宫举行盛大国宴,恭贺宁王凯旋与瓦剌太子来访,比如一夕之间因瓦剌太子离奇之死而边关告急,京城戒严,再比如最近几天因为关于太傅负责侦破太子之死的案件的时限将要来临,关于百姓要求皇帝禅位宁王的消息尘嚣其上…… “王爷挺受百姓爱戴的,但让皇帝禅位与他,这消息是真的吗?”素珍将侍女挥退后,面带忧色地问落叶,“功高震主本就是为臣大忌,更何况如今出现了这种拥兵逼宫嫌疑的流言,以后王爷该如何自处?” “王妃不必担忧,这些王爷自会应付。”落叶不以为然,眼望北方,面洛不屑,“何况天下江山,能者居之,王爷就是一朝登上九五也是理所当然的!” 素珍冷眼看着落叶的傲然与得意,想着梦中宁王与姚夫人的话语,果然印证了丈夫的野心。那也就是说,梦中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王妃,奴婢刚刚又有了新的消息,您要听吗?”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鬟捧着几片汁甘味美的西瓜,来到绿藤外。 看得出来,小丫头应该当差才不久,规矩虽然不错,但眼神还没有那些资深侍女的谨小慎微,很是阳光活泼。她也没留意到只有素珍与落叶两人的氛围有些古怪,听说王妃爱听京城的新鲜事,一心想拿最新得到的消息到素珍面前讨个彩。 素珍性情温和,待人和蔼,自然含笑示意对方可以。 “不懂,竟敢坏了王爷大事!”落叶停完小丫鬟转述的消息后,面色狰狞,咬牙切齿。 不懂!素珍心下暗惊,真的有个人叫不懂! 看着落叶的愤怒激动,素珍若有所思,也许,只有自己亲自前往京城一趟,才能知道自己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夜黑风高,星光黯淡,一抹娇小的身影,小心地避开巡夜侍卫,来到一处后院角门,趁夜快马加鞭,赶赴京城。 一路上,素珍忍着策马的微微不适,只想着在府中众人发现自己不见前,尽快进城。 天色渐渐明亮,城门也越来越近,就在素珍将要抵达目的地时,几骑精悍地兵士带着一辆马车拦截了她的去路。 “王妃,王爷已经知道您私自出府。王爷命属下等人在此恭候,请王妃下马,属下护送您会别院。王爷说,稍后他会回去像您解释。”一骑领头的壮士恭敬地说道,态度谦卑,但行为却暗含强硬。 素珍心下惊诧,但面上从容,温和地说道:“我已经来到城门口了,何必这么麻烦。你们干脆护送我到王爷身边,岂不更好。” “他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人,怎么敢让你回到京城,想起一起呢?”不等对方回复,就从两旁的密林间冲出一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说话的正是一个年轻的光头男子。 “不懂?”素珍看着策马越走越近的男子,直直凝视,嘴中喃喃,“哥哥?” 她只觉得头疼的越来越厉害,就像有人拿着无数的锤子在击打自己,眼前飞速闪过无数画面。 童年的无忧无虑,母女,兄妹的相依为命,亲密有爱;少女的情窦初开,与宁王的两情相悦;婚后的琴瑟和鸣,娘家、婆家的和谐相处,其乐融融;以及最后的决裂!就如那是梦魇中演示的一切,遭受亲人血海深仇阻隔的爱情! 素珍,不,不是素珍,我是凝香! 凝香最后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极光闪过,晕死过去。最后的意识,她落在一片健壮的胸怀中,耳边传来叹息:“妹妹啊……” 第67章 摊牌一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自从被不懂带回京城太傅府后,凝香时常一个人独坐在梳妆镜前发呆。 这是一首描绘古时思念远征良人的汉乐府闺怨诗,凝香在恢复记忆后的短短几日里,总是独自反复呢喃这首诗的前三句。 她已经清晰地回忆起自己与宁王的从相遇、相爱、成婚到决裂,从相知相许,支持他一切行动到隔着母死血仇,今生难以相守! 就如诗词中所绘,他们虽然同在京城,却相隔天涯,重新在一起的可能因为姚母之死与不懂和宁王的天下之争而变得遥遥无期。会面安可知?就算是能再相聚,她又如何心安理得地与宁王相守呢? 凝香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影,双眼怔怔地留下两行清泪,到最后,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为这弄人的命运双臂一挥,脂粉笼器、首饰妆盒纷纷坠落地面,俯身在妆台上失声痛哭。 不懂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己妹妹犹如前几日一样泪如洗面的样子。 他愤怒而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啊! 他其实知道,宁王的所作所为只是立场不同,本和自己没有什么恩情,就算再拿出十倍的阴谋诡计对付自己也是应该的,他们的血缘出生、理想志向,甚至同样的聪明睿智都注定他们是天生对立的敌人,既生瑜何生亮啊!只不过,因为他和妹妹凝香这场阴擦阳错的姻缘,才使得他和自己兄妹的恩怨复杂起来。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死与其全怪罪宁王头上,不如说是以前善良忠厚,自己待之如亲弟的学生朱正,如今日渐威严、城府莫测的皇帝正德在暗中推波助浪最后导致那样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不能全怪宁王。 命运真是讽刺,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亲兄弟时,两人心意相通、肝胆相照、君臣相得,等到自己IDE身世一曝光,在这皇室中就是身负原罪,纵然自己再三表现对皇位无意,朱厚照理智上也明白,但现实的残酷就是自己的存在就是让他不得安宁的大罪,在他们的天生立场中,他的出生与存活本身就是个大罪! 不懂静静地站在房门外,看着从小疼爱的妹妹因为夫家娘家这皇族中丑恶地争权夺利而痛苦不堪,心下一片惨然。 可是,没办法啊,凝香! 不懂心中犹如被迫封存地底的岩浆,在黑暗中翻腾着怒涛,他想挣脱,他想丢下一切,甚至在得知朱厚照在当日母亲死亡的事插上一脚,只为了让自己与宁王两败俱伤时,就恨不得冲进去怒打他一顿,然后与之决裂! 可他不能!他是揍了朱厚照一顿,但他没有与之决裂,还是继续辅佐他对抗宁王。 他本是天下难得的聪明人,当日庵堂中宁王的错愕、他对凝香的殷殷心意,两方明显无别苗头的黑衣人,就让他明白,宁王的确只是想软禁娘,至多利用娘和他的身世将局势搅乱,冲击朱厚照的皇位合法性,从而让他篡位的比较名正言顺些,并不想伤害娘,甚至事后想想,那个朱厚照派去的黑衣人一心想置娘与死地时,他一直在努力阻止。 可他找不了朱厚照报仇,因为他是他同父的弟弟,那个慈爱的父亲至死都在为其铺路的弟弟,他真的很爱父亲,弘治皇帝,他在他身前懵懂无知,没有叫过他一身“爹”,让他带着更多的遗憾与挂心走了。所以,他一定要帮他守住这大明江山,以前是为了知遇之恩,如今则是为了父子之情。 他相信娘在天之灵,也会赞同自己的选择,所以他必须有个愤恨的对象,为自己母亲之死负责。宁王,就算娘的死不能全怪在他身上,但他也确实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样就苦了凝香。 但他想着,他和宁王注定对立,生死相决,早晚凝香还是要面临抉择的。 所以,凝香,长痛不如短痛,你们早早断了这孽缘也未尝不好。 哪怕他知道这一切不过就是自己软弱自私的借口! 不懂像是说服了自己,终于鼓起勇气踏入房内,走向哭的忘我的凝香。 凝香正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肩背一双温热干燥的大掌扶住,背后一道温暖地视线注视着自己。她知道,是哥哥又来看她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哥哥,就如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宁王一样。 她怨宁王的野心最终牵累了母亲的死,也葬送了他们今后幸福美满的生活;她也怨哥哥不懂一定要搅进逐鹿天下的纠纷,从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世,使朱厚照一时容不下他们的冲动布局而导致了母亲的死。 可即使这样,不懂还是决定帮着朱厚照对付宁王,这让她那颗爱着宁王的心很是为宁王委屈。既然都是杀人凶手,又因为那血脉恩情下不了手,那就该选择远离,而不是继续为虎作伥! 这几天,她一直劝着哥哥不要再管朱厚照与宁王的恩怨,和自己带着籽言等人一起隐居民间,重新回到过去平凡的生活。 在她看来,朱厚照与宁王对母亲之死都有责任,他们兄妹与这两人的关系又错综复杂,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还不如,他们兄妹退出这本不属于他们的纠纷,留给宁王这对叔侄自己去解决他们的恩怨。 这是逃避,但现实太过无情,她情缘做一回懦夫。 “凝香,我听说你又一天没有进食了。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你就算不疼惜自己,难道也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吗?”不懂最后不忍心看着凝香继续伤心,还是开口用孩子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凝香听后,渐渐止住了哭泣,将双手轻轻安抚在自己的小腹中,哽咛道:“你真的心痛这个孩子?这是宁王的骨肉,你仇人的孩子!” 不懂看着镜中凝香任然又带嘲讽的表情,脸上一片痛楚。 他知道,她在怪他这个哥哥。 同样面临杀母之仇,自己自私地要求她断绝与宁王的夫妻之情,而自己却因为与朱厚照的兄弟血缘而选择原谅朱厚照的“一时冲动”,仍然帮他对付宁王,她自然是不满的。 但他知道,朱厚照已经不是以前的朱厚照了,他是皇帝了,尤其经过庵堂姚母之死的事件后,他模糊地意识到,一头幼师正在渐渐觉醒,不断成长着。他想这样,父亲是会欣慰的吧!弘治皇帝一生为大明江山牺牲太多,他一定不希望到头来还是免不了江山易主的结果吧。至于娘,她那么爱先帝,想必先帝的心意就是她的心意。 “哥哥,我们不要再管这些了好吗?如今因为你的身世,娘已经去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出事。宸濠…宁王与皇帝的斗争越来越白热化,他迫于局势,恐怕会爆出你的身世,到时你如何自处?朱厚照会放过你吗?”凝香见不懂面容沉郁,就知道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很是不妙,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凝香,是哥哥自私了,为了自己的立场一定要你与宁王恩断义绝。其实,我知道,他就算负尽天下人,却绝不会负你,他对你真的是真心实意。”不懂用手止住凝香欲开口的话,“可是,我别无选择。于公,改朝换代一定会让大明遭受重创,而且这次他要是篡位成功,加上之前成祖先例,恐怕从今后的大明就会一直陷于藩王造反的内乱,这才是最大的灾祸。于私,宁王深恨我父亲,若是他成功了,恐怕父亲死后都不得安宁。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帮着朱厚照。” 凝香有些悲哀地看着不懂。都说迦叶寺的不懂师傅聪明豁达,洒脱不羁。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很遵守传统规矩的人。他放不下血脉亲情,明知那个至亲不可靠,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去做,只为了自己生父临终的嘱托。 “你有身孕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懂受不了这一室的沉默,背对着凝香说道。 “我知道。”凝香平静地回道,无视不懂有些错愕的表情,眼神冷冽而嘲讽望向北方,“要不是哥哥有心帮我瞒着,恐怕如今我就能安稳自在地在这府里,而是被朱厚照“请进”内宫了。” 其实,这也是不懂担心的地方。 如今宁王步步紧逼,虽然自己成功破解了瓦剌太子之死,使他失去了瓦剌这个外援。但他天纵奇才,又早早布局,如今早已手握重兵,屯兵京外,随时都能挥兵进京,血染宫闱。只不过,他太骄傲,太想完美,所以,如今仍然只是逼迫朱厚照禅位,并没有采取最后的手段。 朱厚照如今内忧外患,日子很是不好过。若是知道凝香怀有宁王的骨肉,加上他知道凝香在宁王心中份量,恐怕会对凝香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他与朱厚照相处的越久,就明白对方想要守卫住皇位的决心,不计任何代价!就如他对姚母和自己所做的一切。 只是,一来,他现在离不开自己的辅助,加上对姚母之死的愧疚,二来怕激怒宁王,而且江山与美人,纵然宁王想选美人,恐怕他手下的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三来,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还是要名声的,挟制妇孺终归落了下乘。 所以,他暂时忍耐住了。 但到了最后关头,要是再无计可施的话,他也不会再顾忌什么了。这也是自己想劝凝香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原因。 “你竟然都明白,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趁现在,你还没显怀,别人也不知道,快离开京城吧,走的越远越好,这也是娘的遗愿…”不懂怆然地叹道。 凝香明白他的意思,眼角闪着泪花,低头温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哥哥说的我明白。既然哥哥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我明日一早就走,哥哥珍重!” 不懂像是受不来这样哀伤的生离之别,用力吸了吸鼻子,掩去眼角的泪花,大踏步地走向房门。 刚刚跨出一脚,他的身形突然顿住。 “宁王已经知道你在我的府里,你的一举一动恐怕他都了如指掌。明日若是他找你,你要跟他回去…就回去吧…只当为了我的外甥…” 凝香看着头也不回地不懂,再次滑下清泪。 哥哥,我和宁王之间阻隔太多,我不能抛下过往的所有,已经发生的一切又再也难以重来,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凝香跌跌撞撞地回到梳妆台前,从腰间的荷包中摸出一块小印,痴痴地看着…… 从此以后,自己就要和娘一样,与孩子相依为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以不懂的性格和对皇帝的爱重,他真的会不计一切代价帮朱厚照守住皇位的…他与宁王就是天生发放人瑜亮情结,难以共处啊。 第68章 摊牌二 乌云滚滚,衬得巍峨的大殿更加阴暗。巨大空旷的殿宇中,朱漆的雕龙大门丝丝闭合,帘幔重重。四周并没有点上火烛灯罩,只是在殿内最深处的高座上,摆着一盏青铜蟠龙腾云的九华灯照明,使得整个大殿十分压迫。 “人,都派出去了吗?”一个低音的年轻男音在这寂寥沉闷的殿宇间想起,犹如在奇崖险峻的山谷呼啸而过的诡异阴森的山风,让人的心底寒惨惨一片。 “皇上放心,派出去的都是宫里的好手。”另一个尖锐苍老如秃鹫的声音平静而恭敬地回复道。 不知哪里透进来的一丝微风,吹得华灯明明暗暗,一明黄身影端坐龙椅,一手曲肘放在桌案上,另一手随意地翻着书。 但显然这位主人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书上,反而有些双眼防空地望向一绯色仙鹤褂子宦官衣物的老者。 老者看着神游在外的主子,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皇上,您是天下共主,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皇上,一切都会如您所愿的!” “是吗?”年轻的皇帝,朱厚照自嘲一笑,“王大伴何必哄朕呢?什么天下共主,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 “皇上!”王公公高声呼唤,想要打断这冒犯天子君权神授的权威之话,哪怕这是一位真正的当朝天子说的。 “难道不是吗?”朱厚照却不理会王公公的一片忠心,语气中是少有的自暴自弃,“因为朕无竜无德,所以更优秀的宁王想要取而代之,百姓与朝臣认为理所当然;因为发现朕连名正言顺也做不到,所以得知不懂身世的真相,发出那个卑鄙无情的命令,鬼祟阴险地让人唾弃;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保全性命权威,利用亲情、友情去诱骗自己的哥哥为自己冲锋陷阵,如今又要派人避人耳目地去劫持往日好友,一区区妇孺,朕这个皇帝做的可真悲哀啊!” 说到最后,朱厚照发出一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的笑声,惹得一旁的王公公心中发酸。 笑声慢慢停歇,朱厚照仿佛因为这阵发泄冷静了一些,慢慢直起身,偏首看见偷偷抹泪妇人王大伴,如今也只有这个衷心皇室的阉奴还会可怜朕了。 可朕不需要! 这该死的同情! “到了最后,无论输赢,朕终将会成为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不过,朕不后悔!只要朕能赢,朕就不后悔!朕发誓,无论用什么犯法,哪怕将灵魂出卖给魔鬼,只要朕能赢,证明朕不是窝囊废,朕就不会后悔!” 王公公震惊地看着身前大声宣誓的帝王,伴随着屋外阵阵电闪雷鸣,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头垂的越发低了……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凝香看着还有些湿泞的官道两旁,残花败柳任由雨打风吹去,零落成泥碾作尘,不知是否清香如故?心中一片黯然。 “吁~~”突然前方的车夫一声扯呼,健壮的马匹“嘶~~”乖乖停下。 “车夫,怎么了,为何停车?”凝香一边疑惑,一边掀帘而出,“车夫,车夫?”奇怪的是,既不停车夫回道,也不见其影踪。 “凝香,自从那日匆匆一别,你还好吗?”一阵磁性低沉的身影从马车前侧方的林间的传出。 凝香听后,浑身一震,手扶着车帘一动不动,明亮的秀目一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 “哒,哒,哒~~”一道雨过天青色的身影立在一匹黝黑神骏上,缓慢而富有规律地从林间出现。雨后的阳光洒在人和马上,一道虚虚地七彩霓虹映在身后,令人目眩神迷。 “宸濠~~”凝香无意识地轻呼,优美的唇角不自觉地绽开一朵花容,清新剔透犹如早晨垂挂在花瓣上的露珠,怜爱不已。 宁王驱马来到凝香马车前,深深凝望,只觉得他们仿佛过了几辈子没见,沉淀已久的相思快要将自己整个人湮灭。 “宸濠,对…”不等回过神的凝香的歉意说出口,宁王已经按耐不住,伸手一个用力,将马车内的妻子揽入自己的怀中。 “啊~~”凝香一声轻呼,就觉得眼前一花,身形一轻,自己已经侧身坐在丈夫的身前,双唇紧紧被他炙热的薄唇的擒住,狠狠吸允。 微风打着卷佛过,黑马像是有些沉受不住背上一对久别重聚的有情人的火热,有些焦躁地踱了踱步,却立马被自己颈上持缰的有力大掌控制住了,乖乖地低头吃着路边的野草。 宁王觉得自己被一片久违地温暖包住,置身在繁华春木间,贪婪地吸允着甘泉仙露,怎么也要不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放开那被自己吻得红肿的□□,额头抵着对方秀额,一直大手霸道地揽着对方的纤腰,让两人上身紧紧相靠,呼吸间闻。 “跟我回去,好不好?”宁王有些祈求地声音在凝香耳边响起,“我们忘了过去的不愉快,一切重新来过,好吗?凝香,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凝神地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倒映着丈夫的深情,她缓缓一笑,看到对方渐渐欣喜的面容,抚上他的面颊,微微摇头,看到一朵鲜花在自己的一个动作间冻住:“宸濠,过去的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错就错在你们本该在对立毫无交集地两条线上,却要强行扭在一起,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的痛苦。” “凝香…” “过去,我让你为难了吧!我想离开你,不只是因为过去发生的一切让我不能心安理得地待在你身边,更因为,我发现,我发现自己已经渐渐成了你的阻碍!” 凝香泪眼隐隐,不舍却又坚定,绝情恰因深情。 “你不是我的阻碍,从前不是,未来也不是!”宁王生气地反驳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儿,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分享荣耀,你是我的动力,不是阻碍!” 凝香感动地低头,泪流不已,可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实情。 她只是个女人,一边是女儿与妹妹,一边是妻子与母亲,两方的角色却是让自己对立,她不知道在越来越复杂险峻的局势中,这矛盾的角色会让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地判断与选择,从而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她只能远远离开。 “宸濠,你听我说。我要离开京城,会回到江西宁王府。不管如何,我记得自己是你的妻子,你未来孩子的母亲,我一刻都不曾忘!”凝香看着面色渐渐缓和的丈夫,有些心疼地抚着他的面颊,“可京里的局势已经不容许我待了。而且,娘毕竟走了没多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如何在你和哥哥间自处,我需要时间,我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一想…” “这是你希望的吗?”宁王有些失落地看着妻子,那个一直以来义无返顾地站在自己身边支持自己的妻子,最终还是因为姚夫人的死有了动摇啊!倒不是说她不爱自己,而是这份爱现在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太过沉重,让多思敏感的妻子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曾经以为可以用失忆逃避,假装一切不曾发生;你也曾经借着我的失忆,希望创造一个和平的环境让你我的相处继续下去。可惜,自欺欺人终究不是真的,最后不是还是失败了。所以,我想,我们都需要好好想想,好好静静,或许这是另一种逃避,但…但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凝香失神地望着远方,自己短短的二十春秋,心却很沧桑疲累了。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宁王虽然有些失望妻子回避的眼神,但想到她毕竟还是回到地方是自己反而封底王府,又有些放下心来。 也罢,再过一段时间,很快就会乾坤大定,到时,再慢慢劝慰她放开心怀也不迟。 “宸濠,你保重!”凝香见宁王同意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也有些失落。 经过那场大变,她是越来越无所适从了。到底,怎样做才是最好? 宁王小心翼翼地将凝香扶下马,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马车内,随手一招,早前不知去了哪儿的车夫恭敬地从右侧林间出来,向宁王和凝香行了行李,就低眉顺首地牵着马缰恭候一旁。 “这个车夫是我的人,恐怕你哥哥也是知道才把他安排给你的,也算将我安在他那的细作清算出去了。”宁王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不爱很多人跟着你,所以我就不安排其他人手了,你到了王府,就报个平安信吧。” 凝香点了点头,头上的蝶恋花赤金碧玉步摇微微摇晃,轻触靠的极近的宁王,透着浓浓的不舍。 “我走了…” 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在静谧的官道上响起。 凝香不敢回头,她知道宁王一定还在原地痴痴相望。 就让一切交给命运安排吧! 她有预感,一切的一切很快就会有分晓了…… 第69章 摊牌三 咕噜咕噜,离京已过五日。看着天色将黑,凝香决定到前方的驿站借宿一宿。 “啪”的一声,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被点亮的油灯照明。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还是能清楚看出房中的摆件布置的。 因为有宁王府和太傅府加盖的路引,所以驿站的小吏很是客气尽心,加上这种循吏见过往来诸多人物,自有一二分见识,看凝香虽然衣饰简约,但容貌出众,气度不凡,也不敢小觑,接待越加恭敬小心。 安排出的便是驿站中最好的两间上房之一了,因凝香地女眷,照顾隐私,房间位置有些隐秘,采光就有些不够了,所幸房子窗户正对着一处绝路的青山绿水,通风良好,很是清静。房中家具只是普通的木材制成,但胜在干净坚固,并无缺损异味。整个房间还用一架八折的木架屏风隔出一个暗间做净房。 凝香左右环顾一番,对下榻之处很是满意,给了领路的小吏一角碎银,就自顾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用水润了润喉,一股甘甜浸入心扉,她才觉得这几日赶路的倦累与初怀身孕的些许反胃胸闷好了些。说起来,她温柔慈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孩子快两个月了啊! 这孩子真的很乖,是不是因为他/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正身处多事之秋,所以才这么贴心。如今自己还要孤身赶路,着实亏欠了这孩子,只希望苍天有情,有一天能让他们一家团聚,再无烦心。 可是,这谈何容易啊…想着一路走来,短短几日,从京中传出的消息,帝党与宁藩两派人马越发剑拔弩张,这样看来,自己的一番心意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罢了! 独自思绪的凝香并没有发现,此时紧闭的木门雕花中,一只细小的木管从雪白的糊纸中戳进,吹出袅袅青烟 … 凝香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渐渐昏沉,残留的一点清明告诉她房中有异,但她全身无力的状态告诉她为时已晚,只能不甘地闭上双眼,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也没多久,三更更声一过,几条彪悍漆黑的身影在一个瘦小的人影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步入房中,来到熟睡的凝香面前。 领头的那瘦小之人凑近凝香沉睡的面容,鹰眼般肃冷的眼神仔细辨认这张容颜,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就像鉴定一件传奇稀世的珍宝,容不得半点差错。 “没错,就是这位贵人了。”良久,尖锐喑哑的声音在房间中飘荡开来,瘦小的头领退后两步,挥手让一个彪形大汉小心地将凝香扛起,“小心仔细些,不要冲撞了贵人,一起随咱家回宫复命。至于你们几个就去前方清路,可不能让宁藩的人发现!” “是。”几声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虎阙龙跃间,就从房中消失了。 几息间,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留下一盏油灯孤独地闪烁明火,寂静地述说着这房中刚刚发生的一切… 翌日,京中,宁王府。 “什么,你说王妃失踪了!”平地一声惊雷,书房中响起宁王的虎啸,“暗堂的人到底是如何办事的,连一个人都护不住,要你们何用!” 落叶有些胆怯地往后挪了一步,整个人都要低到尘埃里:“属下无能,不管奢求王爷赎罪,但请容属下下情禀报。” 宁王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怒烧,咆哮着不管不顾地想要冲出来,焚天灭地一般,到底他不是一般人,城府颇深,知道妻子无辜失踪脱不开那个人的原因,硬生生忍下了。 落叶见自家王爷逐渐冷静下来,面无于色,却越加小心翼翼:“根据手下观测,掳走王妃的一伙人应该是皇家暗养的好手,利落干净。而且他们即使知道我们的人手就在一边,也只是按兵不动,只是一心带着王妃赶回皇城。属下估计王妃在他们手上,投鼠忌器,不敢擅动。” 宁王在落叶的叙述中,慢慢在博古架前来回踱步,眉头微缩,沉咛良久。 “后面的事你们先不用管了,全力完成瓦剌六王子那边的合作。告诉六王子,计划会提前,本王要杀的朱厚照措手不及!” 落叶听着宁王肃杀的话语,浑身一个激灵,兴奋又不安;“是,属下领命!但是,但是…王妃怎么办?” 宁王听出落叶问话中的忐忑,伏在书桌上的手掌十指紧缩,青筋毕露,似笑非笑一声:“哼!朱厚照虽然有所长进,但毕竟时日太短,他可没那个耐心,估计很快就会来选本王进宫了。” 嘲讽的话语一落,一阵紧凑又谨慎的步履在书房门口停下:“禀王爷,宫中有小黄门挟皇上口谕,令王爷即可进宫。” “本王知道了,稍后就来。”此刻的宁王已经面上完全平静下来,口无波浪,朝落叶使了一个眼色后,就单手背负,掀帘而出。 朱厚照,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九重宫阙,韶华深深。 凝香在一片龙涎沉香缓缓苏醒,迷茫的大眼望着头顶一片明黄华帐,心下一沉。 “你醒了。”一个略显阴郁的年轻男声在华帐外不远处传来。 凝香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当今天子,朱厚照。 想到以往在梅陇镇一休和尚的住处中,两人曾经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自己为他开解心事,鼓励他追究所爱,心下感叹,那个很厚腼腆,善良自卑的少年已经一去不返了,只剩下这个被宫廷阴谋,被自己的丈夫步步紧逼而日渐冷硬深沉的帝王了,果真是世事无常,物是人非! 他们一个半靠在华帐中,一个端坐在不远的檀木凳上,一帘之隔,不见彼此的神情,也许这样他们才能比较自在的交谈。 “我想不到,你会用这种方法,看来,你的处境真的很不妙。”凝香平静的声音像是在陈述一个别人的事,透着股漫不经心,也有着股茫然若失,“宁王和我哥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 “不懂不知道。你好像不害怕,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吗?”朱厚照低沉地回道,他没说宁王,但凝香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抓她本为挟持宁王,自然不会瞒他。 “撇开我是不懂的妹妹,宁王的妻子,只说你我也算同窗,相知一场,你会杀我,不会辱我,这就够了。”凝香毫不在意,听得朱厚照有些恍惚。 想不到,最后大家真的是都回不去从前了。 “既然,你都明白。那你就好好待着,听我安排吧。”朱厚照起身从容而去,他们知道深宫禁内,凝香是不会莽撞的,她的去留,只看宁王的选择罢了,无需多说。 凝香隔着帘帐,看着年轻的帝王步履沉重,但步伐又很稳健地一步一步迈出门外。看得出来,他肩上的压力很大,但他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论方法如何,他的所作所为越来越符合一个帝王的身份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看来,这段时间,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他没有让人给自己诊脉,所以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不然,他刚刚不会就只说这么几句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孩子,你放心,不管怎样,娘一定会护着你平安出生的… 朱厚照走在阳光洒落的宫道上,心下却很阴暗。他在做一件卑鄙又危险的事。他,正在悬崖上的钢丝上行走。 不能走漏消息让不懂知道,因为在自己还没再次下定决心杀他之前,需要他对自己身世的沉默和衷心的辅助,姚母已经因为自己之前的草率身死,内忧外困之际,不能再刺激不懂了;必须让宁王明白他的妻子的生死正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可自己能用这个筹码要挟到多少好处却要小心斟酌。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自己必须要知道宁王的底线! 望着越来越近的乾清宫,越来越清晰的九重宝座映入眼帘,他才渐渐安心。 细细抚摸着皇座上的龙椅把手,朱厚照双袍一抖,正衣整冠,大刀金马,端坐其上,俯视九天。 朕是真命天子,受命于天,朕所走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一定是正确的! 宁王进来后,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 看来,朱厚照做了这几月的皇帝,倒也有些似模似样了。 他嘴角微翘,眼神略带玩味,毫无顾忌地望着九重阶梯上的皇帝,却如在戏谑地看着一高台上的玩偶。 朱厚照双掌紧扣,嘴紧紧抿着,眼中开始浮现愤怒。幸而他在这一段时间的巨变与逼迫中,磨练成长很多,引而不发,只是偏头不再看宁王的无力,直入正题。 “宁王,你应该猜到朕这次宣你进宫是为何事吧。” “哦。难道是皇上你终于想通了,想要告诉本王,你准备退位让贤了。” “宁王,你该知道朕在说什么。” 朱厚照无视宁王的嘲讽不屑,一个眼色,存在感极低的王公公将龙案上的一个托盘拿下给宁王看。 宁王用修长的手指挑起,是一枚印章,就是当年自己送给妻子的那枚。 “本王知道你的用意。但若你是本王,你会如何选择?”宁王看着印章,神色却并无异常,让紧紧盯着他的朱厚照心中失望不已。 “你不担心你的妻子吗?朕是看着你和凝香一路走来的,知道你对她是真的痴心一片,朕不相信你会无动于衷!”他看着宁王的波澜不兴,很是不甘心,凭什么你宁王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智珠在握的样子! “本王当然不会无动于衷,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局势,已是剑拔弩张,不死不休了,就算本王心软,也太迟了,就在进宫前,本王已经命人带话给瓦剌六王子,继续重兵逼近大同,直到皇上你退位为止。”宁王幽幽说道。 “不,你可以阻止这一切的!”朱厚照一个慌神,“你疯了!你这是引狼入室!只要你下令退兵,朕就让你夫妻团聚。朕会既往不咎,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你是全新辅佐朕的好皇叔!” 宁王听后,面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朱厚照,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天真可笑的念头。 “本王不会引狼入室,只要你禅位本王。本王就会调转枪头,将屯兵京郊的大军与边军里应外合,消灭囤聚在大同城下的瓦剌。若你仍要霸着这皇位,本王就不知道这边关会损失多少了。” 朱厚照此时竟有一丝痛心,自己心中的英雄终于在此刻完全暴露了他枭雄的本色。是啊,他从不是也不愿做英雄,他想做的一直是自己祖宗--成组那样的枭雄。成祖当年为了皇位,也与朵颜三卫和蒙古交易,如今宁王也是如此。 宁王觉得此刻朱厚照竟然又有了往日那个沉默天真的皇子的影子,真是可悲无能。 聪明睿智,洞察人心如宁王,他也不会知道,或绝不会体会到,那一刻,朱厚照那种幻想最终破灭的痛心。 他不会知道,一个深宫寂寞的小皇子,对他充满朋友的渴望;他不知道,一个饱受打击的小皇子,对他充满强者的仰慕;他不会知道,一个不安懦弱的小皇子,在他拿起那个鞠球对他和蔼一笑的鼓励是多么让他刻骨铭心! 他在幼小的皇子心中一直是个无所不能,能救他于水火的英雄。如今,在成人的朱厚照心中,他才彻底明白,宁王只愿做一个宁我负天下人,天下人毋负我的帝王! 虽然这种清晰的认识对目标明确,心智坚硬的宁王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毫无意义。 在他看来,不过是朱厚照总算没有天真蠢到家,再利用会困难些罢了。 “本王来之前还在想,不管如何,你总算有了几分朱家人的血性,有了几分帝王的姿态,也勉强配的上做我的对手了。如今看来,还是高看你了。” 朱厚照脸色苍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退缩他的目光,他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皇叔,我们叔侄真的要这样你死我活吗?” “我们从各自的出生起就注定立场与结局,就如你和不懂一样。”满意的看到对方脸色更加惨白,“就算我没有野心,像不懂一样对你忠心耿耿,你终有一天也会容不下我的,就如你注定不会放过不懂一样。” “不,朕不会…” “这不是你的意愿可以改变的。这是坐在皇族上,那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皇权决定的!卧榻之处,不容他人鼾睡!本王能力才华,胸怀谋略哪一样不比你强,为什么我要自甘下贱,屈居你下,你又何德何能!” 惊雷爆喝,震得朱厚照一个踉跄。 “朕是为了天下苍生免受生灵涂炭,才想化干戈为玉帛…”年轻的帝王全无底气,在对方了然不屑的目光中销声。 “这些大道理大义不过是糊弄老百姓和不懂那样天真的君子罢了。本王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乖乖退位让贤,俯首称臣,这样才是真的避免天下大乱了。本王会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希望悲天悯人的皇上为了天下苍生好好考虑。”宁王气定神闲却不容反驳,“本王相信你会好好照顾好本王的宁王妃的。不然,不等本王做什么,你千辛万苦瞒着的不懂就会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的亲人,那时你真的是绝路一条了。” 朱厚照看着脚踏金光,头也不回的宁王,双拳紧紧握成一个拳。 皇叔,不,宁王,是你逼朕的! 而不懂却对这一切的发生毫无所知,仍在为朱厚照尽心游说观望不懂的边疆大佬们。 宁王气势冲冲步出这座巍峨的紫禁城,大明门外,他回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屋檐,感触着掌中那枚印章的棱角,看来,让落叶通知六王子带兵兵逼大同是对的。朱厚照现在犹如负伤垂死的困兽,不再想办法束缚他的手脚,凝香就危险了! 好在,通过这次谈话,他知道朱厚照还不知道凝香怀有自己骨肉的事,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被自己吓住了。 凝香,我一定会平安就出你和孩子的,你等着我! 第70章 完结一 “皇上,您吃点吧。”王公公衰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响起,将一碗热粥端在龙案上。 朱厚照有些茫然地抬头看来对方一眼,毫无意外,里面有着身处穷途末路的哀伤。 自从宁王威胁他在不禅位就要带兵入京后,他已经独自一人坐在乾清宫大殿上,不吃不喝,犹如雕像一般很久了。 奇异的是,他并不害怕。思绪反而在这段时间内前所未有的冷静。整个人都从过去的浮华中沉静下来了。若是宁王在此,定会感叹,这个稚嫩的懦弱的,只会躲在被人背后寻求保护的对手终于成长了,配做他宁王的对手了。 “这里真安静啊!”朱厚照喃喃自语,“似乎,自从朕和皇叔决裂后,就总是一个人在这静默的大殿中。” “皇上,老奴知道您心里苦,但是请您一定要打起精神啊!虽然宁王联合瓦剌陈兵十万于京郊,但不懂太傅和诸位大臣一直忠心耿耿,竭力斡旋啊!”王公公苦心哀劝。 “竭力斡旋,竭力斡旋…”朱厚照却觉得万般讽刺。 想自己年少登基,本该意气风发。 结果前有以郑王为首的四大藩王作乱,后有自己自小信任崇拜的皇叔逼宫;原以为自己得天之辛,有宁王和不懂诚心辅佐,可创盛世。谁知只是黄粱一梦,一个是注定天生难以共处的手足,一个是包藏祸心,密谋已久的反贼! “王大伴。”朱厚照看着整个大殿唯一的一丝热气在粥碗中消散,沉声发出了命令。 王公公只觉得浑身一震,多年的宫廷生涯让他敏感地嗅到此次年轻帝王命令中的非比寻常,浮尘端放手肘,整个人越发躬身低垂;“老奴在。”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朕选择了!你,派人将宁王妃送至大同城外的瓦剌大营。” “皇上?!”王公公惊疑不定,“瓦剌与宁王可是狼狈为奸啊,送宁王妃过去岂不是将手里的筹码白白还回去了吗?” “是吗?狼狈为奸,哼哼…”朱厚照嘴角微凝,眼中一片清冷,“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同盟,只有永远的利益!宁王文武全才,瓦剌岂会不曾戒备?恐怕,他们现在正在后悔莫急吧!比起让宁王这样的绝世雄才做自己的邻居,他们应该更热意让朕这样的庸才成大明之主吧。” “皇上,您不要这样说自己!您已经做得很好了!”王公公实在不忍心自己照顾大的小主人这样自我贬低。 “朕不如宁王多矣,这是事实,为何不敢承认?朕若连这点自我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谈何打败宁王!”朱厚照随手一甩袖袍,竟也有几分令人心折的霸气。 “瓦剌是大明的敌人,双方攻防百年,对对方知之颇深。他们无非就是想搅乱大明内政,看能不能有机会重现元朝时的风采。” “宁王实在欺师灭祖,天理不容!为了篡位,竟然不惜引狼入室!亏得天下人竟被这个卑鄙小人蒙蔽,赞为侠王!”王公公满脸愤慨。 “这,你倒冤枉他了。”出人意料,朱厚照竟为这个大敌辩护起来,无视王公公的惊诧不明,自顾自说道,“他毕竟是我朱家皇族,岂会让百年前的北元这丧家之犬爬到朱明皇室头上!若朕的判断没错,恐怕他是想来个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 “不错,朕之前一直奇怪。宁王与瓦剌六王子秘密结盟,将瓦剌一半的兵力都引至京师脚下,他如今手上兵力不及瓦剌,他就不怕对方反水?不怕对方贪心之下想将连他在内的大明皇族一网打尽,再弄个土木堡之变?后来,随着局势的逐渐明朗,朕才看出,他是有意将瓦剌精锐骑兵引至内陆的,骑兵一旦进入山河内陆,就失去了机动作战的优势,原由的优势反而变为弱势,到时在他进驻京城后,联合守城的将士,就能反手包抄这部分瓦剌兵士了。” 王公公听朱厚照这么一说,大吃一惊,但他长年随侍弘治先帝,自是不愿承认这个先帝口中自顾私利的反叛者竟有为国强国的一面,竟也有为君之资,不服道:“皇上您不要被他蒙蔽了,他就是个想要篡位的小人!纵然他想一箭双雕,消灭京城外的瓦剌兵士,难道大同关外的那些瓦剌兵士会善罢甘休?他分明是在拿大明国运在豪赌!” “你一届深宫内宦都能想到的,宁王岂会想不到?”朱厚照不在意地说道,“朕之前想要调边疆强旅进京勤王,可惜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你道为何?” “老奴愚钝,请皇上明示。”王公公实在不明白为何皇上打消了这样一个好主意。 “你忠心不二,告诉你也无妨。”朱厚照苦涩一笑,“父皇死前,曾秘密留遗旨给朕。圣旨上明示,守边大军不可妄动擅离。朕与宁王的争斗是皇室自家内斗,无论谁赢,坐拥天下的仍是朱家。然而,若是朕将守边大将宣入勤王,恐怕江山不是被瓦拉易主就是被手握边疆重兵的权臣架空,来个唐时安史之乱,故而边疆重旅绝对不能动!父皇英明,早已模糊猜到宁王意图,但他命不久矣,不想打草惊蛇,只能暗中留书告诉朕,以宁王的自负与骄傲,他一定会让兵逼大同的瓦剌主力有去无回的!朕原本不信,可后来朕发现宁王如今陈兵京师的兵力竟然只有密报上的一半,所以,朕相信剩下的一半兵力恐怕已经被他派去截断瓦剌军队的退路。到时,他一登基,就下旨让大同守军与预留的宁王私兵前后夹击瓦剌,到时加上京城外覆灭的瓦剌大军,他不就是挟平定敌国的万世之功等位,纵然有一二不和谐声音,也无伤大雅了。” 这样一番布局,环环入扣,面子里子都干净漂亮,的确会是骄傲的宁王会干出的事。王公公目瞪口呆,纵然宁王是心腹大敌,这样一番精妙布局也不得不让他升起敬佩! “那皇上将宁王妃送去瓦剌大营是…”王公公有些迟疑道。 “自是为了让宁王暂时远离京师,提前发动对大同城外瓦剌军队的围剿。”朱厚照说的很干脆,“若不是他动了凡心,朕还真是无计可施,只能坐看宁王胜利了。毕竟他的布局除了朕倒霉外,对大明国运是一本万利的。要是朕为了保住皇位去向瓦剌通风报信,那朕才是真的卖国叛国了!” “所以,所以陛下将宁王妃大张旗鼓送去瓦剌大营,就是告诉宁王您有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大位将,将他的计划告诉瓦剌。宁王若不想王妃遇难,不想大明蒙难,就不得不在这个节骨眼上离京去救王妃,提前瓦解瓦剌的退路?!”王公公一阵恍惚,他觉得自己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越来越高深莫测了,骨子里透着寒凉。 “是不是觉得朕很卑鄙?”朱厚照偏头一笑,从容反问,看着老宦官在自己的注视下低头躲闪视线,眼中划过一丝落寞,神情却渐渐冷峻,“朕坐上这个皇位后,才真的明白皇帝为何要高高在上,孤家寡人。因为他不能让人抓住任何弱点!江山为棋,众生为子。手握生杀大权,个人的爱恨欲望只会让随时利用你,算计你的人将你玩弄鼓掌之间。过去的宁王不就是这样的吗?那是的他真的可以说是无敌于天下了。若宁王不曾改变,不曾动真情,那么今日的朕就不能将计就计,不能算计他分毫了!可惜,他动情了。所以,他即使明知道那是朕设的陷阱,他也只能跳下去,因为他赌不起失去挚爱的后果!” 朱厚照一边说着,一边昀步迈向在阳光下金光熠熠的九龙宝座,那颗曾经火热天真的心也步步死去,只余冷酷的算计。 他一手扶着狰狞的龙头把手,侧身缓缓坐下,玉阶下的王公公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头死死埋在地上,眼神仰视着他,茫然又敬畏。 “朕心中只有江山!所以,最后赢的,绝对是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千言万语,王公公只能下意识地喊出这声恭敬。 此时,大营中的宁王一身戎装,似有所感,他将视线从京师布防图中移开,望向北方隐隐起伏的宫殿群,越发肃穆。 朱厚照,你要出招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一个宁王失败的理由啊…因为最后他比不过朱厚照的无情了。 第71章 完结终 秋风瑟瑟,转眼人间又是一轮明月。花好月圆,人间却不是处处人月两圆。 “姐姐,你又在独自望月了。”温柔色女声在深深庭院中响起,打断了少妇的独思。 柔和的月光下,一鹅黄一天青两色身影已经并肩而立,广袖飘拂间,各自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若有相同处,就是这两个面容姣美,身姿飘逸的美人儿皆是眉宇间淡漠萦绕,这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一种看透,伤心绝望至极已经无从放抗;若有不同处,那就是天青素纱的女子较之鹅黄女子更加出尘淡薄,犹如长年在月宫中冷眼俯瞰人间的嫦娥,死水无波。 然而,最吸引人的却不是深夜这座偏院中两个貌美女子的诡异冷清,而是那天青色女子硕大显眼的腹部! 原本该柔软纤细的腰肢,如今却腰腹臃肿,一颗大大的肚子高高耸起,肚子尖尖微微下坠,纵然是天真懵懂的闺阁少女一看,也知道只是一个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女人。 鹅黄宫装的女子,原本清冷的视线落到女子高耸的腹部时,难掩一丝火热。 “姐姐,事到如今,妹妹还想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愿意将腹中孩儿抱养给我?” 女子并不回答,只是垂首,轻轻地抚慰自己的腹部,感受腹中胎儿的胎动,清绝的容颜中乍然绽放一朵绚烂的笑颜,犹如夜间独自绽放的昙花,刹那风华,转瞬即逝。 “元媛,你是知道我的处境的。于公与私,我都没有退路了,为了孩子好,我必定会将孩子给你的,你不必担忧我会出尔反尔。” 元媛,蒋元媛,大明的兴王妃,闻言面色复杂,眼神中一丝愧疚飞闪而过,然而想到自己在王府中的艰难,又想到女子如今的尴尬身份,咬着牙,告诉自己这样做才是对自己和女子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凝香姐姐一定觉得元媛变了很多,变得工于心计、谋于算计,再也不负往日的单纯与美好。”估计是压抑了太久,又因她早早知道女子将会不久人世,所以就在这个中秋团圆的夜晚,想要找个人一吐心中郁气。 “可最后,妹妹我却不后悔变得如今面目全非的自己,因为我想活下去,有尊严饿活下去!”兴王妃目光坚定地望着昔日的宁王妃,自己的救命恩人,凝香,眼中是一片决绝。 “我没怪你。也许你不相信,我是感激你的。毕竟你的这个提议可以给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能让他堂堂正正随着自己父亲的姓。” 凝香终于将目光从遥远明亮的月光中抽开,平静而又忧伤地望着昔日那个自己救起的美好女子。 “我的丈夫,身负绝世之才,不甘命运沉沦,想要放手一搏,结果终因我的拖累而功败垂成。当时,若不是记挂着自己腹中骨肉,我恨不得自己随他而去了。但,一个谋逆藩王的孩子,天地间哪有他立锥之地?就算活命,也必定终生藏头露尾,惶惶如丧家之犬。这让我于心何忍?” 凝香一字一句,一句一伤。 “我用这个孩子,劝下衷心耿耿的落叶不要以卵击石,白白送命。但当时我对这个孩子的命运真的一定把握也没有。” 说到这,凝香往前两步,执起元媛的手,眼中带着感激。 “所以,谢谢你,你会给这个孩子一个光明的身份,让他远离复仇与追杀,能够平安福贵一生,让我能心无旁骛地追随宁王于地下,我真的很感激你!” 蒋元媛眼中泪光闪烁,只觉得老天真是太过残忍。 “你不必如此感激,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蒋元媛偏头自失一笑,眼角却挂着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我被一道圣旨,毫无防抗地指给这位糊涂荒唐的兴王。原想着这辈子守着孩子过完表面上尊贵体面的一生也就罢了,想不到王府险恶,孩子还是没有保住,自己也因此伤了身子不能再孕,当时真觉得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可是,看着张扬的侧妃,仗着身孕欺辱我时,我不甘心了。我不曾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过这种悲惨的生活?所以,我找到了你,我要赌一把!从今后,我不会再让命运来掌控我了,我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凝香看着这个犹如凤凰涅槃的女子,听着她铿锵有力的宣言,心中却越发安心了。孩子有这样一个刚强的养母,一定可以在的护翼下平安成长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她们一定没有想到,这个当时只是为了各自生存的换子之举,将会在多年后影响大明国运的走势! 外面一直是欢庆喜闹的。是啊,外挫瓦剌,内灭藩王,朱厚照如今应该十分志得意满吧! 距离上次的中秋佳节又过了半旬。凝香已经能清晰地感到肚腹中越来越频繁的胎动,想来孩子就该在这几日出世了吧!想到这,她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舍与哀伤,宸濠,你再等等,等我安排好了孩子,就来陪你… “王妃,您找我?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普通民女打扮的落叶捧着一蛊补品,目光殷切地望着女主人的大肚子,掩不住一丝惊慌。 小主人可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不然如何向死去的王爷交代啊! “孩子没事,你不要紧张。”凝香并不在意落叶将孩子看的比自己重的举动,说来他们这些忠于丈夫的人何尝心中对自己不怨的呢,若不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弱点,也不会让朱厚照有机可乘,害死了他,“我找你,是为了孩子的将来,托付你一些事。” 落叶看着对面的凝香,神情复杂,但最终她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主人自己的选择,就算他死了,他也不容许任何人对自己心爱的人不敬的。何况,自从王爷伏法后,一直陪伴在凝香身侧的她,又岂会对她的安排一无所知呢…… 看着落叶了然的目光,凝香欣慰一笑。 “过几日,孩子出世后,你就随着孩子一起去兴王府上。以后,孩子就是大明兴王的嫡长子,可以,可以和他原来的身份相符了。兴王妃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她一定也只能对孩子视如己出,这是她立足的唯一根本了。其他幸存下来的宸濠的手下,若是愿意,你就安排到孩子身边吧,兴王妃不会阻止你的,只要你帮她把持住王府。今后,为了孩子,你和兴王妃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落叶静静听着凝香的安排,心中慢慢燃起了一股希望。但她随后想起凝香这宛如托孤的举动,心中一片不忍。 “王妃,人家说为母则强。为了孩子,哪怕王爷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你…” “落叶!”不等落叶说完,凝香就清喝一声,“朱厚照一直不知道我怀有孩子,所以他现在才这么高枕无忧。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一直知道他仍然派人暗中监视着我和哥哥。江西的宁王府中,那个替身易容的再精妙,也瞒不了一辈子。只有我不在了,朱厚照才会放心,也才能将孩子的身世隐藏一辈子!” 落叶无言以对,她知道凝香说的都是对的,而且比起凝香的生死,孩子的安危在她的心里更加重要。 “更何况,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是我欠宸濠的。生前,我因为这样那样的羁绊不能一心一意站在他一边,死后,我希望自己能全心全意陪伴在身边,再也不能管别人了!” 凝香望着窗外悠悠白云,思绪不由飘荡到当初那个一触即发的危局。 “快点,快点,皇上吩咐一定要在宁王行动前,将宁王妃送至大同。”一个尖锐难听的声音伴着急促地马蹄声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疾驰,“都给咱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要是办砸了,咱们的脑袋可都保不住!” 凝香在颠簸的马车中强忍反胃呕吐。说来孩子快三月了,可惜自己一直不能安心保养,身心受创,如今落入敌手,自己为了不让对方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只能战战兢兢地瞒着。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若不是凝香及时反映,两手紧紧扶着两旁把手,就要被甩出窗外了。 “敌袭!” 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刀剑碰击声,凝香虽然也身负武功,但如今她身怀身孕,气血两虚,不敢随意出去冒险,只能紧张地坐在马车中,双手紧握,死死盯着车帘,静待其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越来越低,看来是接近尾声了… “宁王,咱家就是死了,也不让你得意!” 凝香听着这尖锐嘶哑地声音,心中来不及惊喜,就听到一声刺耳的挥鞭声,然后她就觉得马车飞驰起来。 “宸濠,我在这!”她终于不再沉默,大喊出声,只是马儿受惊,颠簸太快,她一时下不车啊。 但她听着一直紧跟其后的马蹄声,她又安心下来,因为她知道有宸濠在,她就绝不会有危险的! 果然不出所料,不多时,之间一条银白矫捷的身影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腾空一跃,就驾做到马车执缰处,控制了疯跑的马儿,让它们乖乖停落。 一个掀帘,有些晃眼的白光从车外照入。 逆光处,凝香只觉得是命中的天神从天而降,顾不得刺眼的日光,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来人,视线一寸一寸描绘自己思念已久的视线,眼中泪花涌动。 “宸濠,宸濠,宸濠!我终于见到你了!” 宁王也紧紧拥着凝香,千言万语都不及这样一个温暖安心的拥抱!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如今,他们终于有重聚了! 只是那时的凝香并不知道,丈夫不顾一切前来营救自己的举动,也是将他带入了兵败身死的结局。 那几日,他们远离京城。凝香看着宁王沉着指挥,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却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自动走入了朱厚照布的局。 宁王与原本的瓦剌先来了个两败俱伤,导致了京中的瓦剌士兵也倒戈相向,以至于他为了避免京城被瓦剌肆虐,于是看着自己哥哥轻易说服自己的私兵临阵倒戈,自己也轻易弃剑认输。 记得那时,他将所有人的退路都算好了,他让自己走的远远的,也早早看透了哥哥不懂的危局,也在最后的时刻嘱咐他走的越远越好。可他独独不给自己留下活路,甘愿俯首就擒。 凝香以前不明白,后来她才慢慢明白。 他是个野心家没错,但他也是个真正心怀天下的英雄! 因为,他只给自己一次争夺天下的机会,不论输赢难,他不会给天下陷入无尽内斗和内战的机会,所以,他慷慨赴死。 他用自己的心智、雄心与磊落的骄傲磨练了朱厚照,成就可朱厚照! 青龙盘云的三足青铜香炉无声地吞吐着袅袅沉香,驱散空中的沉闷气息,却驱不散凝香心中的痛楚。 沉浸在回忆中,凝香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她有感觉,自己快要和宸濠团聚了! 真是过了太久了,只从宁王被赐死后,已经过去整整半年了…… 公元1507年9月16日,宪宗之孙,兴献王朱祐杬之子朱厚熜出世了。同年同月,宁王妃娄氏留下绝笔诗,投湖殉情而去。正德皇帝感其坚贞,特追赠为“贤妃”… 后记 由于正德早逝无子,大明皇室和朝堂根据学院远近,择兴王世子朱厚熜继位,年号为嘉靖。 嘉靖一登基,就迫不及待地掀起了“大礼义”。以一己之力,不顾继位立足不稳,就与满朝文武,天下伦常作对,追封生父兴王为皇帝。 “王爷,王妃,你们看到了吗?小主人终于完成了您的遗愿,登基为帝,王爷,我们最终还是赢了!”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嬷嬷,秘密出现在原本只能皇帝和太常才能进入的奉先殿,望着里面一排排大明皇帝皇后的神主牌位,嬷嬷包含欣喜的语气在大殿中响起。 只见神主排位的右侧,用一抹明黄龙纹布幔罩着的两个排位静静安置在角落中,丝毫不起眼。 “您放心,小主人却不会认弘治皇帝为父的,他不会入嗣到弘治正德一脉的。虽然小主人不能光明正大地认您为父,但他私底下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王爷,他会以兴王之子的身份登记,圆您藩王入住龙座的夙愿,您安息吧!” 一阵风过,使得神主前的香烛燃烧地更加明亮。落叶抬头望向远处巍峨起伏的宫殿,盈盈泪光,缓缓走出大殿,沉重关起的大门预示着过去时代的彻底借宿与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都没展开啊,太累了……宁王死的情景回忆电视剧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Novel瘾君子】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